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翻閱《藝林叢錄》(第一編),見內(nèi)有一篇《詩鐘三則》,提到詩鐘的兩種形式“嵌字格”和“分詠格”;以前雖聽說過“詩鐘”,但只有模糊的概念,因此便想了解一下終究是怎么回事。當(dāng)然只做大致了解。
“詩鐘”可說是一種文字游戲,大致是作一副對聯(lián)(通常為七言),嵌字聯(lián)或命題聯(lián);為什么稱“詩鐘”,據(jù)說對聯(lián)需限時作出,“以寸香系縷上﹐綴以錢﹐下承盂﹐火焚縷斷﹐錢落盂響”﹐聞響即不能再做(雖佳作亦不錄)。說見清徐兆豐《風(fēng)月談馀錄》(原文未核)。
近代張西廂的《閑話詩鐘》對“詩鐘”有比較詳細的解說,看看“花頭”頗多,鐘義、鐘意、鐘派、鐘社、鐘眼、鐘題、鐘典、鐘句、鐘對、鐘律、鐘聲、鐘評、鐘格,眼花繚亂。我們不用搞得這般復(fù)雜,下面擇簡言之。
詩鐘的特點是限時限題寫出一副七言律詩中的詩聯(lián)。在鐘表沒有普及的時候,是用細線系銅錢在一根線香上,燒到一定的時間,銅錢落在下面承接的銅盤中,大家停筆。限題主要有兩種方法(體式):分詠體要求在上下聯(lián)分詠出絕不相干的兩件事物;嵌字體要求在上下聯(lián)指定位置嵌上毫無關(guān)系的兩個字(或幾個字)。
嵌字體每句嵌一個字,嵌第一個字稱“一唱”,嵌第二個字為“二唱”,直至“七唱”,此亦稱為鳳頂、燕頷、鳶肩、蜂腰、鶴膝、鳧脛、雁足等格,這些屬于“正格”。詩鐘的“別格”有嵌一個字的(指上下兩句總共嵌一字),有嵌兩個字的(在上下聯(lián)中有高有低,不是平列的,如分別嵌在上聯(lián)之首和下聯(lián)之末,稱“蟬聯(lián)”格);嵌三個字或更多字的都有,隨字?jǐn)?shù)和所嵌位置而各有格目名稱,如鼎峙、碎聯(lián)、碎錦等。
分詠體則是把風(fēng)馬牛不相及的事情結(jié)合起來寫成一副詩聯(lián),如杜甫《曲江》詩的頷聯(lián)“酒債尋常行處有,人生七十古來稀”,兩句意識有跳躍,特別用“尋常”一詞的歧義(八尺曰尋,倍尋曰常),作為數(shù)字與“七十”結(jié)成對偶,可以作為分詠體例子來看。前述《詩鐘三則》有一則為分詠格,以“殘星”“比干”二事分詠,有作“橫秋雁塞兩三點,去夏龍逢六百年”者,當(dāng)時以為絕唱(蓋上聯(lián)暗點殘星,下聯(lián)影射比干)。另舉二例以加深理解,如“岳飛、虎”分詠:畫爾不成翻類犬,字之曰舉并稱鵬;“涼棚、申報”分詠:陰陽舒卷長繩里,歐亞縱橫亂紙中。仿佛謎語。
嵌字格較多,單獨舉幾例。“寒、微”一唱(鳳頂格):寒宵坐似滄浪里,微曙看猶混沌初;“醉、吟”二唱(燕頷格):臣醉酒能傾一石,客吟詩已載三車;“鶴、梅”七唱(雁足格):隱現(xiàn)云端千歲鶴,橫斜竹外一枝梅。變格如魁斗格(將兩字分嵌于第一字及第十四字)黃花:花門積雪千山白,大漠飛沙一月黃;蟬聯(lián)格(將兩字分嵌于第七字及第八字)蟬唱:花落后庭商女唱,蟬鳴西陸楚囚吟;湯網(wǎng)格(將三個字分嵌于兩句之首末,成網(wǎng)開一面之局)天安云:天末樓臺橫北固,云中城闕望西安。嵌字格除“鳳頂”至“雁足”正格外,另有魁斗、蟬聯(lián)、轆轤、比翼、湯網(wǎng)、云泥、鼎峙、晦明、碎錦、雙鉤、四皓、五姐、六逸、七賢、八龍、九老等格,不再一一列舉。
詩鐘主要格式(分詠格、嵌字格)外,還有合詠格、籠紗格兩類,以下簡單舉例略說之。合詠格即將題意表現(xiàn)于聯(lián)中,以不犯題字為原則,如“花落知多少”合詠:繡壞料添紅一片,錦茵應(yīng)減綠三分;凄涼墻外飄難數(shù),狼藉階前掃幾回?;\紗格是將題字暗藏于聯(lián)中,隱約如見,呼之欲出,如“左易”籠紗:牙因知味承恩幸,思未能言擅賦才(易牙、左思為二古人)。
據(jù)說詩鐘是于清朝中葉先從福建興起,很快傳開;向有閩派、粵派之分,閩派重空靈尚意義,粵派重典實尚對仗。詩鐘固重對仗,尤重立意,無意義之詩鐘,謂之“啞鐘”,敲之不響,唱之無味。詩鐘之所以一度流行,大概有兩方面主要原因,一是文人雅士熱衷“詩酒酬唱”,二是有利于訓(xùn)練學(xué)童/舉子學(xué)習(xí)、掌握、提升對仗基本功。今天估計已經(jīng)沒人玩了,不知港臺情況如何。
如果有興趣進一步研究,那么關(guān)于詩鐘的書已經(jīng)出過不少,如《詩鐘津梁》《風(fēng)雅的詩鐘》《霞浦古今詩鐘集萃》《寒山社詩鐘選》《臺灣詩鐘研究》等,可以參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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