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6】厥陰之為病，消渴，氣上撞心，心中疼熱，饑而不欲食，食則吐蛔。下之利不止。
陳修園：《內(nèi)經(jīng)》云：厥陰之上，風氣主之，中見少陽。是厥陰以風為本，以陰寒為標，而火熱在中也。至厥陰而陰已極，故不從標本，從于中見。厥陰氣之為病，中見少陽之熱化，則消渴。厥陰肝木在下，厥陰心包在上，風木之氣從下而上，合心包，風火相擊，則氣上撞心，心中疼熱?；鹉芟铮署?；胃受木克，故雖饑而不欲食?；茁勈吵魟t上于膈，故食則吐蛔。厥陰之標陰在下，隱在下而反下之，在陰無陽，故利不止。
此言厥陰自得之病，乃厥陰病之提綱也。
黃元御：厥陰，肝之經(jīng)也。厥陰之經(jīng)，以風木而孕君火，肝藏血，心藏液，病則風動火郁，血液傷耗，而合邪刑金，肺津枯燥，于是消渴生焉。肝心子母之臟，氣本相通，病則木氣不舒，郁勃沖擊，故氣上沖心，心中疼熱也。木郁克土，脾陷則胃逆，故饑而不欲食也。庚桑子：木郁則為蠹，蛔者，木氣所化，木盛土虛，胃中寒冷，不能安蛔，食不下消，胃氣愈逆，是以吐蛔。下傷脾氣，土陷木遏，郁而生風，疏泄不藏，故下利不止。
劉世禎：厥陰者，陰極生陽之謂也，故稱陰中之陽。其經(jīng)氣本熱而末寒（靜脈為厥陰之經(jīng)，其末梢溫度甚低，而入肝門脈之處，熱度甚于他部，故曰本熱而末寒），陰外而陽內(nèi)。所謂厥陰之為病者，客邪傷風木生揚之化（風不兼寒，是為和風，寒不兼風，便為凝寒，皆不足以病人，故六氣之中，以寒統(tǒng)風），邪循絡陷（邪入靜脈，即屬厥陰之經(jīng)），火為寒郁（絡寒則相火內(nèi)郁）。消渴者；飲水能消，無氣停中滿之象（氣積而后水停）。蓋絡寒內(nèi)郁相火，致肝陽上灼于肺，故氣道與咽路俱干而引水自救（消渴者，謂飲水多而能消，不見水停之象，或小便數(shù)而頻少，或飲一溲二，小便反多，皆得謂之消渴。若渴而多飲，或水停心下，或水隔在上，或水走腸間，雖飲多而便反少，不得謂之消渴，以水入不消故也。消渴之證，病因不一，有上中下三焦之辨。大抵上焦責肺，中焦責脾，下焦責腎，其病無不與肝絡相連，故師以消渴屬厥陰之病綱。消渴而小便有甜氣，或浮如豬脂，如燭淚者難治。蓋谷氣與腎氣并竭，此為藏氣內(nèi)損，西學所謂糖尿證者是也。脈見實大者易治，虛小堅勁者難醫(yī)。內(nèi)外因皆有消渴之證，要以平脈為準）。絡者，厥陰之經(jīng)，多血少氣。今絡為邪郁，令腎水不能溫升，多飲而水津下滲，故證成消渴之變。水竭則木枯（水不上升，則絡血干，木枯即血枯也），下寒而上熱（言上下而外內(nèi)亦賅其中），多血少氣之經(jīng)，反成氣多血澀之象（所謂多氣者，即生理家言靜脈中多炭酸氣是也。汁干水少，則血行滯澀，若真氣何多之有）。氣多故撞心，血澀則化熱。心中疼熱者（厥陰心中疼熱，即血中之氣，當闔而反開，厥陰之氣，闔則歸于肺，開則乘于心故也），包絡血燥而氣沖也（氣沖故疼）。