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院子里有一棵杏樹,已經(jīng)記不起有多少歲了。這棵杏樹是姥姥種下的,姥姥告訴我:“你媽媽小時候看著別人家吃杏饞得哭,但是我們家里窮買不起。為了滿足你媽媽的愿望,我賭氣跑到臨朐老家背回來了棵杏樹苗?!?/p>
我小時候每每看著這棵樹,就問姥姥:“什么時候能吃到杏呀?”姥姥摸著我的頭說:“傻孩子,別著急,桃三杏四梨五年呢?!蔽覇査鞘菫槭裁矗坷牙颜f:“杏樹生長四年才能結(jié)杏,桃樹是三年,而梨樹則是五年。”那時候覺得四年好漫長啊,誰知一溜煙的功夫,我們都長大了。
每年春天,杏花開了,白或者粉。姥姥看著杏花,臉上是慈祥的微笑,我知道她在想什么。姥姥喜歡她的孩子們,喜歡她的外孫們。姥姥把好吃的東西都留給我們吃,比如這棵杏樹結(jié)的最甜的果子。杏花開過,姥姥喜歡坐在杏樹下紡線,給我唱童謠:小老鼠上燈臺,偷油吃下不來......還時不時抬起頭看看樹上,看看那些可愛的綠色小精靈。似乎那些小精靈都有一個好聽的名字,叫新博、沈陽、德(dei)州、博英、博霞,又或者那些小精靈叫桂桂、清華、莎莎、少華、崳菡、菲菲、鵬飛。姥姥一邊做針線活兒,一邊念叨著這些熟悉的名字,念叨他們的生日,念叨他們是不是又長高了。念叨著念叨著,就念叨到了六月,樹上的小精靈就露出了黃色的笑臉。姥姥看著門口開始盼著,盼著兒子閨女孫子外孫們都回家吃杏。
姥姥坐在杏兒樹下盼,盼著外孫們?nèi)ゼ依铮コ孕觾?。姥姥的盼望總是和失望?lián)系在一起。姥姥卻不會讓我們失望,不會讓孩子們沒有杏兒吃。姥姥讓媽媽把杏兒裝好,送到每一個孩子那里。有時候,姥姥還親自去送,她常常說:“人老啦,怎么也跑不遠(yuǎn)啦。年輕的時候背回來這顆樹苗是對的。”姥姥就是這樣一個女人,她不怕路途遙遠(yuǎn),不怕吃苦受累,她只想看看孩子們,看著饞貓一樣的孩子們把杏兒吃到嘴里,吃得肚子鼓鼓的,而她自己卻一個也舍不得吃。
杏花的香味,蜜蜂的嗡嗡聲,蜜甜的杏子和我最親愛的姥姥,成了我童年最難忘的回憶。小時候,媽媽為了給我更好的生活出去賺錢,我只能住在姥姥家。不知道是不是這個原因,姥姥格外疼我,每年家里的杏我都是吃的最多。姥姥時不時地給我偷偷地塞到嘴里,然后沖我笑著。后來,我長大出去上學(xué),每年到了杏熟的時候,姥姥怕我吃不到,就叫媽媽給我寄過去。每次收到一箱子杏,我就知道姥姥是最愛我的。那杏兒很甜,甜到了我的心底。
去年的六月,竟成了最后一個關(guān)于杏樹和姥姥的回憶。依然記得姥姥在杏樹下那張合不攏嘴的笑臉,記得她又偷偷地往我嘴里塞了甜甜的杏......
從“春雨綠陰肥”的四月到“小麥覆隴黃”的五月,從“花褪殘紅青杏小”的暮春到“謝卻海棠飛盡絮”的初夏,兜兜轉(zhuǎn)轉(zhuǎn)間,有風(fēng)有雨有陽光,而姥姥留給我的只有記憶中的愛了......
作者:李崳菡,博興縣陳戶鎮(zhèn)人,中學(xué)教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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