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晴公園,數(shù)字世界里的光明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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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ello早上好,這里是由看理想聯(lián)合放晴公園制作播出的《放晴早安》,我是樂延。
今天是8月6日星期五,你的心情放晴了嗎?
去年9月初,《人物》發(fā)表了一篇名叫《外賣騎手,困在系統(tǒng)里》的報道。這篇文章迅速在社交媒體上傳播開來,人們開始關注“外賣騎手”的困境,關注算法里步步緊逼的送餐時間,關注因此而飛馳在路上、闖過一個又一個紅燈的電瓶車。
在第84期節(jié)目里,我們曾經提到過性別友好的語言,那當中就有“外賣騎手”或者“外賣員”的表述。我們當時說,不要忽視女騎手的存在。
根據(jù)新京報智庫發(fā)布的《2020年外賣騎手職業(yè)報告》,外賣騎手以90后年輕男性為主,女性外賣騎手占比13%。
今天的節(jié)目里,我請來了一位朋友夢琪,和我聊聊天。
夢琪是汕頭大學新聞系的畢業(yè)生。今年,她的畢業(yè)作品是一篇深度報道,她先后采訪了汕頭的7位外賣女騎手,并把這些整理成了一篇文章:《外賣女騎手在路上》。
她們?yōu)槭裁催x擇進入外賣行業(yè)?除了困在系統(tǒng)里,女性的身份有沒有給這些騎手造成其他的困擾?
以下是我和夢琪的對話。
有刪減,完整內容請收聽音頻版
本文供圖:黃夢琪
為什么會關注到“外賣女騎手”這個群體?
夢琪:
最開始對這個群體感興趣,是在去年夏天實習的時候。我住的地方不在主路上,要拐好幾條巷子才能夠看到。
當時有一位騎手在美團APP上跟我確認,她怎么能夠到我住的那個地方。
我是一個方向感比較差的人,不知道怎么去描述,甚至連樓下那條路的名字都記不住。所以我就跟她說,我來主路上。
到的時候我就遠遠看見一個女騎手,站在她的電動車旁邊,那個位置還正好是一個十字路口,中間有路的護欄,她站在護欄的前面。
那個場景我覺得還挺有電影的感覺的,她站在那個地方,兩邊的車速都還挺快的。
我當時情緒也挺不好,挺焦急的,看到她那個樣子就覺得當時的狀態(tài)對她挺不好的,當下會對自己的情緒有一點點自責。
回去的時候就會想,她到底是為什么要來做女騎手?她之前經歷了什么?當時有一個這樣的好奇。
后來想把它作為一個選題來做的時候,也是因為去年《人物》的9月份的報道。《人物》的記者采訪了十幾位騎手,但是整個文章里面好像沒有關于性別,或者是女騎手的討論。
當時很自然地覺得,女騎手遇到的問題是不是和男性騎手是一樣的?她們在這個行業(yè)里面又有什么樣的故事?就想把這個選題作為我的畢業(yè)設計做下來。
一位女騎手把外賣放進餐箱
你曾經和一位女騎手一起跑過單,那是一種怎么樣的體驗?
夢琪:
最直觀的感受就是電瓶車的速度。
我當時在她車的顯示屏那邊看到,好像是48公里/小時。我后來查了國標,超過了國標的兩倍。
在十字路口,或者有對面有車來的時候,會經歷很多次急剎車。一方面是覺得還挺刺激,另外一方面你會想,她好像已經習慣了這樣的急剎車,她每天晚上都會遇到這樣的情況,就還挺辛苦的。
雖然我也是在第一視角,但是我好像沒有辦法去切身地跟她的辛苦或者是危險程度去共情。
還有一點是,汕頭有很多居民樓是沒有電梯的,7樓8樓的這樣的單,她們都要爬上去再爬下來。我開始是想跟她一起爬上去的,但是爬到3樓4樓的時候我就已經受不了。
我才20多歲,但是她已經40多歲,接近50歲了,但是她跑樓梯的速度會比我快很多。
我到了3樓4樓就停下來,接著再慢慢走上去,差不多到5樓的時候,她就已經返回下來了,我又不得不跟著她一起跑下去。
后來我就沒有再跟著她跑上去,在樓下計時。她跑了一個8樓的單,整個上樓下樓的過程,好像沒有超過兩分鐘。
女騎手在路上
你采訪的兩位女騎手都有提到,在做騎手的過程當中,其實是感覺到“很自由”的。
能詳細說一下嗎?
