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正說明:傅作義順應潮流,北平和平解放;但是,在這之前,傅作義還是積極反共的,假如說他這次偷襲成功的話,中共首腦有不可估量的損失,也會斷了他以后加入到人民陣營來的后路。
1948年10月15日,錦州解放。東北地區(qū)的國軍與關內(nèi)的聯(lián)系被切斷,已成困獸。坐鎮(zhèn)沈陽親自指揮錦州戰(zhàn)役的老蔣急忙飛赴北平,召見了時任華北“剿總”司令傅作義,要其調(diào)兵偷襲石家莊和西柏坡。
戰(zhàn)場上的接連失利,國軍士氣極其低落,就連美國人的報紙也評論道:“自今而后,共產(chǎn)黨要到何處,就到何處,要攻何城,就攻何城,再沒什么阻擋了。”老蔣太渴望用一場勝利來提振士氣了。
西柏坡原本是河北平山縣一個不足百戶的小山村,1948年5月中共中央機關陸續(xù)遷到此處并正式開始辦公以后,這里事實上成了解放戰(zhàn)爭的領導中心。如能傅作義偷襲能成功,無疑能極大地提振國軍士氣,甚至影響到整個戰(zhàn)局。
地方軍閥出身的傅作義向來以保存實力為首要考量,不愿接受老蔣指揮。但這次他一反常態(tài),爽快地答應了下來,并提出自己派騎兵與老蔣的中央軍聯(lián)合行動的方案。剛剛吃了敗仗一臉陰云的老蔣聽了傅作義的答案頓時喜笑顏開。
傅作義為何會如此爽快地答應老蔣呢?
蔣介石和傅作義
偷襲西柏坡的動機
錦州解放以后,東北地區(qū)的國軍已經(jīng)陷入危局。老蔣并不甘心失敗,仍然打算讓杜聿明去收拾殘局,企圖奪回錦州。如此一來,他隨時有可能抽傅作義的部隊去支援。把部隊給老蔣,傅作義肯定是不放心的。偷襲石家莊和西柏坡能把解放軍吸引過來,使華北局勢變得緊張,他就有借口不派兵給老蔣。
并且,當時解放軍正在圍攻太原,閻錫山不斷向傅作義求援。借助中央軍的力量偷襲石家莊、西柏坡能起到圍魏救趙的效果。對于傅作義來說是一個一石二鳥的辦法,他自然爽快地答應了。
傅作義的大致部署是:以騎兵第4師、騎兵12旅、新編第2軍暫編第32師、第94軍配屬一個爆破大隊,攜百余噸炸藥,汽車400余輛快速奔襲石家莊。另以第35軍、16軍和92軍第142師在平漢線保定南北策應。總共10萬余人。
部隊打出“援晉兵團”旗號迷惑解放軍,在保定集結(jié)。保定既可沿正太線西去太原,也可沿平漢線南下石家莊。這次行動的主要目的是搶奪解放區(qū)的物資,破壞工事,擾亂解放軍的部署。傅作義還特意交代部下:
如步兵順利到達滹沱河,即命騎兵進襲中共中央所在地平山縣西柏坡。
解放軍方面,在錦州戰(zhàn)役之前,為了減少傅作義部的威脅,中央決定引其主力西顧。當時華北軍區(qū)組成了3個兵團,1兵團攻太原,第2兵團出冀東,第3兵團進攻綏遠、察哈爾。這樣一來確實吸引了傅作義的主力,但是華北地區(qū)兵力極為空虛,僅剩下一些警衛(wèi)部隊和地方部隊,兵力不足萬人。
從紙面上看,1比10的劣勢,石家莊的形勢確實岌岌可危。況且,傅作義并非草包,他雖然是以守城出名,但整體軍事水平也屬高超,曾導演過一次非常成功的“掏心戰(zhàn)術”。
1947年4月,傅作義趁冀中解放軍兵力空虛之際,派出一支千余人的騎兵部隊從天津靜海出發(fā),一路閃電奔襲。直插冀中軍區(qū)所在地河間縣黑馬張莊。途中破壞了解放軍糧庫、兵工廠、防御工事,給解放軍造成了極大的損失。
