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個奇怪的事情。
之所以說奇怪,是因為在我姥姥去世前,我一直以為,她愛我。而我身邊熟知我的人,也都認為,我唯一的親人只有我姥姥。
老天動動手指,你的人生可能就是一場笑話,供人觀看,且套路庸俗。
我出生不久父母就離婚了,原因不詳。所以即使父親離開我也不知道,更不記得他長什么樣子。之后媽媽就在自己的住處生活,開始新的生活,她有自己的房子。而我就在姥姥家,由姥姥撫養(yǎng)我。一直可以說到大學(xué)畢業(yè)。
在那之前,我認為的姥姥,是教我識字,教我識顏色,陪我去醫(yī)院,照顧我吃飯的人。
我一度以為,這就是愛,這就是好。
但其實,我只是故意逃避事實罷了。
自己身為女孩,對于我的母親來說,是非常上火的,她喜歡男孩這個事情,親戚間無人不知曉。一次飯桌上,母親當(dāng)著我的面說,要是生了女孩,就該掐死。飯桌那邊姥姥也在,她什么也沒說?;橐鲞@個事,母親一直怪罪姥姥給她找了個渣男,所以當(dāng)離婚那一刻,母親也許是出于報復(fù),姥姥也許是出于對女兒的“溺愛”,我就順理成章的被安置在姥姥家生活。母親的新生活是什么樣的,我并不知道。我只大概記得,她有一套屬于自己的房子,是父母給買的,還有個陌生的叔叔,長的很丑。而由于我的臉長得像極了我的父親,姥姥經(jīng)常會生氣,甚至說我的聲音和我爹一模一樣。
我和母親的關(guān)系一直不好,小時候不懂大人的世界,不明白為什么母親看見我永遠陰森個臉,莫名其妙罵我,詛咒我最難聽的話,撕我作業(yè)。別的同學(xué)有新衣服新文具,而母親從來不給我買,我只能撿表哥表姐用剩下的。那時候我以為是因為家里窮。
所以后來我有一個“省錢”的習(xí)慣,就是別人給我買什么,我都不要。
但是姥姥并沒有因為母親對我的態(tài)度,做出什么公平的抉擇。她會跟我說,你是孩子,你就應(yīng)該是你媽媽的垃圾桶,受氣包,誰讓你最小?打你罵你都是為你好,她為什么不打鄰居家孩子?你最小,你是孩子,你不應(yīng)該有衣服穿,所以精力要放在學(xué)習(xí)上。
所以我就以為,我不配擁有一切。我只能夠在垃圾桶里生活,和垃圾為伴。
大一點的時候,因為姥姥身體原因,和母親生活時間開始多了。那時候也是母親最猖狂的時候,從莫名其妙咒罵到變本加厲的發(fā)瘋,無緣無故打罵然后逼迫我道歉,給我學(xué)校同學(xué)家長老師打電話,罵到最后我被全班孤立。
那時候大家都在傳言,我媽是瘋子,我也肯定遺傳了精神病。
我是瘋子的女兒。
我沒有辦法解決這一切的時候,會去求助姥姥,因為對于一個孩子來說,飯吃不上,穿不上衣服,只能去求助。但是姥姥會擺出我是廢物的眼神鄙視的看著我,說,你媽打你,是愛你,你就該忍著,讓著,照顧她,愛護她。然后把我從家里推出去,讓我回去找我媽。甚至有時候會往我臉上吐唾沫。我想,那時候她一定覺得我長得和我爹一樣讓她討厭。
而我期望的,是你作為家里年長最有權(quán)威的人,你女兒的母親,是不是應(yīng)該站出來說句公道話,告訴你女兒虐待孩子是不對的,不想好好養(yǎng)孩子就別養(yǎng)。
而不是像逃兵一樣,躲起來,把一切責(zé)任推到我身上。
大學(xué)以后我就發(fā)誓不再回來了。畢業(yè)以后我也是這么做的。剛畢業(yè)兩個月不到,我姥就急了。找我談話,說,以后誰照顧她女兒?不行,你不能去省會,外地工作,你必須回到老家這個小地方,好好愛護她女兒。然后說著說著,就哭起來,拍大腿,說,哎呀我女兒命苦啊,哎呀??墒俏乙且徽酒饋砘匚?,她馬上不哭了。
你女兒真的苦嗎?你女兒起碼有父母,還是高干離休家庭,一輩子吃喝不愁,四十歲不到就不上班了,買菜做飯洗碗都是別人伺候。我呢,我沒見過我爸就不說了,我看著你們吃香的喝辣的,但是唯獨針對我,大冬天你們穿棉鞋,我穿布鞋。如今我畢業(yè)工作掙錢了,你看管不住我了,跟我說我是個打工的,就該窮這點,一年買兩件衣服就行了。你女兒怎么苦了到底,我為什么年輕輕要回來,你是怕沒人給她做飯嗎。
姥姥去世以后,她給所有人,包括我的表哥表姐都留了錢。唯獨沒有我。
她生前跟我說,她給我留了五萬結(jié)婚錢,我說我不要,她說,不,給你的就是給你的,但是,到時候,全都給你媽。
后來我問起我媽,我媽說,給她的就是給她的,不是任何人的。
甚至我才知道,姥姥還給了媽媽在外面的情人,一部分遺產(chǎn),以及情人的兒子。
這個世界,是不是太搞笑了。譜寫了這么一曲喜劇人生。
