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嘉禪的實踐
臺灣惠空法師也在極力弘揚永嘉禪，所以“永嘉禪”的名字早就有人叫了。臺灣永嘉禪的弘揚重點是《永嘉禪宗集》，偏重于止觀修證方法；大陸的“永嘉禪修班”是我們獨創(chuàng)的，修學(xué)內(nèi)容也更加系統(tǒng)深入。惠空法師把《永嘉禪宗集》的思想（就止觀方面而言）總結(jié)得很好，我們就把它現(xiàn)成地搬過來用，因為止觀只是我們修學(xué)的一部分內(nèi)容。就止觀實踐方面而言，永嘉禪法共有五個方面的內(nèi)容，都是從《永嘉禪宗集》里精選出來的止觀禪法的修學(xué)核心，所以我們應(yīng)該把它作為座右銘一樣背誦，并用它時刻警惕自己的心念，這樣才能得到受用。
1、看話頭
看話頭的內(nèi)容要講起來是很多的，這里只簡略地介紹一下。什么叫看話頭？什么叫看念頭？就是看我們自己的念頭。念就是思想，會思想的那個才叫念，我們平?？偸窍霒|想西的，想工作、想家庭、想好事、想壞事……這些想都只是念。頭是前頭的意思，在這個念的前頭是什么呢？念的頭在哪里呢？
《永嘉禪宗集》告訴我們：“夫念非忘塵而不息，塵非息念而不忘，塵忘則息念而忘，念息則忘塵而息，忘塵而息，息無能息，息念而忘，忘無所忘，忘無所忘，塵遺非對，息無能息，念滅非知，知滅對遺，一向冥寂，闃爾無寄，妙性天然?！?/span>
這些古文內(nèi)容比較深奧，簡單地說：念頭都有個對象，一定要有一個對象我們才可以產(chǎn)生念、產(chǎn)生想，假如沒有對象我們想什么呢？念什么呢？這個對象就是《禪宗集》所說的塵。念和塵是有關(guān)系的，塵是念頭的對象，也叫法塵。念是念頭產(chǎn)生的塵的影子，息就是把塵停下來了。塵停下來和不停下來，這中間的關(guān)鍵點在哪里？就在“念頭”上，所以我們要找到念生起來之前的樣子。
怎么找呢？有個簡單的方法。比如我們現(xiàn)在什么都不想，一個念都沒有。沒有念的時候再去想一下門是什么樣子，門馬上就會在腦袋里冒出來，這個冒出來的，就是塵，也叫法塵，就是我們說的概念。這個概念怎么出來的？并不是門跑到了我們的腦子里，我們也沒有跑到門里去，但門就在我們的腦子里出現(xiàn)了，是誰讓門出現(xiàn)的呢？就是門出來之前的那個東西，因為它的存在，我們才能想到什么就出現(xiàn)什么，想到門就出現(xiàn)門的樣子，想到車就出現(xiàn)車的樣子，想到親人、想到世界、想到宇宙，乃至各種想、各種念都一樣會出現(xiàn)。這就是它的作用，它是存在于這些念之前的，所以叫作“念頭”?？茨铑^就是：要看住這個能想的東西，不讓它隨便起念，即使起念我們也不離開念頭，這也叫作“看話頭”。
如果我們要去想一個東西時，因為一直看著念頭，那個東西就不出來了，想不起來了，這叫塵忘，把這個塵忘記掉了。忘塵而息，忘了自然就不想了、停息了。塵是所想的物，我是能想的人，塵沒有了、停息了以后，就沒有能所對待了，那能想的我也沒有了， 這叫“物我兩忘”、“能所雙亡”。這是我們通過禪修能夠證到的一個境界。所以看念頭是禪修的用功下手處，也就是要看住念頭生起來之前的樣子，不要隨著妄念跑。這個功夫我們以后要慢慢去做，我這里只是先把方法告訴大家。
2、止觀法