饑而不欲食者，以中府雖司消化，猶賴心氣為之溫養(yǎng)（今生理家謂胃之消化在血液，但血中無氣，亦成無用之物，此即心火生土之義，有食后而倦息者，以心氣湊于胃，則上輸于腦者不足，又可見心為神藏之理）。今相火合肝陽上犯，脾陰灼而血虛化燥，令病者知饑（生理家謂血主燃燒作用者是也），熱屬邪火而非正陽（胃陽為正陽，故有正陽陽明之稱），故知饑而不欲食（肝木克土之義也）。蚘為胃中之蟲，秉風氣（即寒熱醞釀之氣）而蜉化，胃為肝乘，則蚘動不安，食己上逆而吐出（與胃寒吐蚘之證不同）。以厥陰陽熱之化，不系乎陽明之實，病雖多陽為熱，而腸胃實虛，故下之則胃陽轉傷，而腸滑不禁。水津下泄，而相火愈炎（所謂下則亡陰者此也）。腎寒而肝氣郁陷，當為下利不止。蓋厥陰以氣迎其血，其經(jīng)之性情多上熱而下寒，經(jīng)虛而絡滿，經(jīng)虛者氣虛，絡滿者血郁。本經(jīng)之治，大抵宜溫下而清上，益氣而行血，以陰陽錯雜者為常，純寒純熱者為變。至夫消渴小便之多少，當視乎絡脈滲水之度，若飲一溲二者，則絡氣竭矣（成無己注：以飲水多而小便少者，謂之消渴，僅舉其一偏而已）。
【327】厥陰中風，脈微浮為欲愈，不浮為未愈。
陳修園：厥陰風木主氣，厥陰中風，同氣相感也。風為陽病，浮為陽脈。今脈微浮，以陽病而得陽脈，故為欲愈；若不浮，不得陽脈也，故為未愈。
【述】此言厥陰中風有欲愈之脈，有未愈之脈也。三陽經(jīng)中風有中風形證，傷寒由傷寒形證。三陽中惟太陰篇有太陰中風四肢煩疼、太陰傷寒手足自溫二證；而少陰、厥陰，但有中風之脈，而無中風之證。蓋二經(jīng)受病，邪入已深，風寒形證，更無分別。但陰經(jīng)之脈當沉細，今反浮者，以風為陽邪，元氣復而邪將散，故脈見微浮也，浮則欲愈矣。若脈不浮，是邪深入不能外散，故為未愈。
黃元御：太陽中風，而傳厥陰，是謂厥陰中風。脈浮則陽復而陷升，故為欲愈也。
劉世禎：此示外風中絡之候。蓋厥陰主絡，位在兩陰交盡，故經(jīng)名陰之絕陽（經(jīng)稱厥陰為陰之絕陽者，言相火隨腎水以俱升，入肝而復化生陽。絕陽，即陰盡生陽之意也），或自太陽而逆?zhèn)?/span>（此言傳變，非指傳經(jīng)），或由絡虛而直中。風邪有外內(nèi)異因之辨。外風者，邪風與衛(wèi)氣相干；內(nèi)風者，風氣與榮邪相薄，血凝其氣，而氣從血中動蕩，便為內(nèi)風，言風從中發(fā)故也。診法以脈內(nèi)脈外劃陰陽，病機即以傷衛(wèi)傷榮分外內(nèi)（風傷衛(wèi)者，邪在外而病淺；風傷榮者，邪入里而病深）。凡內(nèi)風之發(fā)，皆系厥陰，輕者緣絡血之阻（絡，即厥陰之經(jīng)），重者由藏氣之動（病入陰經(jīng)，即通藏氣），故亦名曰藏風，或移或干，變化不一。五藏各具中風之證（《素問·風論》析風邪病機之變，至為周詳，大抵統(tǒng)論外內(nèi)之因，如敘五藏風之形狀，曰：肺風之狀，多汗惡風，色（白光）然白，時咳短氣，晝?nèi)談t差，暮則甚。診在眉上，其色白。心風之狀，多汗惡風，焦絕，善怒嚇，赤色，病甚則言不可快，診在口，其色赤。肝風之狀，多汗惡風，善悲，色微蒼，嗌干善怒，時增女子。診在目下，其色青。