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幻之所以好看 —— 是因為他們邏輯分明，卻在意料之外。他們比你先看到未來的圖景，無論他們看到的時間線上，是美是丑，是好是壞。2014全球華語科幻星云獎，我們召喚所有人，一起參與這個關(guān)于時間的偉大計劃，回到未來。
作者：暗號
科幻片的確好看，但這些電影就像一個桃，觀眾在兩小時內(nèi)把果肉——場面、動作、男女演員——吸吮一空，但背后的科幻內(nèi)核就像桃核一樣被丟在身后，出場后沒幾個人再宣稱自己喜歡科幻情節(jié)。不得不說這很可惜。
【舉個桃子?！?/p>
所以這個在連載里，我們不妨把桃核收集起來，看看能否在你們心里，長出一些小樹吧。
賽博朋克這個名詞，可能有的朋友不是很熟悉，但屬于這個類型的電影作品肯定都看過幾部，最著名的就是《黑客帝國》了?！逗凇返那楣?jié)其實很簡單，“一個在虛擬世界里打架的故事”。這部電影之所以給人留下的印象深刻，一個原因是它視效真是太炫了，第二個原因是——咱們中國人那茬正好開始正經(jīng)接觸電腦和互聯(lián)網(wǎng)。
1982年的美國，一部叫做《電子世界爭霸戰(zhàn)》（Tron）的電影橫空出世。對，就是前些年那部《創(chuàng)：戰(zhàn)紀》的前身。這部電影在現(xiàn)在看起來可能情節(jié)略顯簡單，特技相當粗糙，但它的確首次把“人可以通過電腦程序，在虛擬世界中打架”這個概念搬上了大銀幕。雖然該片在上映后引發(fā)追捧，但當時的觀眾對它的感覺更像是“不明覺厲”，因為——大部分民眾那時不知道計算機是什么樣兒。
【我是說，特技真的很糙……】
隨后的幾年，計算機被逐漸運用在普通美國人的工作和生活中。1984年，威廉·吉布森的科幻小說《神經(jīng)浪游者》（Neuromancer）問世，這部小說講述的也是發(fā)生在信息空間里的戰(zhàn)爭，給“賽博朋克”這個概念定了個調(diào)子。
“賽博朋克”這個詞明顯是后現(xiàn)代工業(yè)的產(chǎn)物，其中“賽博”（Cyber）意思是“控制論”。這個詞的含義很廣泛，指的是生物與機械之間的信息交流。除了現(xiàn)在已經(jīng)實現(xiàn)的執(zhí)行電腦程序，還有用意識操縱機械假肢，甚至是在未來，不幸癱瘓的你需要用腦袋里的App來操縱自己上廁所……但凡是人類與機器之間產(chǎn)生交流，都需要其中一方通過指令對另一方進行控制，這種控制就是Cyber。
而“朋克”（Punk）指的是一種反文化、不合群、無政府主義的思潮，以及由這種思潮帶來的藝術(shù)風格。比如在《黑客帝國》中，所有人都是一副酷酷的武裝分子風，見人愛答不理，打打架吸吸毒，就是其中的一種表現(xiàn)。關(guān)于賽博朋克怎么才能算“朋克”，在稍后的章節(jié)中會繼續(xù)討論。
賽博朋克與以往的科幻作品都大不相同。最初，人們喜歡看那些崇尚技術(shù)、風格樂觀的科幻片，相信飛船能夠載上十萬人去其他星系，相信人類可以通過基因技術(shù)消滅疾病，對探索宇宙萬物的興趣始終不滅，是為“黃金時代”。
而后，黃金時代的樂觀勁兒變成了一種懷疑和糾結(jié)，人們開始反思科技的進步，對自己發(fā)明的東西很不自信，啊高鐵請你停下來等一等中國的靈魂，這是“新浪潮時代”。隨著二戰(zhàn)、冷戰(zhàn)、反戰(zhàn)等等社會階段的演替，這些懷疑和糾結(jié)在終于演變成了反叛。再加上第三次科技革命為科幻寫作帶來一大波素材，“賽博朋克”這一科幻流派才應運而生。
賽博朋克作品的基調(diào)無疑是懷疑技術(shù)、對未來保持悲觀，經(jīng)常充沛著一種負能量，認為人類面對賽博空間無能為力，只能被信息洪流逐漸沖得連褲衩都不剩。但它們畢竟是科幻作品，骨子里還是很有科技感的，并且認為自己對未來科技的圖景比誰都門兒清，說是負能量，其實還是耍酷。《神經(jīng)浪游者》對未來的互聯(lián)網(wǎng)做出驚人預言時，什么扎克伯格還都是液體呢。