觀即惺惺，就是明明白白、不落昏沉的意思，讓自己不會昏昧；止即寂寂，就是非常寂靜，沒有動搖。不念外境一切善惡之事，一切念頭都沒有好壞，這個時候你看自己的心是什么樣子？這時心就是寂寂的狀態(tài)，我們修因的時候首先需要寧靜。
“忘緣之后寂寂，靈知之心歷歷。”這兩句是禪修的總綱。緣就是攀緣，和塵是一樣的，所以也叫塵緣。比如心想到門就是攀緣，心里不想，攀緣的東西自然會停下來，停下來之后的內(nèi)心就會非常寧靜，因為外面所想的那個塵沒有了，心不再被干擾了。但內(nèi)心是不是也很清楚呢？如果清楚，這就叫靈知。佛經(jīng)里就有一句話叫“根塵脫落”，說的就是這個地方，就是把外界的塵停下來，讓六根與外界的六塵脫離，禪修就要在這里找感覺。
平常我們的心都是和塵在一起，沒有把塵放下來的習(xí)慣，把外界的東西看得很寶貴。其實心的痛苦都是外界的干擾造成的，比如痛苦的時候，一定是有件事讓你痛苦。什么事也沒有，你卻說自己很痛苦，那一定是笑話。所以我們的心總是與外界的塵緊密相連的，不能寂寂，難得清凈下來，照顧一下內(nèi)心的狀態(tài)，自然就很昏亂，完全沒有定力可言，所以才需要通過坐禪把外界這個塵緣放下來。
“無記昏昧昭昭，契真本空的的?！睙o記就是發(fā)愣，什么都不知道，不想好也不想壞，不知善也不知惡，糊里糊涂地，但也沒有睡著。我以前上課就經(jīng)常這樣，眼睛瞪得大大的，好像聽課很認真，卻連老師在講些什么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也不知道，這就是無記；睡沒有做夢叫作昏昧。我們打坐時如果落入了無記和昏昧，雖然能坐很長時間，但是善根不會增長，功德叢林更不會增長，就像不毛之地不會生長叢林一樣。無記和昏昧只能得無記的等流之果，也就是將來感得一個糊里糊涂的業(yè)報身，所以不是好境界。昭昭就是昭然若揭，明明白白的意思。這句話是告訴我們不要處于無記、昏昧的狀態(tài)，要一直對自己的身心狀態(tài)清清楚楚。契是契入，的的是準確、毫無偏差的意思，要非常準確、正確地契入真實本空的真心。
“惺惺寂寂是，無記寂寂非，寂寂惺惺是，亂想惺惺非。”這四句用禪修時的四個狀態(tài)，進一步解釋了上面兩句的意思，要我們在念頭生滅的過程中善于分辨，不要出現(xiàn)偏差。惺惺就是明明白白，寂寂就是非常安靜、寧靜。是是肯定，非是否定。也就是心里明明白白又非常寧靜的狀態(tài)就對了，而好壞不知、善惡不分時，心里雖然也很安靜，但因為不明白事理就錯了；心里很寧靜，對事物也了如指掌，這也是對的，如果妄想紛飛，雖然對所有的妄想顛倒都很清楚，但這個清楚是不對的。
寂寂惺惺，既是正確的調(diào)節(jié)身心的態(tài)度，也是修行過程中非常重要的修心方法。比如我們遇到煩惱的時候，告訴自己“不要煩惱了吧”，有沒有用呢？沒有用，因為凡夫的心是很不容易聽話的，所以佛稱我們都是“剛強眾生”，心亂無主。沒有主又能聽誰的話呢？坐禪實際上就是情緒管理，先要讓心寧靜下來，寂寂下來，找到“念頭”，心就變得很柔軟很聽話了，一切也都清清楚楚（惺惺）的，我們就能調(diào)節(jié)自己的身心狀態(tài)、管理自己的情緒了。
3、對治法