脾風之狀，身體怠惰，四肢不欲動，色薄微黃。診在鼻上，其色黃。腎風之狀，多汗惡風，面疣然浮腫，脊痛不能正立，其色炲，隱曲不利。診在肌上，其色黑。所舉證狀，皆為藏氣內(nèi)損，更加風中之候，但可為辨證之助，不能據(jù)以定治也）。風者善行而數(shù)變，邪隨體異，病無定形，大抵得熱邪鼓之則上行（或干腦而頭目昏眩，或動筋而膚瞤身搖），得寒邪合之則內(nèi)陷（或腹拘急而轉筋，或四肢攣痹而不遂），雖有內(nèi)發(fā)之機，必假外緣之助，茲所謂厥陰中風者，雖邪屬外因，而病已入里。風邪中絡（此言靜脈，即為厥陰之經(jīng)），必由經(jīng)氣之陷（此經(jīng)指動脈）。故厥陰中風之診，脈象沉而弦，假令脈轉微浮，知風邪有自里出表之象，故知病為欲愈。脈不浮則邪為在里，自為未愈。若脈象應指微浮，加證見手足拘急，則邪雖出里，仍陷外合之間。厥陰主筋膜之氣，血虛而陽不養(yǎng)筋，則筋脈拘急。拘急者，內(nèi)風之動。邪氣留連，即脈微浮，亦為未愈。由此知少陽厥陰，同一相火風木之化，開則出陽（出陽則散于三焦），闔則入陰（入陰則陷于筋膜），相火內(nèi)郁于絡，則屬厥陰；相火游溢于表，則屬少陽（柯韻伯氏謂少陽咽干即厥陰消渴之機，胸中苦滿即氣上撞心之兆，心煩即疼熱之初，不欲飲食即饑不欲食之根，喜嘔即吐蚘之漸。用思頗能深入）。少陽虛則內(nèi)陷于厥陰，厥陰實則外出于少陽，藏實而邪出于府，又六經(jīng)之通例也。
【328】厥陰病，欲解時，從丑至卯上。
陳修園：厥陰病欲解時，從丑至卯上，何也？少陽旺于寅卯，從丑至卯，陰盡而陽生也。解于此時者，中見少陽之化也。
此言厥陰病愈之時也。
黃元御：丑、寅、卯，厥陰得令之時，故解于此。
劉世禎：陽氣至寅而盛，寅者木也。肝為陰中之少陽，通于春氣，故厥陰風木之化，其候應春。以一日分為四時，則丑至卯為木王，六經(jīng)各以王時而解，亦藏氣法時之義也。
【329】厥陰病，渴欲飲水者，少少與之愈。
陳修園：厥陰病，陰之極也。若渴欲飲水者，得中見之化也。得中之病，即從中治，宜少少與之愈。若多與，則入太陰而辨證矣。
此言木火亢盛，得水濟之，則陰陽氣和而病自愈。
【男元犀按】水為天一之真，以水濟火，貴乎得當。此曰欲飲水者，與消渴引飲有重輕也。
【述】厥陰篇自提綱后止此三節(jié)提出厥陰病，其余則曰傷寒，曰病，曰厥，曰下利，而不明言厥陰病者，以厥陰從中治，而不從標本也。
黃元御：陽復而欲飲水，有內(nèi)熱也，少少與之，滋其渴燥，必當自愈。陽氣初復，未可過與，以傷胃氣也。此白頭翁湯之輕者。
劉世禎：厥陰為陰極生陽之藏，其為病多屬陰中之陽，雖寒多必有微熱，病機以陰陽相錯者為常，以微偏熱化者為順，故以渴欲飲水者為欲愈。但厥陰之渴欲飲水，乃肝陽上灼，而非胃中府陽之盛，故宜少少與之，以滋其燥，多飲恐水停不化，轉太陰中滿之變，以胃陽消水，難于消谷。飲水指飲冷水，所謂夏飲水冬飲湯者是也，與五苓散法之多飲暖水者不同。凡渴欲飲水，皆宜少與，若大渴則又慮乘肺之變，非水飲外濡所能愈矣。
【330】諸四逆厥者，不可下之，虛家亦然。
