快過年了,按老輩子的習俗,要開始陸續(xù)準備年貨了。
小時候,這個時候開始,爸爸媽媽開始自制一個熏爐,熏制臘魚,臘肉,還要把雞,鴨掛在戶外或是窗戶邊吊起來,讓它們風干,或是也拿到熏爐上放兩天,讓它沾點煙熏味。松木屑子熏出來的,特別香。
爸爸在晚上就會開始做八寶果飯,炸肉丸子,我記得他做的肉丸子里喜歡放香茹,還有雞蛋和灰面,跟現(xiàn)在外面的超市買的完全不同,還有蛋卷也是我爸爸的拿手絕活,攤出來蛋皮非常薄,還放點桔皮進去,煮出來有著格外的清香。
還要準備一大鍋的鹵水,自制鹵牛肉,鹵豬肚,還有鹵花生什么的。我總是站在灶邊,爸爸知道我嘴饞,所以總能吃到最新鮮出爐的好東西,再拿個小碟子裝好,給哥哥姐姐一并也嘗嘗,只能試點味,要留著待客的。雖然每次要做一大鍋,但是一直要吃過元宵節(jié)的。做這些菜時,香氣四溢,街坊有時都會過來看看,夸夸爸爸的手藝,順便撈點口福。
爸爸是個很能干的男人,做的菜味道很不錯,有口皆碑,以致于小哥拿到特級廚師證時,我們還笑曰這是因為家傳絕學。
爸爸做的糖醋排骨特別好吃,我曾在很多地方點這個菜,但是沒有一家做得他那么好的味道,他曾說他的原材料是最講究的,排骨分為幾個等級,做糖醋排骨的原料一般是靠近軟骨的那一截最好吃。
記憶中有很多爸爸在灶邊的身影,記下來的不僅僅是味蕾的感覺,還有那忙碌的身影與專注的神情。
我現(xiàn)在經(jīng)常會下廚房做點新品類的菜,看到兒子吃得開心,就特別自豪,希望他能記住這是媽媽的味道。
兒時住在一條小街上,離落星田不遠。在落星田與藩正街交叉的路口,有一家國營的飲食店,早上有新鮮油炸的麻花,油條,油餅,酥油餅,春卷,紅薯餅,還有黃豆餅,還有一種象菱角一樣,里面裹著糖飴的酥餃子,吃的品類很多,基本都是油炸的,沒有人會擔心有地溝油,大家都是排隊來買早點的。
黃豆餅是略略泡過的豆子,跟灰面和在一起,攤成薄薄的一層,炸出來之后,黃燦燦的,咬一口,滿口豆香;紅薯餅是把紅薯切成正方塊的小丁塊,和上灰面,炸的時候沒有豆餅香,但是吃的時候,卻是外脆內(nèi)酥,帶著紅薯的甘甜與清香。
還有一種,我們長沙話叫做散子,就是一根細長的面筋,在手上繞成一圈圈的“8”字形狀,放到鍋里炸出來之后,咯崩脆,如果揉太細容易碎,揉得太粗就不會脆,所以師父揉面的以及搓面筋條的手藝很重要。
以上所述的早點,都是現(xiàn)場制作,現(xiàn)在沒有這種小店了,就算是有,也沒有這么多齊全的品類,很是懷念那些排隊買早點的時光。不僅僅是味蕾的感覺,還有當時國營飲食店里的那些場景,那些簡單而幸福的小快樂。
麻花跟油餅都是可以放到火鍋里煮的哦,我爸爸經(jīng)常這樣子做,但當時在別人家沒有這樣子吃過。
哦,對了,還有長沙有名的糖油粑粑,現(xiàn)在的糖油粑粑,我基本不吃,因為根本不是當年的味道,那種糯香只能是我永遠的回憶了。
媽媽有一個老同事,在當時的一個長沙有名的糕點店做事,那店子名字叫沙利文,就在現(xiàn)在的蔡鍔北路上。很大的一個店面,一排排的貨架上放著各式各樣的糕點,以前不知道為什么一個糕點店會取一個外國名字,在那個年代,好象有些資本主義味道。等我長大了,百度之后才知道,沙利文原是上海一個有名的餅干品牌,現(xiàn)在的上海冠生園前身之一。長沙的這個沙利文店現(xiàn)在還有,但是店面只有四個平方了,跟當年完全不同了,所制的糕點也完全不一樣了,我曾經(jīng)特意去過一次,買回來一吃,卻是后悔不迭,還不如讓它永遠留在我腦海里。
媽媽逢休假,偶爾會帶我一起去,我去了之后,阿姨就會要我挑好吃的,我對餅干,蛋糕這些都不是很感興趣,卻特別喜歡吃一種小甜點,叫玉露霜。白白的,六邊型,入口即化,清涼香甜,滿嘴滿舌甚至到每一顆牙齒都能體會到那種冒泡的小快樂。
現(xiàn)在的超市也有,但是吃進去是硬梆梆的,咬幾口都化不開,哪里還有玉露霜的本質所在啊。
這種記憶不僅僅是味蕾的味道,還有可以跟媽媽一起單獨外出的幸福感,哥哥姐姐們好象都沒有這種待遇呢,所以小孩子心里會覺得特別開心吧,這種開心跟我味蕾的記憶一并保存了下來。
我對現(xiàn)在的糕點店一種痛心的感覺,新開的糕點店里,滿是各式進口蛋糕,我們的老字號,老小吃,都到哪里去了呢?
偶爾在一起聊到這些吃的東西,我總是體現(xiàn)出一種對美食的執(zhí)著追求,還有對細節(jié)的認真描述,朋友們笑稱我是吃貨。其實我執(zhí)著的,不僅僅是味蕾的感覺,還有當時的情境,當時的快樂,當時的幸福感。
反過來想想,你跟一群不喜歡的人去吃飯,估計那菜就算是再好吃,你也會吃不開心,你哪里還能記下這餐飯里的美味佳肴?
味蕾是生理的記憶,是有時段的。有些美味的記憶會隨著當年的感覺慢慢消散,偶爾有一天,你路過一個地方時,會突然想到,你曾經(jīng)在這里遇到過一種很好吃的東西,但是你卻記不起陪你吃東西的人長什么樣子了... ...(文/閱讀時間網(wǎng)讀者·清風斜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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