后來,毛主席在接見冀中軍區(qū)司令員時還調(diào)侃過他:“聽說你們受了損失,把你這個司令員做飯的鍋都砸了?”這場被稱“冀中穿心戰(zhàn)”的戰(zhàn)斗一直被視為傅作義的代表作。
這樣一分析起來,石家莊似乎難逃一劫了?也難怪老蔣喜笑顏開。為了落實這一行動,傅作義又召集部下開了一次部署會,會上一再強調(diào)這次行動意義重大,一定要密保并發(fā)揮騎兵快速奔襲的優(yōu)勢。
1948年10月23日,傅作義的偷襲部隊在涿縣集合,次日向保定出發(fā)。他們行至途中,發(fā)現(xiàn)道路都被破壞,許多地方還埋有地雷。從涿縣到保定大約100多公里,這支機械化部隊卻在27日才趕到保定。
西柏坡
25日,也就是傅作義的偷襲部隊正在秘密趕往保定途中之時,新華社便循環(huán)播出了毛主席寫的題為《蔣傅匪軍妄圖突襲石家莊》的廣播稿。次日,《人民日報》又刊載了該篇廣播稿。文章明確指出傅作義妄圖偷襲石家莊,便點明了其部隊的編制。
26日清晨,傅作義看到新聞秘書為他抄錄的新聞稿,心里涼了半截:“兵力尚未集結(jié),人家就全都知道了。軍事機密不保,偷襲豈能成功?”于是他打電話到前線,讓部下謹慎行事。
10萬人的部隊已經(jīng)出發(fā)了,還沒與解放軍接上火,更未能把任何解放軍部隊吸引到華北戰(zhàn)區(qū)來。目的沒達到,傅作義只能硬著頭皮往前沖,畢竟實力懸殊,偷襲不成改成強攻解放軍也很難招架。
那么問題來了,傅作義的部隊還沒趕到集結(jié)及,中央是怎么得知如此秘密的行動的?
紅色特工立下大功
送出這份情報的地下黨員叫劉光國,由于解放后他仍然工作在保密戰(zhàn)線直至離休,我們未能找到太多關于他的資料,只能簡要描述。
抗戰(zhàn)爆發(fā)后,劉光國考入偽北平市政府工作。生活在戰(zhàn)爭條件下的淪陷區(qū),謀份差事也只是為了生存,他內(nèi)心其實非常掙扎。后來劉光國的父母和妹妹都因患病無錢醫(yī)治而去世,在他人生墜入黑暗之際,是一位地下黨員給予了他關心。
在這位地下黨員的影響下,劉光國產(chǎn)生了參加革命的想法,但組織告訴他繼續(xù)留在日偽政府工作,收集情報,比去參軍作用更大。于是,劉光國光帶著“策反偽軍、保護日偽檔案”的任務開始了潛伏。
抗戰(zhàn)勝利后,國民黨第11戰(zhàn)區(qū)司令孫連仲負責主持平津地區(qū)的日軍投降事宜,一些日偽人員被編入他的部隊。劉光國趁機打入了孫連仲部,期間為組織提供了大量情報。孫連仲發(fā)現(xiàn)情報泄露后,曾在部隊開展過數(shù)次大清查,劉光國機智應對,有驚無險地過了關。
內(nèi)戰(zhàn)爆發(fā)后,孫連仲奉命率部進攻解放區(qū)遭到重創(chuàng),部隊漸漸被打得支離破碎,最終殘部被編入傅作義部。這樣,劉光國又趁機打入傅作義的華北“剿總”參謀處。
傅作義與老蔣商量決定偷襲西柏坡后,把作戰(zhàn)計劃和命令都交給參謀處長何祖修處理。劉光國看到何處長連日來異常忙碌、神情緊張,預感到有大事發(fā)生,便機智地向同事打聽情況。
劉光國故意約參謀處的同事、繪圖員崔德義去喝酒,崔德義對他并無防備,抱怨道:“哪有空呀,上峰讓我繪制石門、阜平一點的地圖,繪制完要立即給空軍送去?!笔T、阜平距離石家莊不遠,但作為一個情報員,劉光國難以參透這背后的玄機。
10月22日(也就是傅作義部在涿縣集合的前一天)機會來了,何祖修把劉光國和另一名司書找到辦公室說:“你們字寫得好,負責抄一下這份作戰(zhàn)計劃,但要注意嚴格保密,不得泄露,否則軍法處置?!?
