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 者 簡 介 司馬青衫
重慶文化和旅游協(xié)會副會長、重慶美食評論學會會長。重慶歷史文化作家、美食評論家、酒史作家。著有重慶十佳圖書《水煮重慶》、《重慶酒史》等書,并多次在央視、鳳凰衛(wèi)視、重慶衛(wèi)視等節(jié)目中擔任重要嘉賓。所著新書《川菜真相》即將出版。
重慶美食的十大問題
1
重慶菜是不是川菜
2
重慶菜是不是川菜的下河幫
3
重慶菜對川菜的最大貢獻是什么
4
重慶火鍋到底發(fā)源于哪里
5
重慶火鍋的標志是什么
6
重慶美食的代表是什么
7
重慶只有火鍋小面江湖菜嗎
8
重慶菜的特點是什么
9
重慶小面,在全國的地位如何
10
重慶江湖菜,在川菜中是什么地位
這個問題,真不應(yīng)該成為問題。但是,它偏偏就成了問題。
重慶直轄后,開始冒出來一個聲音:重慶菜不叫川菜,而是叫渝菜。一本正經(jīng)和川菜拉開了距離。大有你是你、我是我、井水不犯河水的架勢。
這是值得商榷的。
重慶菜,不管你換什么馬甲,取一萬個名字,它骨子里面,流動的都是川菜血脈。
清末民初,大量的成都等地廚師入渝。據(jù)說,重慶第一家上規(guī)模的大餐館“適中樓”,其老板杜小恬就是成都人,或者成都附近的人。他的適中樓里面,很多成都名廚如謝海泉、孔道生等,曾在此主廚。
另一家重慶早期名店陶樂春(始創(chuàng)于上世紀二十年代),也引進了成都名廚張松云、劉建成(上世紀四十年代后期,劉還曾在解放碑西大公司主廚)。
知名的小竹林(原名竹林小餐,始創(chuàng)于1922年),老板張少卿也是成都人……這些名館名師的技藝風格,被鐫刻進了重慶美食的血脈中。
川菜在發(fā)展過程中,衍生出了一些地方菜式。這些特色菜式,在不同地方聚集,形成了自己的地方特色,比如樂山菜、自貢菜等等,但是,就類別而已,依然沒有跑出川菜的手掌心,樂山菜、自貢菜如此,重慶菜也如此,都是川菜的孩子們。
1985年,重慶出版社出版了《川菜烹飪事典》。這本花五年時間、集全川渝之力編撰的書籍,是川菜理論研究的一座高峰,迄今無人能逾越。
《川菜烹飪事典》里面的執(zhí)筆人名單
前段時間,為了弄清《川菜烹飪事典》的作者構(gòu)成,我向成都一位德高望重的餐飲文化人請教。這位熱心的前輩,專門跑去找了該書主編——90高齡的張富儒老先生,張老先生記憶出奇地好,逐一列舉了此書23位執(zhí)筆者的來歷:11位來自重慶烹飪界,8位來自四川和成都烹飪界,其余4位來自當時的省食品公司和農(nóng)業(yè)機構(gòu)。
從該書的作者構(gòu)成可以看出,重慶,曾經(jīng)是川菜界一支多么強的力量!
