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教大神真武大帝在中國古代民間有很高的聲望,尤其是明朝以后其供奉的香火極為鼎盛。明成祖朱棣就極為推崇真武大帝,說自己是真武大帝轉世,于是將武當山上清宮定為真武大帝的道場,并以明朝紫禁城的格局修建了武當山的道教古建筑群。于是武當山上清宮成為了朱明皇室的家廟,在明朝的大多數(shù)時間內這里都是中國道教的總廷,受到上至達官貴人,下至販夫走卒的供奉。然而在誕生于明朝中葉的古典名著《西游記》中,真武大帝卻沒有多少出場的機會,只是偶爾打了個醬油。從這些醬油中,我們看見了其背后隱藏著的故事。
讀懂《西游記》不是在于其中的神仙與妖精打架,而是如何理解其神魔小說的表象中折射出的現(xiàn)實問題。作者吳承恩通過神魔小說荒誕的故事情節(jié),將明朝社會的現(xiàn)實隱藏于其中,折射出了當時官場的腐敗和社會的衰落。真武大帝作為朱明皇室供奉的大神,直接對其進行調侃和操作必然引起上流社會的反彈,進一步會危及到吳承恩本人的生命安全。因此老先生在小說中采取了醬油黨的方式進行映射,既描繪了《西游記》故事中想表達的神話,又隱喻了明朝的現(xiàn)實社會,可謂是高明之極。
真武大帝在小說中的第一次出場是在孫悟空大鬧天宮的情節(jié)中,當時他還不是真武大帝,職位是真武將軍。孫悟空逃出太上老君的八卦爐后直沖凌霄寶殿,一路上所向披靡,二十八宿、九曜星官、四大天王等天兵天將都被他打得不敢冒頭,就連太上老君去拉他都被帶了個趔趄。此時的孫大圣可謂所向無敵,整個天庭無人能夠阻擋,各路大神紛紛閃避。然而在通明殿外他被人擋住了,這個敢于上前動手的將軍叫做王靈官。這個王靈官便是真武將軍的手下,是真武將軍管轄的三十六個靈官將之一。
在道教的神話中真武大帝原先是真武將軍,是北極四圣之一,也是紫微大帝手下重要的天將。紫微大帝是玉皇大帝的前任天帝,玉皇大帝興起后也是所謂"四御"中僅次于玉帝的存在。他上統(tǒng)萬星,下御萬鬼,是天界北方天空的統(tǒng)治者。在古代的民間神話傳說中,唐太宗李世民便被認為是紫微大帝轉世。紫微大帝在天界有兩大機構,分別為神霄雷府和北極驅邪院,掌管著各種天兵天將。神霄雷府負責降妖除魔,北極驅邪院為拱衛(wèi)天庭的重要力量。北極驅邪院掌權的為四大將軍,被稱為北極四圣,真武將軍排名第四。
從小說中給真武將軍安排的任務看,他主要負責的是天庭的日常治安巡邏和安保工作。真武將軍手下有三十六靈官將,之下還有各種下級靈官,被安排在天庭各處執(zhí)行安保任務。王靈官是三十六靈官將之一,孫悟空大鬧天宮時正在凌霄寶殿前面的通明殿執(zhí)勤。通明殿是凌霄寶殿前等待玉帝接見的地方,所有覲見玉帝的天神都要在這里等候。孫悟空從通明殿直闖凌霄寶殿,這就與王靈官發(fā)生了沖突,王靈官不得不上前阻擋。不僅如此,王靈官還通知了真武將軍,于是出現(xiàn)了通明殿中真武將軍帶三十六靈官將圍攻孫悟空的場景。
從小說原著看,王靈官一個人顯然是阻擋不了孫悟空的,即便是加入了真武將軍和眾多的靈官將及其下屬,戰(zhàn)斗形勢也很不利。因此玉皇大帝做了一個艱難的決定,派翊圣真君前往西天靈山請找如來請救兵。補充說明,翊圣真君便是北極四圣排名第三的黑煞將軍,位在真武之上。可以大致推斷,孫悟空在通明殿打的是北極驅邪院的半套人馬,雖然不是天庭最強陣容,但在三界之中也是獨一無二了。下面的情節(jié)是如來親自出手,孫悟空被壓到五行山下五百年,小說的情節(jié)轉入了唐僧西天取經的節(jié)奏。
真武大帝第一段劇情中,我們知道他還是真武將軍,帶著王靈官等屬下在通明殿硬剛孫悟空,拖延了戰(zhàn)斗時間,為玉皇大帝請如來創(chuàng)造了機會。他第二次出現(xiàn)是在豬八戒的劇情中,連醬油都沒打,是通過豬八戒的口述出場的。豬八戒在高老莊和高翠蘭結婚,婚后現(xiàn)原形嚇得高翠蘭父母請人降妖。豬八戒神通廣大,高家請的各方法師都不頂用,最后請來了孫悟空。孫悟空變作高翠蘭的模樣去見豬八戒,用新來法師的事情試探之。豬八戒聲稱,別說凡間的法師,就是請來九天蕩魔祖師,都拿他沒有辦法。
豬八戒口中的這位九天當魔祖師便是真武將軍的另一個封號,很顯然此時真武將軍的職務已經成負責安保升級到降妖伏魔了。對于真武將軍的升職,其實很好理解。他帶領王靈官等人在通明殿外阻擋孫悟空,這也是在玉帝面前立下大功。玉帝將其升職為九天蕩魔祖師,也是論功行賞的正常操作。豬八戒聲稱自己不怕九天蕩魔祖師也是實話,因為天蓬元帥是真武將軍的頂頭上司。真武將軍在北極驅邪院排名第四,而排名第一的便是天蓬元帥。豬八戒被貶下凡間之前為天蓬元帥,是道教神話中北極四圣之首,真武將軍見面也得喊老大。
