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他們的十座城。
長相思,在長安。
絡緯秋啼金井闌,微霜凄凄簟色寒。
孤燈不明思欲絕,卷帷望月空長嘆。
美人如花隔云端!
上有青冥之長天,下有淥水之波瀾。
天長路遠魂飛苦,夢魂不到關山難。
長相思,摧心肝!
——李白《長相思(其一)》
有數(shù)據(jù)為證:李白在《全唐詩》里只有900多首詩歌,但42歲左右,他在長安就創(chuàng)作出了141首詩歌。他曾因朝廷召他入京,高歌“仰天大笑出門去,我輩豈是蓬蒿人”;政治前途暗淡的偉大詩人,離開長安后的20多年里,不斷地憶長安、寫長安。 山圍故國周遭在,潮打空城寂寞回。淮水東邊舊時月,夜深還過女墻來。
——劉禹錫《石頭城》
劉禹錫長于懷古,感嘆王朝興衰。南京又本懷古之地,因此在其詩歌中屢屢被提及。
但是劉禹錫寫南京與其他詩人有所不同,寫這些詩時,他并未來過南京。詩中的景點名勝,全是想象而來。在《金陵五題》的序言中,他坦言,“余少為江南客,而未游秣陵,嘗有遺恨。后為歷陽守,跂而望之。”劉禹錫憑借自己“詩豪”的筆力,腦補了一場南京的旅行。
一首《石頭城》,吞吐了南京的千古歷史,更道出了南京在歷史更迭中的悲壯與無奈。故國不在,潮打空城,水月依舊,境界闊大,真正將懷古七律詩,推向一個高峰。
白居易讀到“潮打空城寂寞回”,不禁感嘆,“吾知后之詩人,不復措詞矣。”
落魄江湖載酒行,楚腰纖細掌中輕。
十年一覺揚州夢,贏得青樓薄幸名。
——杜牧《遣懷》
唐大和七年(833年),進士及第已五年的杜牧,被淮南節(jié)度使牛僧儒授予推官,轉掌書記,居揚州,時年三十歲。“十年一覺揚州夢”。作者因政治上落魄失意,在揚州載酒行樂,倚紅偎翠,過著毫無拘檢的生活?,F(xiàn)在回想起來,恍如夢幻,一事無成,反倒落了個輕薄負心郎的名聲。
杜牧在揚州的時間很短,只有兩年。他對揚州的記憶卻很長,也許長過了他的一生。杜牧和揚州的緣分,正如姜夔在《琵琶仙》所寫:十里揚州,三生杜牧。東南形勝,三吳都會,錢塘自古繁華。
煙柳畫橋,風簾翠幕,參差十萬人家。
——柳永《望海潮·東南形勝》
當他來到了繁華的杭州,頓時被這座城市的富庶和美麗折服,恰逢杭州又是錢塘八月觀潮盛景,柳永詩意大發(fā),寫下這首歌頌杭州的千古佳作。杭州給柳永留下的印象,就濃縮在這首只有一百零七個字的詞作中。這首詞傳播范圍極廣,不僅紅遍宋朝的大江南北,更“遠銷國外”,一百多年后傳到了金國皇帝的耳朵里。完顏亮聽罷樂工對此曲的演繹后十分羨慕,尤其對“三秋桂子,十里荷花”的盛景傾心不已,“遂起投鞭渡江、立馬吳山之志”,隔年以六十萬大軍南下攻宋。一首杭州頌詞,竟致全國版圖驟改,真可謂:諛詞引得鐵蹄來!