有一次,我記不清是初中還是高中了,我媽在六樓的陽臺上試圖掐著我推下去,未果?;丶椅腋依颜f了這件事,我姥冷淡的說,你看,你媽好愛你啊,都沒推你下去,以后要好好孝順?biāo)?,她真的好愛你啊?/p>
后來,這就像施在我身上的魔咒,每當(dāng)我遇到對我不好的男朋友,我的忍耐力比常人還要可怕,我分不清什么是好的,什么是壞的。與此同時,充分給了對方傷害我的機會。
前幾天前男友像沒事人一樣找我聊天,淺淺的說行了別生氣了。那一刻,我笑了,原來我一直重復(fù)著過往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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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割線是想單獨提及一個人。關(guān)于我的姥爺。
他是唯一一個,對我好的人。從小到大的學(xué)費,都是他出的錢,包括文具,到后來大學(xué)需要的電腦。我到現(xiàn)在都記得,買完電腦那天,我坐在那看著嶄新的電腦,他過來笑嘻嘻問我,喜不喜歡。就好像他才是買了新電腦那個人。他也是唯一一個,敢站出來為了我,質(zhì)疑我媽跟她爭吵的人。很多時候,他感覺到我和我媽的異常,問我姥怎么回事,我姥就連撒謊帶哄騙過去。
其實我姥從來就不愛我,只是因為她養(yǎng)育了我,相對于我媽來說好一點,我就認為這是愛,這是好。而當(dāng)我在外地很多年,見到了更多人更多事的時候,我漸漸有了關(guān)于好壞底線的判斷。
愛,從來就不會傷害一個人。
這也是為什么,在我姥出殯那天,我哭不出來的原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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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想到這么多人回復(fù)。
可能是我年齡太大了,對于這樣人生我很淡然。人性本是可怕的,所以想明白太多只會失望。并且人各有命,也不是努力就能改變命運的。我一直覺得自己可能上輩子做了太多壞事,所以這輩子只能無盡的償還。我是一個生命力很頑強的人,不斷努力不斷找機會改變,但我想說其實我是失敗的。在這個土都沒一半的年紀里,已不在期待什么奇跡會發(fā)生。每當(dāng)我努力一點點,以為遇到了改變,但是下一秒就又變成了很糟糕的樣子。
我也想過自殺。
正如那句“死亡比活著更有價值”一樣。
不管怎樣,活著的時候,我都是盡努力讓自己開心。籌劃下一次旅游計劃。哪怕去臨市游玩,我也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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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guān)于那些“惡”人后來怎么樣了。
姥爺在2011年去世的,打那以后,我姥就開始不斷忍受兒女們對她的臉色,并且隨著時間,每年都在加劇。
她去世前一年,都沒人愿意給她洗個澡,甚至帶她去一次澡堂子。我媽說嫌澡堂子臟,我舅舅說自己是男的不方便。后來我看不得她可憐,就請假回去,給她洗了幾次澡。她半夜痔瘡犯了便秘難受,我給她打水洗屁股,不嫌棄她已經(jīng)洗過了,仍用手進水里試探水溫。
她不喜歡兒女來家里,就讓我陪著,因為我溫順,她的兒女對她不好。
我的表哥表姐,早就不跟我姥來往了。誰也不是傻子,被語言暴力幾次后,都選擇了斷舍離。
所以當(dāng)母親的老情人給我發(fā)微信說,我姥的遺產(chǎn)沒有我一分錢都事,并且還給了他和他兒子的時候,我笑到劈叉。
敢情我被利用了。并且我在我姥眼里就是個屁。
2018年我姥因心臟衰竭在icu度過了一個月去世的,在處理殯儀事情的時候,我的舅舅為了省錢連骨灰盒都想找?guī)讉€木頭塊自己釘下算了。我當(dāng)時還站出來說,我自掏腰包五千塊買個骨灰盒行不。
我姥的喪葬費國家給了十九萬。
現(xiàn)在什么都明白以后,我想,我怕我是個傻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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