到了唐僧取經路過平頂山蓮花洞的時,真武已經是進駐北天門的真武大帝了。劇情中孫悟空為了騙取金角大王的紫金紅葫蘆,便向天庭方面求助。哪吒出主意,借用真武大帝的真武皂雕旗遮住日月星辰蒙騙妖怪。這次真武大帝也沒有出場,是通過哪吒、玉帝和孫悟空的對話中表現(xiàn)出來的。從真武將軍到九天蕩魔祖師,這種升職還算比較合理??墒菑木盘焓幠ё鎺煹秸嫖浯蟮劬陀悬c不尋常了,因為這個職位太重要了,作為鎮(zhèn)守北天門的最高將領,其程度可比南天門的托塔天王李靖。這種職位的任免絕不是玉帝一個人能決定的。
北方天界的統(tǒng)治者是紫微大帝,真武將軍想要變成真武大帝絕不是玉帝一個人說了算,還需要過紫微大帝這關。況且單憑在通明殿帶人阻擋孫悟空的那點功勞,顯然不足以將真武將軍升職成真武大帝。要完成這樣的火箭式的飛躍,必然經過天庭內部的一系列權力斗爭。真武將軍成了真武大帝,也就成了北方天界第二人,其權勢只在紫微大帝之下,那任免的過程必然經過兩位大佬的博弈。兩位大佬如何商量的在小說中不得而知,可這個職位的變遷卻耐人尋味。最大的問題是,在真武大帝進駐北天門之前,誰是這里的老大呢?
從道教神話傳說來看,真武大帝之前掌管北天門的很可能是天蓬元帥。小說中天蓬元帥掌管的天河八萬水軍,卻沒有說具體的大本營在哪里。很顯然豬八戒不可能帶著他的八萬水軍沒事在天河上漂著,必然有個落腳點。而天蓬元帥在道教神話中是北極四圣之首,直接掌管北極驅邪院,是紫微大帝手下第一上將。而北天門作為紫微大帝統(tǒng)治體系下最重要的場景,也是天兵天將聚集之處,此處的最高將領必然是紫微大帝手下第一人。從這種邏輯分析,天蓬元帥才是真武大帝之前鎮(zhèn)守北天門的最高將領。
眾所周知,天蓬元帥因調戲嫦娥犯了天條被貶下凡間,最后投了豬胎成了豬八戒??墒菑呢i八戒嘴里形容的這個案子卻非常的蹊蹺,完全不符合常理。天蓬元帥是北極驅邪院之首,天庭星宿神的統(tǒng)領。他手下的天兵天將都是星宿神,比如二十八宿、九曜星官等等。嫦娥是月宮的侍女,月宮之主為太陰星君,她是九曜星官之一。也就是說天蓬元帥調戲的只是屬下的侍女,用得著這么大動干戈么?從事情發(fā)生的細節(jié)來看,玉帝處置的天蓬元帥的原因不在于調戲嫦娥,而在于天蓬元帥大鬧天宮。
沒錯,豬八戒也大鬧過天宮。原著描寫,天蓬元帥調戲嫦娥時被巡天靈官所發(fā)現(xiàn),巡天靈官要治豬八戒的罪,于是引發(fā)了豬八戒暴打巡天靈官的沖突。這個沖突然后演變成豬八戒暴打了巡天靈官和二十八宿的一系列天兵天將,并撞倒了斗牛宮,沖進了王母的后花園,造成了巨大的破壞。最終豬八戒酒勁上頭在王母后花園睡著了,這才被二十八宿捆綁去見玉帝。這里面最不合理的是,巡天靈官居然敢挑釁天蓬元帥。巡天靈官只是真武將軍手下的嘍啰,比王靈官這種級別的將領還低一些,他哪里來的這種膽子?
而且天蓬元帥暴打一個靈官,居然引來一群靈官將,最后竟然引出的二十八宿圍攻,這太不可思議了。如果說這里面沒有人提前布置好圈套,絕不可能一下子聚集如此多的天兵天將,其中還不乏奎木狼這種高級將領。而巡天靈官突然敢于挑戰(zhàn)天蓬元帥的權威,那絕對是有強力的后臺支撐。從此案最后得利的角度分析,真武大帝很可能是幕后重要的推手。也只有他這種比天蓬元帥級別略低,又受到玉皇大帝看重,才具備如此的條件。而且真武大帝想要成為北天門之首,天蓬元帥是繞不過去的一座大山,用這種手段也是在情理之中。
從真武將軍到九天蕩魔祖師,再到真武大帝,這位大神一步一步走上了人生巔峰。這其中有他在戰(zhàn)場上拼殺出來的功勞,更多的是懂得在政治博弈中站位。孫悟空大鬧天宮時,天庭的高手都屈從于道教的壓力放水,而真武將軍卻在玉帝面前搏得了很好的機會,并立下功勞。在玉帝和如來聯(lián)合推行佛教東傳時,他站在了玉帝這一邊,抱上大粗腿。然后通過一系列手段拉攏各方天兵天將,給上司天蓬元帥挖了個大坑,終于成功上位,成為北天門之首。真武大帝的這條崛起方式,也代表了明朝最典型的官場套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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