一位在川菜界很有資歷和威望的老餐飲人告訴我,當年,在全國、全川的烹飪大賽中,重慶廚師都是獲獎主力軍。
1949年后,川渝兩地僅有的兩次滿漢全席接待任務(wù),全都是在上世紀80年代初,由省里面交給重慶廚師——以會仙樓廚師團隊為主,加上頤之時、味苑等餐館廚師——完成的。川味滿漢全席,毫不客氣地說,它就是川菜筵席菜的巔峰。
現(xiàn)在的重慶菜中,你任意拿出幾道菜來,它都具有川菜的典型特征。所以,在全中國吃貨和業(yè)界的認知中,重慶菜就是川菜的一個部分,這個認知,是怎么都刪除不掉的。
川菜-辣子雞
川菜-麻婆豆腐
我看到過一篇文章,作者對全國省會城市的餐館進行了歸類,發(fā)現(xiàn)一個驚人的秘密:川菜實力強大得出人意料。
眾多省會城市中,重慶、成都和西安三地,數(shù)量最多的餐館,就是川菜館(含重慶火鍋,下同),而其它所有省會,餐館數(shù)量的第一名是當?shù)氐胤讲?,第二名無一例外,都是川菜館。
這些川菜館中,重慶火鍋的銷售額,當之無愧排第一。至于第二和第三名,則分別是重慶酸菜魚和重慶毛血旺。如果再進一步研究,我們相信,這個川菜銷量排行榜上的大多數(shù)菜品,都發(fā)源于重慶。
在當今川菜中,重慶菜的地位是如此重要。可以說,把重慶菜從川菜體系中割裂出去,川菜體系會崩塌,會倒退100年,而獨立出來的重慶菜,其歷史和文化也會被消滅,成為無中生有的虛空孤兒——這種做法,在事實上和理論上,都是講不通的。
無論從血統(tǒng)傳承看、從味型特征看、從烹飪技藝看,重慶菜,都是川菜的一個不可分割的部分。過去不能分割,現(xiàn)在不能分割,今后也不能分割。
還有個觀點:承認重慶菜從屬于川菜,然后更個名,把重慶菜叫做渝菜,以圖小小地滿足一下自尊心。雖然可以理解,但是意義不大,好端端的“重慶菜”不用,非要使用爭議很大的“渝菜”,實在沒有這個必要。
不知道什么時候起,川菜被一些人分成上河幫、下河幫和小河幫三大幫。
這種劃分,顯然出自上世紀八十年代以后。
1985年,成都作家王大煜先生,在《四川文史資料》上,發(fā)表《川菜史略》一文。文中王老先生寫到:
四川飲食業(yè)……還有按地區(qū)劃幫的,如成都幫、重慶幫、大河幫、小河幫、自內(nèi)幫,另外還有'面食幫’(指面點小吃攤販),各幫之間,各行其是,素不往來。
把川菜按照大小河幫分類,這是第一次見諸文字。后來,慢慢就有人把這個川菜流派,細分成了上河幫、下河幫和小河幫(也有人加進了大河幫)。
目前常見的解釋(如百度),上河幫指成都川西一帶、小河幫指自貢一帶、下河幫指重慶川東一帶。看上去蠻有道理,其實錯了十萬八千里。
大河幫、上河幫、下河幫、小河幫,這四個詞,從目前的資料看,最早見于重慶。這是以重慶——準確地說,是以朝天門——為中心的一種區(qū)域劃分方式。
據(jù)《巴縣檔案》記載,在嘉慶八年(1803年),重慶各大船幫在官府主持下,開了個團結(jié)勝利的大會。會上,大家約定了當時重慶各船幫的勢力范圍。
重慶船幫,早就有大河幫、小河幫、上河幫、下河幫之說。當年重慶人,把川江叫做大河,嘉陵江叫做小河,又以朝天門為界,大河的朝天門以上部分,為上河,朝天門以下部分,為下河。這就是大河、上河、下河、小河的由來。
小河幫(川北)名菜:臥龍鲊
幾大河幫,劃分了各自的業(yè)務(wù)范圍,上河幫不許搶下河幫、小河幫的業(yè)務(wù),只能在重慶以上的川江行船運輸,其余幾幫也如此。亂搶業(yè)務(wù),輕則罰戲一臺,重則退出河運業(yè)務(wù)。
在《巴縣檔案》關(guān)于河幫的記錄之前,我們沒有在史料中發(fā)現(xiàn)任何關(guān)于四大河幫(其實只有三大河幫,因為大河幫就等于上河幫+下河幫)的記錄。也沒有看到除此以外關(guān)于四大河幫的任何定義。
所以,我們猜測,王大煜老先生,或許是借鑒了重慶船幫的劃分方式,把川菜進行了五大幫的劃分。
后面的一些業(yè)內(nèi)人士,對四大河幫的出處、概念并沒有弄清楚,就糊里糊涂搬到自己的文章里面。
準確地講,上河幫指的是從朝天門到樂山的川江地段,大約相當于現(xiàn)在的川南。下河幫確實是以重慶為代表的川東。而小河幫,扎扎實實指的就是川北嘉陵江流域,并非自貢內(nèi)江一帶。所以,在河幫之外,王老先生又單獨列出了成都幫、自內(nèi)幫作為補充。
目前流行的河幫區(qū)域劃分圖
不過,我懷疑,川菜的這種分類法,并非是以菜式風格為標準,更多是指的廚師籍貫。當年各地廚師,多以籍貫結(jié)為同鄉(xiāng)同黨,以互相照顧。所以,王大煜老先生說“各幫之間,各行其是,素不往來”,“另外還有面食幫”,這就更像以廚師籍貫分幫了。
那么,川菜各流派的科學分類法,應(yīng)該是怎么樣的呢?