夢琪:
這兩位騎手之前都是全職主婦,她們是從傳統(tǒng)的家庭空間到了騎手的工作狀態(tài)。
潮汕是一個性別沒有那么平等的地方,在這里女性會受到很多的規(guī)范或者是約束。在這樣的環(huán)境下,女性在家庭空間里受到的不重視程度,或者是她們的經濟都會處于比較弱勢的方向。她們在家庭空間承擔了一些工作,但是是沒有受家人的承認。
所以等她們從家庭空間到了騎手的狀態(tài),是能夠感受到一種獨處的生活的。我很想把她們握著電動車把手的狀態(tài),跟她們對于生活的掌控的狀態(tài)來類比。生活是抓在自己手里的。
包括收入這方面也是,她們的收入雖然也是有一部分在補貼家用,但是有一部分的經濟收入是實實在在拿在自己手里的。
這兩位騎手都有在做全職主婦的時候找丈夫要一些錢來買東西,哪怕是去買家里需要的菜或者日用品的時候,都會受到家里面男性不情愿,或者是比較鄙視的眼神。
等她們有自己的經濟收入的時候,就能夠去買自己想要的東西。作為女性有自己的經濟收入,這一點我覺得還挺重要的。從她們的身上來看,就會有更多的自信,也會在家庭空間里有更多的底氣。
一位女騎手在店內取餐
對于女騎手來說,在平臺和系統(tǒng)的操控之下,女性的身份會帶來什么不同嗎?
夢琪:
我在稿子里唯一呈現(xiàn)出來的一點,是有一位女騎手去送餐的時候,一位男顧客穿著褲衩在等她,把自己全身都露出來,讓她覺得很尷尬。
其實在她給那位男顧客打電話的時候,對方是能夠覺察到她是一個女性騎手的,包括 App上也有她的姓名,其實性別信息已經很明顯了。但是對方那位男顧客好像并沒有很介意這一點,所以在騎手的視角看來就會比較尷尬。
還有沒寫出來的點,包括幾乎所有的女騎手都會在生理期的時候依然選擇跑單,哪怕只做半天。
但系統(tǒng)是不會管你生理期或者是身體不舒服,你還是必須要在系統(tǒng)的控制下去飛快地跑,去接更多的單。生理期又是非常難受的過程,所以對于體能的消耗可能會在這個時候會更大一些。
還有一點,系統(tǒng)要求每一位騎手都用最快的速度去送餐,所以為了避免在送餐的過程中上廁所的時間,幾乎每一位騎手都說,她們會很少去喝水。
她們在路上其實很難找到廁所,去上廁所也是費時間的過程,有可能在你上廁所的時間內單就超時了。
她們還會覺得,對于一個女性來講,上廁所的時間是不是會比男性要更長一些,包括排隊的情況,這樣可能會更麻煩一些。
我們有什么可以做的嗎?
我們可以怎樣幫助或者照顧到她們嗎?
夢琪:
我每次點外賣的時候都會想到她們經歷了什么:她們可能需要闖紅燈,需要把電動車的速度開到很大,才能把餐送到你的手里面,還要保證不超時。
所以我們應該有一些將心比心和共情,比如說盡量不要催單;在騎手送到的時候跟他們說一聲謝謝;包括當你知道你有外賣要送來的時候盡量不要手機關機,我試過有好幾次都是因為沒有看到電話,她們就會比較著急,你能感覺到她們的情緒是很不好的。
還有,平臺會要求在很短的時間內完成一個情感勞動,比如要對你的顧客說“你好,這里是餓了么藍騎士,你的餐到了,請慢用”。
但是當她找不到你人,處在比較焦急的狀態(tài)時,還要跟你講這些東西,這個時候我會覺得挺心酸的。所以能夠做到的話,盡量有一些共情,把一些細節(jié)的地方做到就好了,其實普通人的關注,我覺得也挺重要。
一位女騎手的背影
當我們在社交媒體上提起她們的時候,
我們又可以做一些什么?
夢琪:
首先,希望大家不要默認騎手就是小哥。
當你把騎手稱作小哥的時候,其實就是把剩下13%變得更不可見了。
她們在這個系統(tǒng)里面會因為性別而遭受一些困難,會相對更難被接受,所以我們要把這個群體變得更可見,她們的困難才會變得更可見,才會有改變的可能。
另外一點,相信大家都會關注過騎手罷工或者是這方面的信息。今年3月份,深圳的樂跑騎手罷工,當時是有上熱搜的。但是我后來沒有看到這次罷工的處理情況,相關的話題就在微博變得不可見了。再出現(xiàn)這樣的事情的時候,希望大家盡可能地去多關注一下。
包括每一次發(fā)生騎手交通事故,關于騎手的新政策會出來,我們都盡量多去關注一些這方面的事情,提出自己的疑問。
或許普通人在網上發(fā)聲的會比較少,但是如果這樣的聲量一點一點堆積起來,是不是能夠引起一些平臺方面的注意呢?這也不好說,但是盡量還是去多關注一些。
以上是我和夢琪的對話。
就像她說的,外賣騎手常常是App里地圖上移動的圖標,是每天中午打進來的陌生號碼。
但她們也是人,需要被看到,需要被尊重。
感謝夢琪接受采訪,也感謝介紹夢琪給我的Tommy。我是樂延,祝你擁有放晴的一天,我們下次再見。
以上是2021年8月6日,《放晴早安》第117期的音頻和文稿。
《放晴早安》是由「放晴公園」和「看理想」聯(lián)合推出的播客節(jié)目。
每個工作日的早晨,我們將會陪伴著你開啟新的一天,給你帶去一片放晴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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