陳修園：手冷至肘、足冷至膝為四逆。手冷至腕、足冷至踝為厥。凡諸四逆厥者，多屬陽氣大虛，寒邪直入之證，而熱深者，亦間有之。虛寒厥逆，其不可下固不待言，即熱深致厥，熱盛于內(nèi)，內(nèi)守之真陰被爍幾亡，不堪再下以竭之。吾為止大申其戒曰：此皆不可下之。推而言之，凡陰虛陽虛之家，即不厥逆，其不可下也亦然。
【述】此起下文諸節(jié)厥逆之意。
黃元御：平人陽降而交陰，陰升而交陽，兩相順接，乃不厥冷。陽上而不下，陰下而不上，不相順接，則生逆冷。不順而逆，故曰厥逆。足三陽以下行為順，足三陰以上行為順，順行則接，逆行則陰陽離析，兩不相接。其所以逆行而不接者，中氣之不運也。足之三陽，隨陽明而下降，足之三陰，隨太陰而上升，中氣轉運，胃降脾升，則陰陽順接，中氣不運，胃逆脾陷，此陰陽不接之原也。中氣之所以不轉運者，陰盛而陽虛也。四肢秉氣于脾胃，脾胃陽旺，行氣于四肢，則四肢暖而手足溫，所謂陽盛而四肢實也。《素問》語。緣土旺于四季，故陽受氣于四末，《素問》語。四末溫暖，是之謂順。水盛火負，陽虛土敗，脾胃寒濕，不能溫養(yǎng)四肢，是以厥冷。四肢，陽盛之地，而陰反居之，變溫而為冷，是反順而為逆也，因名厥逆。厥逆之家，木郁火動則發(fā)熱，木火未盛而寒水方旺，則為厥。諸四逆厥者，是其陰氣方盛，陽氣未復之時，故不可下。凡虛損之家，陽衰陰旺，證亦同此，不可下也。
劉世禎：厥熱者，陰陽之相乘也。厥有陰厥陽厥之分。以陰陽之經(jīng)界釋之，則厥在三陽者，謂之陽厥；厥在三陰者，謂之陰厥。以陰陽之性用言之，則陰厥者，陰勝陽負之診；陽厥者，陽勝陰負之候。故陰厥又無異寒厥，而陽厥亦可稱熱厥。《內(nèi)經(jīng)》立寒熱二厥之名，本論獨取陰陽名厥，而不以寒熱名厥者，以陰陽二義含意宏深，寒熱不得并存，陰陽可以倚伏（陰中可以伏陽，陽中亦可伏陰，熱中不可有寒，寒中不可有熱。所以然者，寒熱之性相反，不得并存不悖。其曰外寒伏熱者，乃指寒在表，熱在里，非同時同處，寒熱并存也。若陰陽之義，則自然圓活），又陰陽可以賅病邪本氣之稱（以本言則陰陽即本體水火之根，以邪言則陰陽即寒熱二氣之變），而寒熱不足盡水火性用之妙（寒熱但可表病邪而已）。欲窮病機變化之綱，當明邪正相乘之例。有邪與邪爭之例，假令風邪盛，濕邪亦盛，二氣相爭，風濕相搏者是也。有邪與正爭之例，假令脾氣素強，木邪亦盛，持實擊強，邪與正爭者是也。有以邪乘邪之例，假令風邪較盛，濕邪較衰，先后同感，風勝其濕者是也。有以邪乘正之例，假令脾氣素弱，風邪又盛，正為邪乘，邪勝正奪者是也（余藏、余邪，仿此類推）。比類陰陽厥熱之爭，不外風濕四變之象。大抵屬兩邪之爭者，其病急；屬邪正之爭者，其勢持（各不相負故也）；屬本氣之乘者，其變緩（本氣陰陽，各有偏盛，見偏盛則自相乘，此藏氣之變也）；屬邪勝正奪者，其證危。蓋三陰之經(jīng)，太陰當手足自溫，合少陰乃有厥（太陰但有寒厥），少陰為水寒之藏，但有陰厥而無陽厥；厥陰為陰中之陽，有陰厥亦有陽厥（以上陰陽厥，皆以性用言之）。所謂厥者，手足逆冷是也（陽氣起于四末，故手足當以溫暖者為常，冷則反常，故曰逆冷）。