如果以廚師籍貫,那么分為上河幫(川南)、下河幫(重慶及川東)、小河幫(川北),再加上成都幫和自內(nèi)幫,是比較準確的。
如果以區(qū)域風格進行川菜的流派劃分。我可以斷言,以現(xiàn)在大家掌握的資料,基本上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wù)。只能大致按照地域進行劃分,如重慶菜、樂山菜、自貢菜、瀘州菜等等。
而且,這些劃分,尚缺乏理論上的嚴密論證。一個城市的菜,要自立門戶,必須解決三大基礎(chǔ)問題:
1、有包括筵席菜、大眾菜、小吃等構(gòu)成的相對完整的區(qū)域化菜式體系結(jié)構(gòu);
2、一大批有著共同地域風格的代表菜式;3、獨特的歷史文化傳承和清晰的菜式進化史。
如果不是應(yīng)付著玩玩,而是要科學劃分川菜的各大流派,第一項工作,就是進行川菜的田野調(diào)查(如同我剛剛完成的巴南區(qū)美食資源調(diào)查、正在進行的合川區(qū)美食資源調(diào)查),對川渝兩地所有轄區(qū)的城市、鄉(xiāng)村,進行一次仔細的大調(diào)研,在調(diào)研數(shù)據(jù)基礎(chǔ)上,才能真正完成川菜流派劃分的工作。
否則,坐在辦公室,查資料加拍腦袋,還不如洗洗睡吧。
鄉(xiāng)村壩壩宴——田席
川菜,起源于以成都為中心的川西,這一點毫無爭議。但是,重慶作為川菜的兩大動力源之一,對川菜的貢獻,一直被忽視,更沒人去系統(tǒng)研究。
我發(fā)現(xiàn),在川菜發(fā)展過程中,有兩個非常重要的時期——我把這兩個時期,稱為川菜的兩大爆發(fā)式生長期。因為這兩個爆發(fā)式生長期,同時誕生了川菜的兩大中心。
第一個爆發(fā)式生長期是清末民初。地點:成都。
這個階段,是川菜的正式成型期,不但以榮樂園為代表,創(chuàng)設(shè)了大量川菜筵席菜,還誕生了川菜的第一批網(wǎng)紅菜式。回鍋肉、麻婆豆腐、夫妻肺片、陳皮兔丁、大蒜鰱魚、辣子雞(傳統(tǒng)辣子雞,不是現(xiàn)在我們吃的歌樂山辣子雞)、脆皮魚……無數(shù)讓我們耳熟能詳?shù)拿郑槐P又一盤,川流不息地端上了餐桌。
這些名菜,在百年后的今天,還在我們餐桌上,散發(fā)著迷人的香氣,讓人口水滴答。
這些菜式的創(chuàng)造者,絕大多數(shù)來自成都或者川西民間,這些菜,也給川菜涂抹上了草根菜系的斑斕色彩。它們把辣椒花椒,以及川菜的兩大神器——泡椒和豆瓣,大量普及到了餐盤中。至今,泡椒和豆瓣,依然是支撐川菜大廈的兩大基石。