“寂寂謂不念外境善惡等事，惺惺謂不生昏住無記等相?！边@個“住”是指停在那里不動，停在那里不動的不一定是入定。有些人一入座，五個小時一眨眼過去，高興得要命，其實那個并不好。當然這樣也算是一種定，但不是好定，因為在定中你對自己絲毫沒有把握，只是寂寂而沒有惺惺。佛法的禪定，是對生命有很好的把握能力、管理能力的，并不是讓我們變得非常糊涂，所以我們要很清楚“惺惺”和“寂寂”的差別，并用以對治禪定諸病。
以寂寂治緣慮，緣是攀緣，慮是考慮。緣慮是初修者正常的心態(tài)，這時就要用寂寂來對治，以寧靜安詳?shù)臓顟B(tài)去對治向外攀緣、企求的心念，讓自己陀螺般旋轉(zhuǎn)的心停下來。以惺惺治昏住，以明明白白的狀態(tài)來治理昏沉愚昧、無記、發(fā)愣的情況。
寂寂久生昏住，初坐禪時，大家把妄想停下來，坐著不動，看住自己的心，估計十分鐘就會睡著了。為什么？因為我們的思維習(xí)慣是動態(tài)的，一旦停下來就會打瞌睡，所以靜久了會產(chǎn)生昏沉。
惺惺久生緣慮，如果心中明明白白，很清醒，一直保持這個狀態(tài)，過不了幾分鐘，很多念頭就會冒出來，我們肯定就會去想別的東西。這些都是禪修過程中的不正常現(xiàn)象，卻是初修時必然要出現(xiàn)的，所以我們也不需要感到奇怪和沮喪，但要掌握對治的方法。
寂寂破亂想，把心靜下來，亂七八糟的想法才可以破除；惺惺治無記，惺惺可以讓自己不落入無記。寂寂和惺惺就是止和觀、定和慧，兩者要互相等持，就像熱藥和涼藥一樣，熱癥要吃涼藥，寒癥要吃熱藥，要對癥靈活地應(yīng)用，才能把病治好。
“寂寂生無記，惺惺生亂想，寂寂雖能治亂想，而復(fù)還生無記。”安靜的狀態(tài)雖然能夠把妄想治好，但用久了又會開始昏沉；明明白白雖然能對治昏沉，但用過了又會去胡思亂想。所以我們對治的時候要把握好分寸，如果覺得自己頭腦不清醒了，就趕緊覺照；要是妄想紛飛的，就要靜慮。這些方法都很好理解，但最重要的是在禪修中如何去實踐。
我們現(xiàn)在最大的毛病就是妄想太多，有些人可能一分鐘也停不下來，甚至一個念頭也停不下來，那就沒辦法坐禪了。如果我們在不昏迷，沒有什么病，生活中也沒有遭受嚴重災(zāi)難的摧殘和打擊時，還是不能把握自心，不能讓它安閑一會兒，惺惺寂寂一會兒，那實在是善根淺薄、障礙太多的表現(xiàn)，世俗生活把我們拉的太緊了，根本無法回頭。比如有些人一直想好好修行一下，能有些禪定受用，甚至打開智慧，讓自己能處在安詳自在的生命狀態(tài)里。這個想法好是好，可就是實踐不了，因為他覺得自己的工作、事業(yè)、家庭，一個個都很重要，放不下，就沒辦法讓心停下來歇息一下。
其實人生就像小孩子玩過家家，只是一場游戲。可小孩子不懂啊，所以你一家、我一家的，玩得別提多認真了。我家的宴席比你家排場，小孩子就會跟你急，也要弄個更排場的出來，壓倒別人才高興，長大以后回憶起這些也只是付之一笑。
所以我們真的要好好想想，靜慮一下，五欲六塵的世俗生活真的有必要讓我那么斤斤計較嗎？人生最重要的事情是能夠準確地把握生命的大方向，讓生命擁有一個健康的狀態(tài)，能夠良性循環(huán)，力所能及地去做事情。如果沒有做事因緣，我們起碼也要不受干擾，這是善待生命的基本原則。
我們現(xiàn)在學(xué)習(xí)禪法，就是打預(yù)防針、做熱身運動，把干擾我們的所有東西——想法、知識、學(xué)問、工作、家庭全部放下來，就當自己已經(jīng)從這個世界消失了，然后我們還剩什么？只有寂寂惺惺，就是很清楚、很明白自己生命當下的這個狀態(tài)，然后認真去感覺一下，這個平常心是一直旋轉(zhuǎn)好，還是放一放好？心靈進入了修復(fù)的狀態(tài)，就可以對治破碎而受傷的心！