由于何祖修一直守在辦公室,劉光國找不到機會把作戰(zhàn)計劃帶出去,他只能憑記憶把內(nèi)容背了下來。隨后,劉光國立即把情報一字不漏地匯報給情報組長甘陵。
不巧的是,就在前一天情報組的秘密電臺天線上被可疑人員拉了一條線,組織擔心電臺暴露便將報務員撤回解放區(qū)了。電臺無法使用,而此時距離傅作義偷襲部隊發(fā)起進攻僅剩3天,情況萬分緊急,甘陵決定派交通員攜帶情報趕往華北軍區(qū)匯報。
甘陵把情報用密寫藥水寫了下來,縫在一件內(nèi)衣里,交給了交通員劉之驥。劉之驥在前門東站乘火車出發(fā),但行至松林店時由于鐵路遭到破壞,車不能再往前開。
這時天已經(jīng)黑了,劉之驥只能下車沿著公路繼續(xù)前進。路上他看到一輛輛軍用卡車開著大燈急駛而去,感到情況非常緊急,奮力加快了腳步。一直走到深夜12時,路上的車沒有了,伸手不見五指,看不清路。劉之驥又累又餓,腳也磨出了血泡,只好暫時在一家小店里休息。
次日拂曉,劉之驥繼續(xù)出發(fā),直到中午他才來到屬于解放區(qū)的西洛堡村。要找到軍區(qū)首長當面匯報肯定來不及了,只能在解放區(qū)找電話匯報。于是在群眾的幫助下,他找到了定興縣政府,并撥通了軍分區(qū)的電話。
由于事情重大,為避免軍分區(qū)懷疑,劉之驥說出了自己代號“C01”,上級領導甘陵的代號為“B01”,華北局社會部部長許建國的代號為“A01”。軍分區(qū)記錄情報并核實交通員的身份后,將情報報告給華北軍區(qū)和中央。
此外華北軍區(qū)還從其它幾個渠道獲得了同樣的情報,更加印證了情報的真實性。
當時的情報
巧婦能為無米之炊
雖然提前獲知了敵人的情報,但冀中兵力空虛,中央首長頗有點巧婦難為無米之炊的感覺。
當時華北軍區(qū)主力在平綏線上作戰(zhàn),即使日夜兼程趕到保定以南也要4天時間。而保定到石家莊百余公里,敵人又是機械化部隊,打過來也就是一兩天的事。也就是說,要靠民兵和群眾在百余公里的平漢路上阻擊敵軍3天以上,否則后果不堪設想。
時間非常緊迫,幸運的是,中央提前獲知了敵軍行動情報,從以下幾個方面進行了緊急布置:
1、充分發(fā)動群眾。北岳、冀中兩個區(qū)的黨政軍干部,廣泛發(fā)動民兵和群眾到平漢路上開展破路行動,埋設地雷,遲滯敵軍行動。當?shù)厝罕姺e極配合軍事行動,實行村村聯(lián)防,把糧食全部藏了起來,以游擊戰(zhàn)、,麻雀戰(zhàn)的形式襲擾敵人。
28日,敵軍兵分4路,齊頭向石家莊奔襲。但由于道路處處遭到破壞,地雷又不斷被引爆,他們花了7個小時才走了15里路。敵軍的騎兵雖然受道路限制不大,但解放軍根據(jù)打日軍騎兵的經(jīng)驗早已摸索出一套應對辦法。
把各個村的民兵三五個人編為一組,預先埋伏在敵軍騎兵經(jīng)過的村莊、路口,當敵人一進埋伏圈,就會遭到四面八方的火力攻擊。冀中平原上村莊密集、人口又多,這樣一來就形成了成千上萬個戰(zhàn)斗組。
敵軍騎4師向清苑縣開進途中,僅北大冉、中冉兩個村的民兵就將其打散五六次。由于遭到我軍民的強力阻擊,直至29日敵軍大部隊還在望都以北,只有少部分騎兵突進至唐河。