大排檔式川菜館
川菜的第二個爆發(fā)式生長期,則是上世紀八十和九十年代。地點:重慶。
改革開放初期,一夜之間,重慶郊區(qū)出現(xiàn)了一大批標新立異的菜式:來鳳魚、歌樂山辣子雞、南山泉水雞、鐵山坪花椒雞、渝北水煮魚、江津酸菜魚、磁器口毛血旺、白市驛辣子田螺、郵亭鯽魚……
放飛自我的重慶民間廚師,冒著被師傅打屁股的危險,離經(jīng)叛道地推出了一盆又一盆紅彤彤的菜式。這批造型粗糙的菜式,后來有了一個同樣粗糙的名字——江湖菜。
那個時候,正是川菜最危險的時刻。在全國,粵菜乘著改革開放的春風,一路北上東進,搶奪了傳統(tǒng)川菜館的大部分地盤。
危機時刻,起于草莽的重慶江湖菜,成群結(jié)隊呼嘯而出,揮舞著大把的辣椒花椒,一個又一個地收復(fù)川菜失地,而且會同重慶火鍋一起,用兇猛的麻辣味道,碾過全中國吃貨的舌尖,征服了無數(shù)麻辣粉絲的芳心。
川菜的紅色大旗,再次在中國大地上高高飄揚。
從那個時候起,全國川菜館的頭牌菜品,增加了辣子雞、酸菜魚、毛血旺、水煮魚……這一群來自重慶的叛逆名字,直到今天,還在各地川菜館的菜單上,占據(jù)著最耀眼的位置。
如果我們仔細觀察這兩波川菜爆發(fā)期,會發(fā)現(xiàn)三大共同性:
一是都起源于民間,主要是來自城鄉(xiāng)結(jié)合部。這些菜,絕大部分是不知名的鄉(xiāng)間大廚所創(chuàng),其第一批粉絲,也都是民間老百姓;
二是都和麻辣有關(guān)。而且這些原創(chuàng)廚師,一個比一個膽大心狠,麻辣度一次又一次被他們拉到新高度,居然還都被吃貨狂熱追捧。
三是都依托于大城市。第一波大爆發(fā),依托成都這個大都市,第二波大爆發(fā),則依托重慶。
從這些共性看,在這兩個川菜菜式爆發(fā)期,誕生的這些麻辣菜式,他們的別名,應(yīng)該都叫江湖菜。他們都來自江湖。
江湖,也就是民間,才是川菜的源力所在。
重慶,也因為孕育了川菜史上的第二次菜式大爆發(fā),而成為川菜的兩大發(fā)源地、兩大中心之一。
高檔川菜館
這個問題本來不是個問題。
問重慶火鍋發(fā)源于哪里?就像問“中國話發(fā)源于哪里”一樣荒唐。重慶火鍋,當然發(fā)源于重慶。
但是,偏偏有人把這個問題搞成了問題。
他們是這樣搞亂邏輯的:重慶火鍋發(fā)源于重慶,但是,重慶火鍋只是麻辣火鍋的一種,而麻辣火鍋并不發(fā)源于重慶。
我在很多場合,經(jīng)常聽到有人說:麻辣火鍋發(fā)源于自貢!麻辣火鍋發(fā)源于瀘州!
