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夏沃
在我們看來,紅塵俗世中的男女,始終擺脫不了一個“情”字。而和尚作為方外之人,應(yīng)該是超然物外,無欲無求了吧。
可是,人非草木,孰能無情?和尚的情一點也不輸給王侯將相、風(fēng)流才子。
然而,和尚的愛卻又是那么特別,從一開始,就籠罩了一層凄婉的氛圍,所以格外的動人心腸。
真實的情感無需掩藏,有情是錯誤嗎?有的人選擇寂寥一生,淡泊名利,“六根清凈方為道,退步原來是向前。”正是因為主動的退步,遠離了紅紛紛擾,才能面對自己的內(nèi)心,獲得寧靜與超脫。
一個人可以擺脫功名、富貴、權(quán)勢、美色,卻無法擺脫自己的內(nèi)心。古往今來,高僧中有愛恨別離、癲狂癡纏的亦不在少數(shù)。
歷史上的玄奘未必經(jīng)歷過女兒國,可是在《西游記》中,關(guān)于女兒國的描寫卻顯得很真實,或許這是名著的魅力所在,讓人引起強烈的共鳴。
小的時候不懂感情,覺得女兒國這一段才無聊,沒有什么值得看的點,成年之后,懂了情事,才明白這一段才是最精彩的。妖魔鬼怪的阻擋容易跨越,神仙童子的阻撓容易擊敗,可是面對最真的情,反而成為心中最大的劫。
這實在是取經(jīng)路上最為兇險的一次。
面對國王的一往情深,唐僧也是動了情的,那一聲“御弟哥哥”,似乎是前世的等待,又仿佛后世的等待。若說五百次回眸才換回今生的擦肩而過,那么他們的情就是幾千年前青梅竹馬的相知相守。
可惜,青梅枯萎,竹馬老去,所以他們這一世的情,有因無果。
而令人唏噓的是,戲里戲外都演繹著這樣的絕戀。在《藝術(shù)人生》中,朱琳叫徐少華“御弟哥哥”,她似乎入戲太深,還是那個癡情的女國王,為了心儀的男子窮盡一生的等待。
很多人感嘆,怪我入戲太深,結(jié)局卻是我一個人。這用在朱琳身上很合適,她等待了二十年,二十年孑然一身的經(jīng)歷,足以讓一個花季女子容顏枯萎。然而并沒有,容顏老去的朱琳,活出了另一種美,讓人們看到對待真情的矢志不渝。
她曾說過:“人這一生是有很多七情六欲的,然后也會碰到很多誘惑的,但是像女兒國國王這樣的,識大體,明大義,最后把愛情當(dāng)作一種憧憬,一種追求,一種享受,我覺得就是進入了一種境界了。女兒國國王做到了,我希望我也能做到?!?/p>
柔情蜜意,恩恩愛愛,都化成了一種禪意,雖有千言萬語,卻在不言中。正應(yīng)了那最簡單的三行情書:
不言。
不語。
不忘記。
鳩摩羅什兩度破戒,仍然是得道高僧。面對世俗的戕害,不回避是勇氣,不后悔是大氣。戒律是限制僧人言行的標(biāo)尺,卻不是桎梏他們靈魂的枷鎖。鳩摩羅什自然是明白這一點的,縱然被罵作淫僧,他內(nèi)心依然一片純凈,在佛學(xué)的修煉和佛法的參悟上,依然是一座不朽的豐碑。
高山仰止,景行行止。所謂清者自清,濁者自濁,那也是世人的揣測而已,心懷污穢的人眼中一切都是丑陋的,反之亦然。
山不言語,故成其高,海不言語,故成其深。
鳩摩羅什的情融入了他道,他的道也詮釋了他的情,合二為一,難分難解。在《雪中悍刀行》中的南北小和尚有句話說:你是我的禪,秀色可“參”。
這句簡單的話足以說明了一切,入世是參悟,出世也是參悟,諸法眾生相,都是參悟。鳩摩羅什曾寫下: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yīng)作如是觀。
只有懂得了真情,才會懂得虛妄,才會在虛妄中找到真正的皈依。
風(fēng)華是一指流砂,蒼老是一段年華。正如《那年匆匆》中那一句:不悔夢歸處,只恨太匆匆。人生一世,我們都在忙著趕路,也需要偶爾停下腳步,觀賞沿途的風(fēng)景。
不然,就真的是彈指紅顏老,剎那芳華(出自《白發(fā)魔女傳》)。
倉央嘉措寫過:我放下過天地,卻從未放下過你。我生命中的千山萬水,任你一一告別。
世人公認的情僧,是住在布達拉宮、雪域高原最高的王,也是流浪拉薩街頭、世間最美的情郎。他的情詩纏綿悱惻,在超脫與深陷之中徘徊,在追愛與修道之間踟躕。也正是這樣的感情,才動人心魄,世人一提起他,就會聯(lián)想到大才子納蘭容若。
世間哪得雙全法,不負如來不負卿?這樣的追問,是一個僧人難以回答的,想來也不必回答。
只要心是自由的,即使不在你的身邊,我的思念也會在你心中發(fā)芽,我的關(guān)懷也會在你腦海蕩漾。我不能跨越千山萬水與你擁抱,但我即便是身死形滅,靈魂也會在你的枕邊長眠。
民國蘇曼殊曾寫下:還卿,恨不相逢未剃時。
這是化用唐代張籍《節(jié)婦吟》中的詩句:還君明珠雙淚垂,恨不相逢未嫁時。
同樣的遺憾,卻寫出不同的韻味,張籍是才子的無奈,是時過境遷的感嘆。蘇曼殊是問道的決心,是無情無我的釋懷。
顧漫說一滴眼淚就可以還清一個人,那一缽無情淚該有多少,不管是幾世的情都應(yīng)該還清了吧。
有時候,和尚的感情比普通人要深,也更博大。正如弘一法師所說:愛,就是慈悲。
慈悲六道,悲憫眾生,這是大愛,是對男女之愛的升華。正是因為經(jīng)歷過愛情,他們才更加懂得愛的真諦。
太上并非無情,而是忘情。風(fēng)云聚散,山水離合,時光的流轉(zhuǎn),改變不了一顆純粹的心,也泯滅不了干凈的情。
就像那句禪詩寫的那樣:至今寂寞禪心在,任起桃花柳絮風(fē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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