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璽以來二十七日,使者旁午,持節(jié)詔諸官署征發(fā),凡一千一百二十七事。 ——班固
昌邑王劉賀作為在位時間最短的皇帝之一,一直為人們津津樂道,特別是:他真的可以在27天內(nèi),觸犯禮法1127次嗎?甚至有的朋友提出質(zhì)疑:就算劉賀每天不睡覺,24小時搗亂,那他也要半小時內(nèi)犯1次事,這現(xiàn)實嗎?其實不然,記載很明確:是劉賀派遣的使者們,拿著符節(jié)向官府下命令,一共有1127件事觸犯禮法。那么不算復雜的問題,為何就傳的變味了呢?
荒淫迷惑,失帝王之禮誼,亂漢制度。臣敝等數(shù)進諫,不變更,日以益甚,恐危社稷,天下不安。 ——《漢書 霍光金日磾傳》
荒淫無道、危及社稷,就是對昌邑王劉賀的全部評價,一個完全禍國殃民的主,沒有一丁點正面的評價。所以人們就覺得這不對?。≡趺茨苓@么壞呢?就想去辯解,一辯解就想到了27天犯事1127次,這根本不可能,所以劉賀是冤枉的。但仔細一看,你會發(fā)現(xiàn)那是劉賀的手下們,一起觸犯禮法的次數(shù),不是劉賀一個人犯的,那劉賀都犯了什么錯,他又是個怎么樣的人呢?
駕法駕,皮軒鸞旗,驅(qū)馳北宮、桂宮,弄彘斗虎。召皇太后御小馬車,使官奴騎乘,游戲掖庭中。與孝昭皇帝宮人蒙等淫亂,詔掖庭令敢泄言要斬。——《漢書 霍光金日磾傳》
昭帝時,昌邑王賀遣中大夫之長安,多治仄注冠,以賜大臣,又以冠奴。劉向以為近服妖也。時王賀狂悖,聞天子不豫,弋獵馳騁如故,與騶奴、宰人游居娛戲,驕嫚不敬。——《漢書 五行志中之上》
個人質(zhì)疑有關劉賀記載的真實性,在于劉賀不是繼位后開始昏聵的,繼位之前他就是一個完完全全的混蛋,半點可取之處都沒有,那霍光、張安世等人怎么會選中他呢?繼位后劉賀的記載是這樣的:漢昭帝尸骨未寒,劉賀奏雅樂;私下舉辦宴會;駕駛車輛在宮內(nèi)追野豬、斗老虎;霸占上官太后的御駕;與漢昭帝的宮人私通,并用腰斬威脅掖庭令保密。
早年劉賀的記載是這樣的:身穿奇裝異服;在漢昭帝病重期間,依舊打獵游樂;和馬奴、廚子嬉鬧,而不守半點禮節(jié)。問題來了,繼位后劉賀的行為,可以歸為迷失于權(quán)力;但繼位前的劉賀,就是如此昏聵無道,沒有半點可取之處,那霍光、張安世為何會選中他呢?前后對比,關于劉賀的記載顯得如此矛盾,一個本沒有可取之處的家伙,霍光這等人物會去選他,然后再火急火燎的廢黜他?
2011年,江西海昏侯墓出土,至今已有1萬多件文物重見天日。2015年,海昏侯墓中又出土了115公斤的黃金,包括金餅、馬蹄金、麟趾金、金板。除此之外,還有五銖錢200萬枚,重達10噸。更特別的是海昏侯墓中,有著大量的詩書竹簡(5000枚),包括《論語》、《易經(jīng)》、《禮記》、《孝經(jīng)》、《詩經(jīng)》。這說明被廢黜后的海昏侯,仍然非常富有,并且他本人或他的兒子有收藏儒家經(jīng)典的喜好。
臣敞地節(jié)三年五月視事,故昌邑王居故宮,奴婢在中者百八十三人,閉大門,開小門,廉吏一人為領錢物市買,朝內(nèi)食物,它不得出入。督盜一人別主徼循,察往來者。以王家錢取卒,迾宮清中備盜賊。臣敞數(shù)遣丞吏行察。——《漢書 武五子傳》
但《漢書》是這樣記載?;韬畹模簼h宣帝的使臣前去視察,看到他居住在昔日的王宮之中,只有183個奴役、婢女,大門緊閉,只開小門,只有一個差役去集市買食物,其他人一概不得進出王宮。王宮有王爺花錢雇傭的守衛(wèi),來防范盜賊,臣多次派人觀察也是這樣的。漢宣帝的視察官員眼中,?;韬钜幻}蕭條無比,王宮終日無人外出,過得非常凄苦。
可海昏侯墓中出土的1萬多件文物價值幾何?200萬枚五銖錢,115公斤的黃金,又可以過上怎樣優(yōu)渥的生活?守巨富而甘于貧窮,單單是這份定力,和懂得隱忍的心,就說明?;韬罱^不是一無是處之人。除此之外,張敝見海昏侯有11個舞女,就要求將她們遣散回家,劉賀卻表示:奴婢們本就是病了不必治療,自相殘殺而不必約束的存在,巴不得她們早點死,又為什么要放她們回家呢?張敝對漢宣帝匯報了,劉賀嗜殺而不仁義的本性,漢宣帝自此認為劉賀是不必忌憚的人。
退位后的劉賀,就是依靠的裝瘋賣傻,以求自保的,這樣的人又怎么會不知收斂呢?因此個人認為:繼位之前的劉賀,是一個聰穎的儒學生,風評不會差到哪里,因此霍光、張安世選擇了他;但他又很快迷失在了突如其來的權(quán)力之中,做事隨心所欲而無視禮法。畢竟秦漢兩代并無大臣廢黜皇帝的先例,劉賀的行為就肆無忌憚起來了;霍光的手腕與魄力,遠遠超出了劉賀的預想,他被大臣貶黜了,于是也就有了27天犯事1127件的罪名。而這1127件違背禮法的事情,許多只是違背了“禮”的也被統(tǒng)計了起來,用龐大的數(shù)量來證明此次“廢帝”的合法性。比如:漢昭帝喪期,沉湎酒色、打獵游玩、在宮廷喧嘩,諸如此類,違“禮”而不違“法”的行為統(tǒng)統(tǒng)計算在內(nèi)。
天行有常,不為堯存,不為桀亡。 ——《荀子天論》
曾經(jīng)很少寫權(quán)謀之術,大概是是從心中排斥的緣故。但之前有看到一些人說,宮斗、流血、陰謀、權(quán)術,這就是那我們的傳統(tǒng)文化,那它們究竟還有什么可取之處?個人認為:“善與惡”、“光與暗”、“愛與恨”,本就是相伴相生的,它們斷斷沒有東西半球之分、古今之別。我們可以選擇逃避,但它們始終存在,而且諸位可曾想過掩耳盜鈴的下場?當我們開始憧憬那“詩與遠方”之際,我們就有了“良知”;當我們有了勇氣正視那骯臟而又齷齪的一切時,也就是“知行合一”的開始了。懵懂之時,我們多半認為自己是魯迅;年長一些,我們中許多又發(fā)現(xiàn)自己不過是閏土;更有甚者,成了閏土鋼叉下的猹。
因此天下紛擾:所求著不過寧為刀俎,而不為人魚肉而已,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盡皆如此。對待傳統(tǒng)文化,大可不必無故抱怨先人,歐洲中世紀的黑暗又比誰少一些呢?為何我們就淪落到了信仰缺失的地步?充滿自信的去正視那一切的“善與惡”,合理取舍、繼往開來,方可不為閏土那鋼叉下的猹。
參考資料:
《漢書》、《資治通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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