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李文
最近，來自英美的調(diào)查發(fā)現(xiàn)，自殺現(xiàn)象越來越低齡化的問題，正在成為全球性的社會問題。春季是自殺高發(fā)期，一年之計始于春，而人生本色艱難，因此也是心理壓力容易爆發(fā)的時期。放假之后的孩子們再次開學，不得不重新面對來自學校學業(yè)的壓力，也需要及時的心理疏導。記者采訪廣州醫(yī)科大學第一附屬醫(yī)院臨床心理科余金龍主任，教家長貼近孩子的內(nèi)心，及時發(fā)現(xiàn)和驅(qū)散孩子內(nèi)心的陰影。
自殺低齡化成全球性問題
兒童與青少年的自殺問題，正成為全球性的社會問題。最近，英國頻頻傳出兒童自殺的消息，有孩子在上吊前在自己胳膊上刻上“Hate”（恨）、“Fat”（肥胖）這樣的字眼。英國專家發(fā)現(xiàn)，在英國，15~24歲的女孩最容易出現(xiàn)自殘和自殺的行為。美國新近公布的統(tǒng)計數(shù)據(jù)也顯示，美國年輕人持槍自殺案件數(shù)量的增加，目前自殺取代了他殺，成為導致兒童和青少年死亡的第二大原因，僅次于車禍。而在中國，已經(jīng)有社會學家和心理學家也警告自殺問題低齡化的嚴重性。
孩子想用外表的痛苦壓住內(nèi)心的痛苦
記者采訪廣州醫(yī)科大學第一附屬醫(yī)院臨床心理科余金龍主任。在他看來，孩子采取自殘行為，往往是想用外表的疼痛壓住內(nèi)心的痛苦，這也是他們自殘時不覺得傷口疼痛的原因。他們對生命缺乏敬畏感，對死亡的含義和死亡的后果大多沒有認真去思考過，并不了解甚至想都沒想過自己的行為會給家庭帶來多么巨大的傷害。孩子通常要到10歲左右才會對自殺的后果有所害怕。“現(xiàn)在小升初的孩子，比較多心理壓力和情緒問題。媒體也報道過，有孩子面對考試壓力，因為學業(yè)問題跟家中長輩吵嘴，一沖動就直接從陽臺縱身跳下了。”余金龍說，“沖動型的自殺行為在中國占的比例比較高，尤其是農(nóng)村地區(qū)。追究原因，主要有六個方面：一是來自學習和人際關系的壓力和困擾，家庭方面對孩子影響最大的就是父母關系不和；二是孩子抗壓能力差，承受不了來自外部環(huán)境的壓力，這通常跟家里過于寵愛、過于保護有關；三是從小被寵慣了，一旦到一個不以他為中心的環(huán)境中，就不適應了。如果有人不順著他，不照顧他，就覺得世界對他太不公平。如果周圍稍有對他不好就很生氣，就要報復。自殺在某種角度看也是一種報復；四是沒有責任感，不知道自己在家庭中的責任，也缺乏對生命意義的理解和教育。而家長們往往是只看中學習成績，沒有真正培養(yǎng)和尊重孩子的獨立人格；五是社會變革巨大和快速工業(yè)化，破壞了原有的價值和信仰體系，新的價值和信仰體系又尚未建立好，導致年輕人心靈空虛，存在缺乏價值感。六是兒童青少年的精神疾病和心理問題增多，特別是抑郁癥、焦慮癥等。
雙向抑郁，青少年高發(fā)
余金龍指出，除了沖動型的自殺，是因為抑郁癥，尤其是雙相抑郁問題引起的?！半p向抑郁，本來就是青少年高發(fā)的心理疾病。在其中，確實女孩的抑郁、焦慮和雙向障礙比較多。因為痛恨自己肥胖而引發(fā)的自殺事件，很可能是一個雙向抑郁的孩子。這種孩子的自殺率非常高，往往有進食障礙，在意自己的體形，在乎周圍人的評價看法，或者會有網(wǎng)絡依賴。他們一旦有自殺的念頭，往往很難動搖。所以很多抑郁癥孩子的自殺行為是經(jīng)過深思熟慮的，跟那些一時沖動的孩子不同?！庇嘟瘕堈f，“病因往往是多方面的，或許會有基因的原因，而造成五羥色胺分泌減少；也有后天教育的原因，家長和老師不科學的教育導致孩子過于追求完美。”
抑郁癥問題已經(jīng)越來越多被普通公眾認識。同樣的，抗抑郁藥物的使用量也已經(jīng)越來越大?！斑^去十年間，抗抑郁藥物的使用量總體是越來越大。單就我們醫(yī)院，即便現(xiàn)在是更謹慎的處方用藥，現(xiàn)在開出的抗抑郁藥物也是十年前的十倍之多?！庇嘟瘕堈f。但他也指出，一個容易被忽視的問題是：在臨床上，如果抗抑郁藥物使用不當，讓有潛在雙相可能的抑郁癥的孩子，錯誤服用過多抗抑郁藥物，反而有可能會激發(fā)孩子躁狂的一面，使病情復雜化，治療難度增加，孩子自殺的可能性也增加。
自殺不一定是真想結束生命