4、調(diào)適法
“以惺惺為正，以寂寂為助?！边@是講寂寂惺惺的關(guān)系，惺惺是智慧覺照，寂寂是定力，也就是智慧為正行，定力為助行。讓自己的心不要糊涂、清清楚楚，調(diào)節(jié)得很靈活又非常安定，這樣去明明白白地工作、生活，即使再忙也不會動亂，然后你就會感受到：運動是平靜的運動，寧靜是明白的寧靜。
“以此二事，體不相離?！奔偶判市驶ハ嗖荒苊撾x，不要停下來就像個呆子，動起來又像個火藥炮。心動也不是純粹的動，停也不是純粹的停，要讓自己知道怎么動、動的過程如何不受干擾，這才是最好的狀態(tài)。
“猶如病者，因杖而行，以行為正，以杖為助?！边@是個比喻，行比喻惺惺，杖就是寂寂。定力，就像有病的人，要拿著拐杖走路一樣，我們現(xiàn)在學(xué)習(xí)禪定，目的就是要鍛煉出一定的禪定能力，有了定力我們就有了拐杖，心定下來后，就像病人有了拐杖一樣，修行上路就很快了。但對修行來講，真正重要的還是智慧。佛法是以開發(fā)無漏智慧為根本目的的，而不是單純的修定力，能坐個八萬年不動并不見得就是好事，起心動念了也不一定就是壞事。我們要定慧等持，也就是一切事情都了如指掌，又如如不動，才是最好的。
“夫病欲行必先取杖，然后方行，修心之人，亦復(fù)如是?！痹诜鸱磥矸卜蚨际遣∪?，病人想走路，但體虛無力走不動怎么辦？就先要有個拐杖，靠著拐杖就可以行走了。往哪里走？當然是往出輪回的路上走啦。所以雖然行為正，杖為助，但因為我們的心都亂了、病了，就必須先學(xué)習(xí)定，修行人有了定力，才可以在平常生活中用智慧去調(diào)適身心，走向解脫。
5、做功夫
“恰恰用心時，恰恰無心用。無心恰恰用，常用恰恰無?！边@是最后一句，也是非常重要的一句，這么多“恰恰”，就是做工夫時要恰到好處的意思。第一個恰是指自己，第二個恰是指外面，對自己、對別人，用心的時候都恰到好處。
“恰恰用心時，恰恰無心用。”當我們用心的時候，心停下來了，停下來的心到哪里去了？想東的時候心在東那里，想西的時候心在西那里，不想的時候心在哪里呢？一切妄想雜念沒有了，心也沒有了。但在沒掉之前，你會先對自己說“我要用功了”，妄想停下來，恰到好處用心的時候，這個心就沒有了、空了，無心可用。
無心恰恰用，心空了、沒有了的時候，正是最好的用心狀態(tài)，因為這時心什么都沒想，很專注。就是在恰恰無心用的時候，別人講話，你會每一句都聽得清清楚楚，他講的每一個字、詞句的長短、含義如何，你都會很清楚。因為妄想停下時，心會很專注，心專注了，我們才能很好地用起來。妄想多了的心叫散亂心，散亂心是沒辦法用的，它正忙著想東想西呢，你卻讓它去想北，那是很難做到的，只能更亂套了。如果心專注下來、空下來再用，就叫無心恰恰用。雖然我們沒有刻意去用心，卻會用得恰到好處。最后，我們還要保持無心這個狀態(tài)，就算妄念生起來，妄念也只是我們的妙用，并無一念可得。這是一種更高的境界，叫作常用恰恰無。這個境界可能一下子體會不到，我們在以后的禪修實踐中，會一點一點地去印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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