2、軍事部署:中央收到情報后,急調(diào)7縱主力在保定以南阻擊南進敵人,另以一個旅在沙河、滹沱河兩岸設置縱深阻擊陣地。同時調(diào)3縱緊急趕回冀中與7縱隊協(xié)同阻擊敵人。
當時鄭維山率領的3縱正在平綏線南側(cè)礬山堡,距離目的地不下500里,如果要四天趕到,每天需要行軍百里以上。這在平時并不算什么難事,但他們在這之前的7個月里已經(jīng)征戰(zhàn)了7千余里,而此次走的又多是溝壑縱橫的山區(qū),難度可想而知。
不過戰(zhàn)士們聽到中央機關受到威脅后,都義憤填膺,根本用不著動員。大家輕裝出發(fā),晝夜行軍,先頭部隊于30日拂曉趕到望都,比預定時間提前了一天。
為了迫使傅作義部回縮北平,中央還電令東北野戰(zhàn)軍進入冀東,威脅北平。程子華即率4縱、11縱和3個獨立師、1個騎兵師,組成先遣兵團入關,向北平開進。
3、心理戰(zhàn)術。這應該是整個應對措施中最精彩的部分。25日,毛主席的新聞稿《蔣傅非均妄圖突襲石家莊》點明了傅作義偷襲部隊的編制及目的,其潛臺詞就是在告訴傅作義:你的計劃我們早就知道,你還敢不敢來?
新聞稿
接著毛主席又接連發(fā)表了《華北各首長號召保、石沿線人民準備迎擊匪軍進擾》《評蔣、傅作義的軍隊夢想偷襲石家莊》兩篇新聞稿。在后文中直接指出:
這里發(fā)生一個問題:究竟他們要不要北平?現(xiàn)在北平是這樣的空虛,只有一個青年軍207師在那里。通州也空了,平綏東段也只稀稀拉拉的幾個兵了??傊?,整個蔣介石的北方戰(zhàn)線,整個傅作義系統(tǒng),大概只有幾個月就要完蛋了,他們卻還在那里做石家莊的夢!
這一稿件直戳傅作義的痛處,因為戰(zhàn)場上的形勢對他越來越不利。10月30日,偷襲部隊主力第94軍開始向唐河南岸的7縱陣地發(fā)起猛攻,遭到解放軍頑強阻擊。此時鄭維山率領的3縱及時趕到望都,出現(xiàn)在敵94軍側(cè)翼。如偷襲部隊繼續(xù)南進極有可能遭圍殲。
同時就在這短短幾天,東北戰(zhàn)場進展神速。10月21日,鄭洞國率部投誠,長春解放。10月27日,廖耀湘被俘,所部被全殲。東北國軍殘部不出幾日就將被解放軍全部清除,屆時解放軍有可能提前入關,直抵北平。
原本是想偷襲解放軍的中央機關,不料變成了自己的司令部受到威脅,傅作義只能急令前線撤軍。就這樣,傅作義偷襲西柏坡的計劃被徹底打破,他不僅沒占到什么便宜,還在戰(zhàn)斗中損失官兵3700多人,戰(zhàn)馬240多匹,汽車90多輛。
粉碎傅作義的偷襲計劃,為平津戰(zhàn)役的勝利開了個好頭。毛主席以3篇新聞稿使敵10萬大軍撤退,成功上演了一出現(xiàn)代版“空城計”,被傳為佳話。當然這其中解放軍的兩大制勝法寶:群眾工作、情報工作,也起到了關鍵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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