好雨知時節(jié),當春乃發(fā)生。隨風潛入夜,潤物細無聲。
野徑云俱黑,江船火獨明。
曉看紅濕處,花重錦官城。
——杜甫《春夜喜雨》
在成都度過的近4年時光里,他留下200多首描寫成都的詩詞。“蓉漂”期間,杜甫被任命為節(jié)度參謀、檢校工部員外郎,這是他一生中的最高官階,也是“杜工部”的由來。
在成都,杜甫不僅尋得一處天地詩意棲居,更是心憂天下,發(fā)出“安得廣廈千萬間,大庇天下寒士俱歡顏”的宏愿!不僅是草堂,在杜甫心中,成都應該也是桃花源一樣的存在吧!前不見古人,后不見來者。
念天地之悠悠,獨愴然而涕下。
——陳子昂《登幽州臺歌》
696年,武則天派侄子武攸宜擔任大將軍,率軍征討契丹,陳子昂擔任隨軍參謀。
武攸宜輕率出兵,致使前軍陷沒。陳子昂一再熱情進諫,激怒武氏,將其貶為軍曹。
仕途受挫,報國無門。一日黃昏,他黯然登上幽州臺(薊北樓),就是戰(zhàn)國時燕昭王用以招攬賢才的黃金臺。
遙想當年燕昭王豪杰云集的場景,不禁泫然流涕,作起歌來,后人稱之為《登幽州臺歌》。
這首詩之所以千百年來引起人們的共鳴,不僅是因為懷才不遇之情,還有它背后蘊藏的人類終極追問。陳子昂生于初唐時代,當時的大唐版圖遼闊,人們的活動半徑空前擴大。
詩人面對如此廣袤的時空,開始了對宇宙和人生的思考,使這首詩成為一曲千古絕唱。君問歸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漲秋池。何當共剪西窗燭,卻話巴山夜雨時。
——李商隱《夜雨寄北》
這首《夜雨寄北》是李商隱從巴州去往梓州上任途中,借宿在重慶佛圖關時,寫給他遠在長安的妻子的七言絕句。
連綿的秋雨,蜀地偏僻寂靜的深山里,惆悵孤獨的詩人……他的思念和惆悵就像那連綿不絕的細雨,漲滿了秋天和河池,蔓延至遠方。在李商隱筆下,重慶的多情如閨中少女,充滿了一種美麗的哀愁。而真實的情節(jié)則是,李商隱的妻子因為病重,沒有等到他回來,他的歸期也失去了意義。月落烏啼霜滿天,江楓漁火對愁眠。姑蘇城外寒山寺,夜半鐘聲到客船。
——張繼《楓橋夜泊》
因受安史之亂波及,張繼一路向南漂泊。他路過金陵,又在夜晚來到了蘇州,在城外清冷的江中泊船夜宿。那夜,念及北方動蕩的時局,觀之眼下顛沛流離的生活,張繼抱負難盡、意難平。此時,姑蘇的夜很靜,秋風微涼,烏鴉一聲聲哀啼,唯有紅楓掩映著江心忽明忽暗的漁火。思緒輾轉間,悠遠卻孤寂的鐘聲倏地闖進了張繼的耳朵,他抬頭一看,江面上似有來船,恐也是作客姑蘇城的吧?
懷著濃濃的、難以割舍的愁緒,他點墨、落筆,一首《楓橋夜泊》寫就。四句詩,二十八個字,歷史記住了他,記住了這一次偉大的失眠。而所有的蘇州人都應該慶幸,因為張繼來到了蘇州,成就了一座橋、一座寺。此橋曰:楓橋,此寺曰:寒山寺。昔人已乘黃鶴去,此地空余黃鶴樓。
黃鶴一去不復返,白云千載空悠悠。
晴川歷歷漢陽樹,芳草萋萋鸚鵡洲。
日暮鄉(xiāng)關何處是?煙波江上使人愁。
——崔顥《黃鶴樓》
開封人崔顥19歲中了進士,少年得志的經(jīng)歷,為這位詩人平添了幾分豪邁,一首《黃鶴樓》名動天下,武漢也因崔顥的《黃鶴樓》而更加聲名遠播。
南宋·嚴羽《滄浪詩話》:唐人七言律詩,當以崔顥《黃鶴樓》為第一。
元人辛文房的《唐才子傳》記說,李白登黃鶴樓本來想賦詩,看了崔顥的這首詩就說:“眼前有景道不得,崔顥題詩在上頭。”
雖只是傳說,卻顯示出崔顥與黃鶴樓牽扯不斷的深厚緣分。當年,崔顥登樓遠眺,感慨世事茫茫、歲月不再,使得此詩回味無窮;如今,已成武漢地標,可見不息川流,可瞰浩渺煙波,可通透濃濃愁緒。一首名篇占據(jù)一處名勝,連詩仙都自愧弗如——崔顥,值了!落霞與孤鶩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
漁舟唱晚,響窮彭蠡之濱;
雁陣驚寒,聲斷衡陽之浦。
——王勃《滕王閣序》
南昌,建城于漢初,名噪于初唐,蓋因王勃這篇恣意奔放的《滕王閣序》。唐高宗上元二年(公元675年)重九日, 王勃登臨滕王閣,揮毫做序。《唐才子傳》載:“勃欣然對客操觚,頃刻而就,文不加點,滿座大驚。”秉世傲骨后展現(xiàn)的慷慨豪氣、少年心胸,秋水長天里引領的盛唐氣象、初唐風骨,痛哉,快哉!
遺憾的是,在一次乘船渡海時,26歲的王勃不幸溺水,驚悸而死,留給后世一個眾人嘆惋的匆匆背影。
杜甫有詩贊王勃曰:“爾曹身與名俱滅,不廢江河萬古流”。出自詩圣之口,這般氣勢磅礴的贊美,放眼天下,又有幾人能夠擔之?
一座座城,寫滿古老的故事;
一座座城,飽含著詩情畫意。
和以上10位詩人一樣,
在多彩的人生旅途中,
我們也在追尋一座理想之城,
等待那個心中所念的人。
擇一人白頭,擇一城終老。
進退取舍之間,
我們終將抵達一種幸福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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