如何及時注意到孩子傳遞出的危險信號，拯救孩子的身心？愛爾蘭資深兒童問題顧問莉斯·奎詩（Liz Quish）最近將自己20多年處理兒童問題的經(jīng)驗總結成書出版。她為家長們傳授經(jīng)驗：“兒童、青少年采取自殘或自殺行動，并不意味著他們真的想結束自己的生命，而更多是想通過這種方式來表達和釋放內(nèi)在的焦慮和痛苦情緒。12歲以上的青少年更多要經(jīng)歷與'自我挫敗綜合征’鏖戰(zhàn)的情況。'自我挫敗綜合征’的表現(xiàn)有很多方面，例如很多來找我的孩子都會感到焦慮、恐懼、疲憊、透支，感到憤怒和被孤立，對自己和自己的能力持消極否定的態(tài)度，被絕望感包圍。他們看不到事情美好的一面，被無用感包圍。孩子們不知道該如何驅(qū)散這些'小鬼’，它們的糾纏對孩子們而言也是致命的，繼而對家庭造成毀滅性的打擊。這些情緒并不是心理精神疾病，而是心理上的痛苦困境。我們對孩子們的幫助是立體綜合的。我們會關注這些出問題孩子的生活方式、營養(yǎng)狀況，會用多種輔助方法，比如談話治療、運動，社區(qū)的社工也會為孩子提供幫助。”
余金龍則提醒家長，如果孩子經(jīng)常逃學、人際關系不好，微信、QQ留言中出現(xiàn)一些陰暗負面的表達，講一些離別的話，家長們一定要重視。這些可能是孩子無意識地在發(fā)送一些向外呼救的信號，他們自己是無力從中自拔的?！坝幸粋€雙向障礙的孩子，有一段時間經(jīng)常打電話、發(fā)短信給我，老來診室找我，孩子和家長都沒有跟我提有任何病情的加重，當時我忙著給其他病人問診，沒有意識到他其實是在向我發(fā)出求救的信號，突然一天，他采取了自殺行為，好在搶救了過來。”余金龍說。在他看來，孩子身邊的家人、朋友都應對這些信號敏感一些，及時向他們伸出救命的手。
首先要感受孩子的痛苦
如何才能貼近孩子的內(nèi)心呢？這對很多家長而言都是頭疼的問題?！氨热缭诤⒆痈舜蚣埽拗貋淼臅r候，我們家長該如何做才好呢？有些家長一回來就展開教育或批評，這樣做順序錯了，孩子大多不接受或很難接受，甚至會頂撞家長。正確的做法是，首先，家長要主動去感受孩子的感受，并把你能體會到孩子的痛苦和委屈告訴他。這樣孩子很快就能平靜下來，并愿意跟你交流。這時再慢慢問清楚事情經(jīng)過，搞清楚事情原因了之后，再進行教育和引導。跟孩子溝通時，謹記要遵循這樣的順序?！庇嘟瘕堈f。
家長如果能貼近孩子的內(nèi)心，去感受孩子的感受，體會孩子內(nèi)心的苦與樂，這樣孩子也學會了去感受自己和他人內(nèi)心的感受，孩子的同理心就建立起來了，就不會有自殺孩子那種孤獨和無助的感覺。
相對而言，抑郁癥冬天比較高發(fā)，而自殺問題則在春天比較多。余金龍指出：“新年伊始，一年之計在于春，很多壓力因素會撲面而來。在這個季節(jié)很多人容易被壓力壓垮。孩子們則面臨新學期開學節(jié)后綜合征的問題，在假期放松后，回歸充滿壓力的學習環(huán)境，是會有不適應的情況發(fā)生的?！?b style="font-size: 21px; line-height: 1.5;">
不要過度保護孩子，要適當放養(yǎng)
在日常的家庭教育中，余金龍建議家長，不要過度保護孩子，適當放養(yǎng)?！白尯⒆訌男∪谌肷鐣ソ?jīng)歷磨礪和挫折，讓孩子碰碰釘子。”余金龍說，“多數(shù)心理壓力來自人際關系，現(xiàn)在的孩子表面上看起來什么都會，但在應對人際關系方面，實際上并不如我們這一代人小時候。我們小時候的人際關系是復雜的，七大姑八大姨，見得多，自然就會學得多。現(xiàn)在孩子的家庭內(nèi)人際關系則太單純，三口之家組合出來的關系是六種。當真正進入社會時，我們要面對的是復雜得多的關系。越早讓孩子社會化，接觸不同的人，建立不同類型的關系，越有利于他們成長?！?/p>
余金龍也強調(diào)責任感的重要：“要讓孩子從小做事或做家務，培養(yǎng)他們的責任感。而培養(yǎng)孩子責任感和自信心最有效的途徑就是讓他們獨立思考，獨立決定，獨立行動，獨立承擔后果。生命價值和意義的教育，也應該更早點對孩子展開?？杉议L往往只關心作業(yè)做得怎么樣。其實，重要的是讓孩子體會到，不管他們學習如何，胖瘦美丑怎樣，他存在的本身，健康、開心地活著就是有價值有意義的。因為人在外地，我每年看望父母的機會很少，但父母知道我很好，就會安心。我因此確認自己的生命是有價值的并愛惜自己。孩子們能認識到這一點，就不會輕易采取不負責任的選擇?！?/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