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寶玉
我家在西祝莊,姥姥家在韓臺子,有十里路遠,隔著蔡莊、饒莊、林圩、七里橋和大馬村。我和二妹每年暑假都要去姥姥家住幾天。
姥姥家的夏天不熱。這是回憶導(dǎo)致的錯覺嗎?二妹說不是,姥姥家的夏天確實不熱。姥姥家的后院有一片菜園,種著辣椒、黃瓜、西紅柿、毛豆,菜園東側(cè)有一口水井,井水涼沁沁的,甜絲絲的,黃瓜啊西紅柿啊西瓜啊香瓜啊,姥姥都會把它們放在井水里拔涼了給我們吃,爽涼香甜的瓜果進了肚皮,一掃身心的暑熱。井的南邊有兩株闊葉大柳樹,在烈日下?lián)纬鲆淮笃瑳鍪a,即使晌午頭,也不熱。后院再往北走三四百米,是一條不寬的小河,挨傍晚的時候,我們就在那里洗澡。
二妹說她最喜歡睡在躺椅上,聽姥姥講故事,整個人迷迷糊糊不知道什么時候就睡著了。這事我倒記不清了,那時我喜歡到處瘋玩,三個表哥一個表弟是我最好的玩伴,滿莊臺溜達,粘知了,抓黃鱔,釣魚,游泳,在曠野上閑逛,總之沒有閑著的時候,除非我父親也來姥姥家了,才把我治得消停一會。父親喜歡和我姥爺在樹蔭下下馬(一種鄉(xiāng)間游戲),我就在趴在旁邊看,耳熏目染,也漸漸會了,和大表哥下,一下一下午,一點兒也不煩。姥姥看了高興,說我不那么野了。
姥姥家并非像一般農(nóng)家過得那么拮據(jù),姥爺是務(wù)農(nóng)高手,每季都會種些當(dāng)季的經(jīng)濟作物,拿到集市上去賣。大舅在鄉(xiāng)里上班,二舅在徐州的一家礦上,平時都會給姥姥些零花錢。姥姥的零花錢自己并沒花,最后都落到我們的嘴里了。平時在自己家時,一個月也吃不到一頓肉,可在姥姥家隔三差五就能吃到,嚼著香噴噴的肥肉片,滿嘴流油,那幸福感簡直爆棚。還有糖果、麻花、花生啊,姥姥更會像變戲法似的隨時給我們變出來。
夏夜,我有時一時興起央求著姥爺帶我去看西瓜。姥爺便帶我去了。西瓜地就在一里外的河灘地上,中間支了一個草棚,姥爺就睡在那里。有河風(fēng)的時候還好,不熱,也沒蚊子叮,但沒河風(fēng)的時候就難受極了,我受不了,就灰溜溜地一個人跑回去。路上很靜,夜色雖不甚深,但心里還是有些忐忑,蛙聲、風(fēng)聲、河波聲,回蕩在村野之上,慢慢消除我的恐懼,有了一絲愜意的感覺。每每回到家見到姥姥時,她都已經(jīng)把二妹哄睡了,坐在涼床旁邊輕輕地扇著扇子。
二妹說那時候她就想一直留在姥姥家,不回這個家了。我也是這樣想的,不過每次都是被父親軟硬兼施給弄回去了。有幾次,我們實在不想回,還是姥姥說了好話,又留了我們幾天。這個時候,我們都會收啼而笑,摟住親愛的姥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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