這里的邏輯錯誤在于:他們故意把麻辣火鍋和重慶火鍋區(qū)分開。認為在重慶火鍋之外,還另外有一個麻辣火鍋。事實上,麻辣火鍋就是重慶火鍋,重慶火鍋就是麻辣火鍋,二者是同一個東西。
我們在中國任何一個地方,說一聲“我請兄弟們吃火鍋”,一定會被自動識別為“請兄弟們吃重慶火鍋”——這里的重慶火鍋,就是指的麻辣火鍋。
去年上半年,我在成都參加一個火鍋文化研討會。會上,就有專家提出要給火鍋正名,應(yīng)該叫“四川火鍋”或者“川味火鍋”,不應(yīng)該叫重慶火鍋。我當即表示嚴重不同意。
麻辣火鍋就誕生于重慶,所以被人們約定俗成為“重慶火鍋”。重慶火鍋就是麻辣火鍋的代名詞,“重慶”這兩字,表示的是誕生地。
這就像“江津肉片”、“合川肉片”、“球溪鰱魚”一樣,前面的地名表示誕生地。我很奇怪,大家不去討論“江津肉片”、“合川肉片”、“球溪鰱魚”,把他們分別改為“四川肉片”、“川味肉片”、“四川鰱魚”,卻為什么非要扭倒費,想把重慶火鍋去重慶化呢?
重慶火鍋,從現(xiàn)有資料看,大概率誕生于渝中區(qū)十八梯附近。這里,曾經(jīng)有著清末民初重慶主城唯一的一個宰牛場,所以這條街就叫宰房街。
從宰房街出發(fā),到石板坡、菜園壩一線,依托這個唯一的宰牛場,出現(xiàn)了很多賣牛肉、牛雜湯鍋的小攤子——請注意,最開始都是把牛肉或牛雜,拿來要么清湯要么紅湯,煮著一鍋中,圍坐而食。
這叫湯鍋,不是火鍋。火鍋的主要標志,是毛肚涮燙,而不是“麻辣紅湯”。
麻辣火鍋就是重慶火鍋,反之亦然
當時,牛肉牛雜都是極便宜的東西,價格遠低于豬肉——我在1972年的重慶物價史料中,就發(fā)現(xiàn),到1972年了,當時的牛肉價格,都還低于豬肉,這可是窮人補充蛋白質(zhì)的極佳渠道。
毛肚,在偶然發(fā)現(xiàn)它可以涮著吃之前,是沒有人要的廢棄之物,直到某一天,某個窮光蛋吃貨,實在舍不得丟掉毛肚,拿來輕輕一涮,發(fā)現(xiàn)了這個脆爽美味的秘密后。毛肚火鍋就此誕生。
重慶火鍋,一開始的名字就是“毛肚火鍋”。民國時期,當時滿大街火鍋館的招牌上,寫著的就是“毛肚開堂”或“毛肚火鍋”字樣。
直到上世紀六七十年代,都依然是“毛肚火鍋”,而沒有“重慶火鍋”一說。
直到重慶火鍋走進四川、走向全國,外地朋友見到這個稀罕物,來自重慶的一大鍋麻辣紅湯,燙東西真好吃!既然來自重慶,那就叫“重慶火鍋”吧——重慶火鍋這個名字,就這樣傳開了。
重慶火鍋出名了、網(wǎng)紅了,投資開火鍋館的朋友,蜂擁而來。其中,開始出現(xiàn)其它地方的投資者。直到這時,才開始產(chǎn)生“去重慶化”的雜音。
一些人不愿意再用重慶火鍋這個牌子了,想改換門庭,用“四川火鍋”、“川味火鍋”取代重慶火鍋,爭端于是產(chǎn)生。什么“自貢發(fā)源論”、“瀘州發(fā)源論”,都是進入21世紀后,才冒出來的一些說法,但這些說法,更像猜測,缺乏史料佐證。
九宮格火鍋
重慶火鍋的標志物,就是毛肚和九宮格,以及那一鍋濃厚香郁的牛油湯底。
因為毛肚,而出現(xiàn)毛肚火鍋。
然后,毛肚火鍋再被中國吃貨們親切地稱作“重慶火鍋”。所以,作為重慶火鍋的誕生標志,以及最早期的火鍋食材,毛肚是重慶火鍋當之無愧的首選標志物。
現(xiàn)在有些90后、00后小朋友不喜歡吃毛肚。我工作室就有個小朋友,拒絕吃毛肚,說毛肚綿扯扯的,對于食客的技術(shù)要求太高,不好吃,不喜歡。