本論以手足冷者為厥，手足熱者為熱，雖有陰陽二厥之分，外證同為厥冷之象（與《內(nèi)經(jīng)》以足下熱者為熱厥，足下寒者為寒厥，據(jù)外證以分寒熱二厥者不同），但就病機淺深之次，復有微厥、厥寒、厥冷、厥逆、四逆之辨（微厥者，指頭寒是也；厥寒者，手足冷，而病人自感四末寒者是也；厥冷者，厥而手足按之膚冷是也；凡但稱厥者，皆指手足而言，不上及于肘膝；厥逆者，則由手足指冷而上也，上謂上至肘膝，再進則為四逆；四逆者，謂上至四肢逆冷也。凡厥皆由手足起，故曰厥者，手足逆冷是也）。凡陽厥必見陽脈，陰厥必見陰脈。少陰厥，脈必沉細而微，厥且無汗（其候必一厥不還，無厥熱往復之象）。厥陰厥，脈必沉弦而微，厥中時有微熱，且有汗出（以上皆指陰厥而言）以厥陰為陰外陽內(nèi)之經(jīng)，故獨有厥深熱深之變。絡氣外寒則厥生，相火內(nèi)郁而熱伏，待藏氣郁極而伸，則厥后必更發(fā)熱（凡陽厥必厥中時有微熱，或厥后發(fā)熱者是也），因陰陽屈伸而見厥熱往來之象。惟外見四逆而厥者，則悉為陰勝陽負，邪乘正奪之變，斷無厥深熱伏之候。外證既四逆而厥，則脈象必沉微欲絕，又可知矣。虛家亦然者，虛家概諸虛而言，蓋上虛下虛、氣虛血虛，皆可致陰陽氣失其順接，而尤以亡血致厥之證，內(nèi)見煩熱，最易召庸工誤攻之禍，故與四逆而厥，同申禁下之例。本論凡未舉正治之前，必先垂醫(yī)律之禁，教學者戒慎之意深矣。
【331】傷寒，先厥后發(fā)熱而利者，必自止，見厥復利。
陳修園：陰陽寒熱原有互換之理。厥陰傷寒，先得厥陰之標陰則厥，后得少陽中見之熱化則發(fā)熱。即得熱化，則向之厥時而利者，必于熱時自止。醫(yī)者治之得法，從此厥不再作，而利亦不再下矣。否則，復得標陰之氣，仍如前之見厥復利，循環(huán)不已，而病勢日加矣。
此言陰陽寒熱互換之理也。
黃元御：厥而下利，是陰盛也。若先厥利，而后見發(fā)熱，則陽進陰退，利必自止。若再見厥逆，則陰進陽退，當復利也。
劉世禎：此示邪與邪爭，陰經(jīng)陽厥之例。冠以傷寒者，明邪由外致之義，以本氣雖有偏勝，不假邪氣之相干者，但為體秉之殊（或為寒中，或為熱中）不自為病，即有病亦但為內(nèi)損之類，亦不成厥。蓋發(fā)熱有在表在里之異，故于論治也，有表熱，有里熱（表熱當汗，里熱當下）。厥為陰闔其陽，偏勝則乘，偏衰則陷，雖有陰陽虛實之分，總非病因在表之證，脈但浮者無厥，《內(nèi)經(jīng)》論致厥之因，所重在氣機之升降，是以《厥論》曰：陽氣衰于下，則為寒厥；陰氣衰于下，則為熱厥（《素問·厥論》；陰氣起于五指之里，集于膝下而聚足心，故陰氣盛則從五指至膝上寒。其寒也，不從外，皆從內(nèi)也。又曰：熱厥之為熱也。必起于足下者何也？陽氣起于五指之表，陰脈者，集于足下而聚于足心，故陽氣盛則足下熱也）。本論辨厥熱之義，所重在經(jīng)氣之開闔，故有外厥內(nèi)熱，外熱內(nèi)厥之辨（所謂外厥內(nèi)熱者，其人外見手足厥冷，而胸腹覺內(nèi)熱者是也，此外厥內(nèi)熱之正象也。假令病人手足冷，乃其人自覺手足內(nèi)熱，亦是外厥內(nèi)熱，或病人皮膚冷而骨內(nèi)熱，亦是外厥內(nèi)熱，此屬少陰，不屬厥陰。