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她,我更多的語言是沙漏流不完的思念。
一歲,我開始跟著她一起生活,那時她是個小村落的老人,養(yǎng)了七個子女,我是她第四個孫子。
三歲,我知道圍著她身旁一直叫“奶奶”,然后她會抱著我,喂我最喜歡吃的紅燒肉。隨后的生活一直愛著那種味道,因為我告訴自己有她的地方便是一方天。如今是,未來也是。
五歲,竹床壓斷了我的大腿。她把一個月的時間分成了31個日日夜夜,以至于很多年后無論哭得多痛,多難過。她叫喚一聲,我便不會再哭泣。
八歲,我離開了她,去一個小鎮(zhèn)生活。穿著她做的鞋子,那時的童年像是被她的光芒籠罩,每一步都是歡呼雀躍。
十五歲,那年中考離重點高中差二十分,我躺在床上一動都不動,眼角總會有濕濕的感覺。我看著她從大老遠(yuǎn)挑了兩擔(dān)東西,母雞還有雞蛋。我看著她看我的眼神,不知什么時候發(fā)現(xiàn)她的鬢角已經(jīng)全白了。
十八歲,回家的次數(shù)越來越少了,高考后暑假,我和她一起住了兩個星期,和她一起吃著我最歡的紅燒肉。那時候,門前的樹突然長得很高,很高,被夏天的風(fēng)吹起的時候,嘩嘩的像是訴說。
二十一歲,我說我要去工地實習(xí),走的時候她噻了我兩百塊錢,說工地環(huán)境艱苦,要好好照顧自己。我一直回頭望著她,叫她回去吧,別送了。那一年,我不懂留戀。
二十二歲,我開始無休止的思念她。簡樸的衣,慈祥的面,干凈的發(fā)梢,彌漫牛屎味的鞋子。
她是泥土的根,我一直深愛著的泥土的味道,我知道有一天她會帶著泥土離去。我幻想著我的蒼老,幾十年后跟她一樣養(yǎng)老在一個偏僻行壤的黃土房子、踩著牛糞還讀些張愛玲三毛。我怕老,她卻老的滋潤而青春,我依然讀不懂他皺巴巴臉上的老。
影子站在橋上對我講:其實蒼老是每個人的事情,沒有人躲得掉,就如同一條湍急的河,輕浮的東西一直飄著,而沉重的東西,卻最早的沉淀下來,些許是這樣的,可我依然那么思故。我喜歡站在天臺的頂子,一直向東看,一直向東,想看看海邊的浪花散了沒有。我喜歡站在操場的草坪,一直想北看,一直向北,想看看家鄉(xiāng)的向日葵開了沒有。
此時啊,我想念著遠(yuǎn)方的一個老人。她離我那么遠(yuǎn),那么遠(yuǎn)。一個人在那個彌漫牛糞味的小鎮(zhèn)子,她就是不愿意離開那個小鄉(xiāng)村,不愿意離開那個家,不愿意走進(jìn)大城市。
她不要穿名牌的衣裳,沒幾次去高檔的大酒店吃飯,從不喝酒更不會抽煙,也不會講標(biāo)準(zhǔn)的普通話,對著高科技不知從哪下手。
所以,她一個人,在那個小鄉(xiāng)村,一直。
還有那些牛羊豬狗,花花草草,她的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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