很多并非電腦、互聯(lián)網(wǎng)題材的影片也受到了賽博朋克的影響，或者說這個題材其實改變了人類很多。
比如說，想想黃金時代的《星球大戰(zhàn)》的視覺風格是什么樣的？那時演員穿的是布袍，而機器的表面要么是拋光金屬，要么涂得全是油漆。是《電子世界爭霸戰(zhàn)》等賽博朋克前輩把科幻電影從這種汽缸和汽油桶的美學風格中解救出來，取代為電路板和霓虹燈。于是，你在大銀幕上看到了衣服上全都是亮片片、亮條條的未來人，安裝發(fā)光的假肢的塞伯格們，還有《黑客帝國》那種數(shù)碼世界的標配——熒光字符雨，這些意象沿用至今。
【《創(chuàng)：戰(zhàn)紀》忠實地繼承了這種理念，把發(fā)光材料運用到了見縫插針、喪心病狂的地步，以至于該片被觀眾吐槽為“日光燈管之戰(zhàn)”?！?/p>
又如，打斗風格上逐漸游戲化，這也是賽博朋克的追隨者們受到現(xiàn)今科技與流行文化——說白了就是電子游戲——影響的產(chǎn)物。比如《黑客帝國》中，叛軍在虛擬世界戰(zhàn)斗，無論從訓練到實戰(zhàn)都會打得像電子游戲的過招動作，而且要靠系統(tǒng)本身出的BUG才能打贏。
通常這種時候要有一個打架很厲害的美麗大姐姐，賽博朋克的味道才更純正。她甚至可以不是傳統(tǒng)意義上的人類，半機械也可以（比如《攻殼機動隊》女主草薙素子）。
讓我們再說回“朋克”的本質(zhì)。朋克所反叛的到底是什么？
Punk一詞，原指沒價值的渣滓。在現(xiàn)實社會中，朋克黨要反叛的是主流文化，是專制，或是所有我們已經(jīng)習以為常的東西。它追求平等，追求發(fā)聲權(quán)利。
而在科幻作品中，通常要有一種東西要代表主流文化。它們可能是集權(quán)政府，用信息技術(shù)控制人類的思維，可能是the Matrix，背地里用人類發(fā)電。近幾十年形勢有所變化，比較熱門的是一個巨型企業(yè)控制世界，從《全面回憶》到《逆世界》無不如此（后者甚至不沾賽博朋克的邊），影響力大到落入俗套的地步。它可以看做資本主義全球化的一個象征。
而在賽博朋克所描述的未來中，界限的模糊也是一個永恒命題。人與機器的界限被打破，虛擬與現(xiàn)實的界限被打破，甚至性別的界限也要打破（《黑客帝國》的導演沃卓斯基兄弟后來就身體力行地變成了沃卓斯基姐弟），你會發(fā)現(xiàn)朋克思維對非此即彼的二元論進行了破壞。
【拍黑客帝國的時候還是兄弟倆】
文化之間的界限也要被打破。這也是賽博朋克的場景非得涉及香港或唐人街（《攻殼機動隊》、《全面回憶》）、打斗非得加點港式或日式功夫（《黑客帝國》）的原因之一，因為香港這種魚龍混雜、中西合璧的地方是與現(xiàn)今西裝革履的主流文化不符的，是具有“朋克”意味的絕佳場所。
當然，這一點同樣影響到了其它類型的科幻作品，《環(huán)太平洋》就有香港人、唐人街和功夫元素。雖然該片主線是機器人打大怪獸，但其中涉及到意識控制機器的技術(shù)，也是有賽博朋克元素存在的。
如今科幻片的標配：唐人街，中國招牌，紅燈籠。來自《全面回憶》
往哲學層面說，賽博朋克還要打破現(xiàn)實和虛擬、人與非人的界限。意識上傳、人機合一、基因工程，這些技術(shù)會涉及到“人類到底是啥，我所處的世界是真實還是虛幻，我這么改造還可以稱得上是人類嗎”等等哲學命題，而這些都是賽博朋克的首創(chuàng)。
賽博朋克提出的這些問題確實難解，比如黑客帝國的“我現(xiàn)在所處的世界是真實的還是虛擬的”，幾乎是不可證實，也不可證偽的。但是，科幻作品為了可看性，一般都要先設定為“是虛擬的，真實的你被母體關(guān)起來發(fā)電用了”——廢話，不這么設定后面打誰去啊。其實這種設定已經(jīng)是把自己提出的問題消解，只不過《黑客帝國》處理得比較聰明，讓尼奧選擇紅藍藥丸，用這個選擇暗示了這個問題其實是無解的，世界還有另一種可能。
【一個問題：倆都吃會發(fā)生什么狀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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