其實,這不是食客的錯,也不是毛肚的錯。
當年的重慶,宰牛場就在十八梯旁邊,每天的毛肚,那是新鮮得很哪。只要是當天的新鮮毛肚,下鍋隨便那么一燙,沒有不脆嫩爽口的。毛肚的“毛”,在重慶話中,就是指的新鮮出籠的、未經(jīng)處理的、原始狀態(tài)的食材。毛肚的毛、毛血旺的毛、毛干飯的毛,都是這個意思。
我在外地,經(jīng)常見當?shù)鼗疱侌^把毛肚寫成牛百葉,我告訴他們,重慶人過去是不吃牛百葉的,我們吃“毛肚”。
普通牛百葉,一般都是凍貨。不新鮮,哪里還會有那個銷魂口感呢?“毛肚”一詞,重點不是“肚”,而是那個不起眼的“毛”字——一定要新鮮再新鮮,三五個小時內(nèi),下鍋涮一下入口,最佳。
可見,當年老重慶的吃貨們,硬是有口福。守著宰牛場,吃的鮮毛肚。而現(xiàn)在呢,很多火鍋館的毛肚,凍貨居多,這已經(jīng)不能叫“毛肚”了,應(yīng)該像很多外地火鍋館那樣,只能叫“牛百葉”。
毛肚火鍋
九宮格,則和重慶火鍋的吃法緊密相關(guān)。離開了九宮格,就燙不好重慶火鍋。
九宮格最早的作用,是為了劃分食客的領(lǐng)地。當年,重慶火鍋是多位互不認識的吃貨圍在一起吃,為了不至于吃混了,你夾了我的毛肚,我捻了你的鴨腸,所以干脆放一個九宮格,你的食材放這幾個格子,我的放那幾個格子,各吃各的,相安無事。后來,這種組合吃法慢慢取消了,九宮格也就在很多火鍋館消失了。
其實,九宮格的作用遠不止此,它不但劃分食客的領(lǐng)地,還區(qū)分著食材的涮燙方法。
中間那一格,是不能倒菜進去的,那是大家用來涮毛肚、鴨腸、腰片、肝片的地方——對的,所有必須筷子夾著涮的食材,都在這一格。
而旁邊的四個大格子,是用來燙食的。一些需要稍微煮一下,但煮但時間不太久但食材,比如黃喉、午餐肉、嫩肉片、肥腸等,以及大部分素菜,就放在這里燙食。躲在角落里的那四個小格子,則用來煨煮。如老肉片、腦花、血旺、藕片等等,就放在這里慢慢煨。
我喜歡吃老肉片。去熟悉的火鍋館,我往往要提前一個小時,給老板打電話,請他切一盤厚厚的梅花肉,放在其中一個小格子里面,慢慢煨。一小時后,坐下來,口感正合適。
而重慶火鍋湯底里面的牛油,則是這一鍋湯底中真正的靈魂所在。
記得上世紀80年代后期,重慶火鍋進入成都不久,當?shù)厝说奈独?,很快就被重慶火鍋征服。但是,也有人反映出不適應(yīng)牛油,于是聰明的成都朋友,就想出一個好主意:推出清油火鍋,用清油(即菜籽油)代替牛油。
但是,幾十年過去了。你去成都看看,還找得到清油火鍋嗎?隨便走進一家成都火鍋館,鍋里飄的,依然是牛油的脂香。
如果在一鍋重慶火鍋里,牛油出現(xiàn)了膻味,這不是牛油的問題,是打鍋的師傅出了問題。
處理好的牛油,不會有異味或者膻味,只有香氣,當然,你非要說這牛油香氣是膻味,我也拿你莫法。
牛油的脂香,和麻辣鮮香結(jié)合在一起,加上不同食材的口感,在口腔里動態(tài)疊加——美妙的節(jié)奏感和刺激感,在舌尖往返輕躍。這就是重慶火鍋!
九宮格牛油火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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