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陳炳根
童年的夏日，天亮得很早，母親早早叫起我，我睡眼惺忪地就去“看”牛了。我先得把水牛從“牛醉坑”里牽出來，在河里洗掉它身上的污泥。水牛喜水，夏天晚上水牛就拴在一個爛泥坑里，防止蜂擁而至的牛牤叮咬。這爛泥坑就叫“牛醉坑”。江南水鄉(xiāng)有草的荒地少，牛不能任意“放”，人們只能牽著牛在田埂路邊看著吃草，所以叫“看”牛。
白天，除了耕地外，我大多數(shù)時間是“看”著牛車水。人們把牛套上套，蒙上牛眼罩，發(fā)出不同的吆喝聲，牛就圍著圓盤牛車走起來。通過一套齒輪轉(zhuǎn)軸系統(tǒng)，水就車上來了。我拿著一根竹竿，不停吆喝著“管水”。
中午，牛吃完姐姐割的青草，再到河里浸泡一段時間；下午繼續(xù)車水。牛多數(shù)時間還是溫順的。但有時“牛脾氣”真的來了，你怎么吆喝它也不走，你打它，它就倒退，索性把后腳踩到牛車圓盤里。我真嚇壞了，趕緊叫來生產(chǎn)隊長。他把牛卸下套，把牛拴到一棵大樹上。牛蹦跳起來，把兩個犄角插入樹杈里，?？谕掳啄虏粊砹?。后來我們找了很多人，才把牛弄下來。這時我才真切體會什么是“犟牛脾氣”。牛跟我朝夕相處，還是有感情的?？吹竭@情景，我心疼不已！
傍晚，當(dāng)落日余暉在云層中逐漸退去時，牛就卸套了，我就又開始“看”牛了。與牛相處久了，它很聽話。我個子矮，沒辦法直接騎到牛背上。我便叫它低頭，我騎在牛脖子上；再叫它抬頭，我就爬到牛背上。憑經(jīng)驗，當(dāng)牛后腿根部有點鼓時，牛就吃飽了。這時把牛牽到“牛醉坑”里，一天的“看”牛結(jié)束了。
夏天，并不是都是艷陽高照的天氣，有時黑云滾滾、電閃雷鳴。暴風(fēng)雨來了。這時我就得趕緊把牛車上的牛卸下套，拴緊。我自己找個地方躲雨。淋雨是經(jīng)常的，反正我每天都是赤腳赤膊，淋雨無所謂。最恐怖的是碰到龍卷風(fēng)，所幸那幾次我只是遠遠看到龍卷風(fēng)。
那時的夏天，除“看”牛這“正業(yè)”外，我還有不少的“副業(yè)”。牽著牛在田埂上走時，我就留心田埂邊的各種洞。扁圓形的洞一般是螃蟹洞；如果洞口有爪印，那洞里一定有螃蟹。我便抓一把雜草，裹上爛泥，塞住洞口，第二天早晨把雜草團拿掉，洞口就能捉到螃蟹。
夏日里，知了總是不知疲倦地唱著美妙的歌謠，如同那歡快的交響樂，這時我們男孩子最喜歡的事就是粘知了。我們向家里要一塊面筋，粘在竹竿頭上，在小樹林里尋找知了?？礈誓繕?biāo)，迅速把竹竿頭粘貼上去，知了便被粘住了。知了肥胖的身軀，晶晶閃亮的翅膀，很是可愛。年年夏天，年年蟬鳴，伴隨我度過快樂的童年。
夜幕降臨了，捉螢火蟲就是我童年的“夜生活”。這些小精靈帶著小燈籠在夜色蒼茫中前前后后、飄飄忽忽地飛來飛去，我只要用扇子輕輕一拍就能捉到。我把捉來的螢火蟲先放瓶里，再放蚊帳里，蚊帳成了我的小“星空”。這正是，“輕羅小扇撲流螢”“坐看牛郎織女星”。
玩累了，我就躺在長方桌上，滿天繁星，盡收眼底。一條銀河貫穿南北，銀河邊上有牛郎織女星……看著看著我便進入了夢鄉(xiāng)。夜深了，母親叫我到蚊帳里面睡。螢火蟲幽幽地閃爍著亮光，在我的小“星空”里，我繼續(xù)做著剛才未做完的夢……
我童年的夏日是美好的，也是多彩的，雖然忙碌，但很快樂。
（作者系寧波大學(xué)退休教職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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