所謂外熱內(nèi)厥者，即病人手足按之熱，而病人自覺內(nèi)寒者是也。若病人身熱而覺內(nèi)冷，則不盡屬厥陰，屬少陰者為多，此辨證之要義也）。又《內(nèi)經(jīng)》論厥，其為病皆由漸致（經(jīng)曰：前陰者，宗筋之所聚，太陰陽明之所舍也。春夏則陽氣多而陰氣少，秋冬則陰氣盛而陽氣衰。此人者質壯，以秋冬奪于所用，下氣上爭不能復，精氣溢下，邪氣因從之而上也。氣因于中，陽氣衰，不能滲營其經(jīng)絡，陽氣日損，陰氣獨在，故手足為之寒也）。傷寒厥熱，其為變多以驟發(fā)。蓋經(jīng)義惟詳于本氣之損傷，論旨則統(tǒng)乎邪正之變化。凡陽厥必后復熱，或外厥而內(nèi)熱（陰經(jīng)陽厥，有熱伏脈伏之證，但脈之伏必伏而實，推筋著骨仍見，久按不絕，當自感發(fā)熱于內(nèi)，明堂闕庭身色，必外慘淡而推之隱隱內(nèi)見紫赤，決無神奪息微，冷過肘膝之象），脈象當厥時沉弦，熱時沉數(shù)（厥熱往來，與少陽之寒熱不同者，以厥熱皆從手足起，故外證亦自可辨）；陰厥多但厥不熱，或外熱內(nèi)厥，脈象必沉微欲絕，甚則不至（寒厥由君火伏抑，大抵四逆冷，膚冷，面青，踡臥，口和苔潤，小便清白，或兼下利清谷。神識清明者為多）。有時陰厥反列于陽經(jīng)，陽厥反列于陰經(jīng)者（此以性用分陰陽），皆陰陽相乘之謂。陰經(jīng)之陽厥者，三陽之邪，內(nèi)乘于三陰；陽經(jīng)之陰厥者，三陰之邪，外乘于三陽故也。陰氣先至則先厥，陽氣先至則先熱，陽乘則陰陷，陰乘則陽陷，其陰陽氣至之后先，又不足決寒熱之勝負。大抵屬邪與邪爭者，厥熱每爭勝于一日之中；屬邪正之相爭者，厥熱多相搏于數(shù)日之內(nèi)。邪輕則證緩，邪重則病急，邪正俱盛，則厥熱俱盛，邪正俱衰，則厥熱俱衰。本條所謂傷寒先厥，后發(fā)熱而利，必自止，見厥復利者，此三陽之邪，內(nèi)乘于陰，則陽迸于里，而陰浮于表，陰闔其陽，故其證則先厥，待陽氣郁極而伸，伸則復還于表，故厥已后更發(fā)熱，乃先厥之時不利，后發(fā)熱而始利者，以證為陽厥，先厥則水郁而絡寒，后熱則經(jīng)通而水去（經(jīng)曰：水行經(jīng)通是也）。厥陰發(fā)熱而利，利必自止之機，理同太陰暴煩，腐穢自去之象，故知發(fā)熱陽復之利，雖利必當自止，與陰厥厥利并至之變，其證不同。假令熱已復厥，則絡寒而水氣再郁，故曰見厥復利，夫始以陰陽兩邪之爭，或終而陽勝，必止而厥不再來，或終而陰勝，必厥進而利遂不止。陰陽勝負之變，不可預期。欲知厥熱之虛實，必以平脈為準；欲知厥熱之進退，亦以平脈為準。陰陽之勝負，雖未外著，其氣機之消長，未有不效象形容于氣血先見者也。學者能審于機見，以救乎陰陽偏勝之變，斯亦可謂良工也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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