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豚湯是來自金匱要略的一個方劑,論述的是奔豚證氣上沖胸,腹疼的一種證型。奔豚證一般屬于心氣虛被腎氣所乘而導致的氣上沖證,但奔豚卻表現(xiàn)為氣上沖胸,寒熱往來,腹疼,與柴胡證非常類似。有人說奔豚湯是小柴胡湯的變方,是藏在小柴胡湯背后的方劑。
那么,奔豚湯究竟是一個什么樣的方劑,在臨床上又能治療哪類疾病,本文從原文及相關醫(yī)案進行解析:
奔豚湯原文解析
奔豚氣上沖胸,腹痛,往來寒熱,奔豚湯主之。
奔豚湯方:甘草 芎藭 當歸各二兩 半夏四兩 黃芩二兩 生葛五兩 芍藥二兩 生姜四兩 甘李根白皮一升 上九味,以水二斗,煮取五升,溫服一升,日三服,夜一服。
乍一看這一條,著實讓人一頭霧水,奔豚證大多都是因為心氣虛被腎氣所乘,但此條卻呈現(xiàn)出寒熱往來的類似柴胡證,但里面卻沒有柴胡,這是隨什么?其實這是一個肝氣郁而化火的方子。我們來逐字逐句分析:
(1)奔豚氣上沖胸:氣從少腹上沖胸,這是是奔豚病的必有證候。暫時看不出為什么。繼續(xù)往下辯。
(3)往來寒熱:很熟悉的柴胡四證之一,但柴胡證沒有氣上沖心,可見此之所以氣上沖心,是因為肝郁,肝膽互為表里,其氣通於少陽,肝有邪影響到膽(少陽),少陽經(jīng)氣不和,居半表半里之間,表陽里陰,陰陽進退,就出現(xiàn)寒熱之往來。
肝為厥陰,其之所以郁,是因為厥陰屬木,病則郁而成風,風動耗損血,淤而化熱,從而導致膽氣上逆而發(fā)奔豚。這個上逆的根本在于肝郁,而不在于。而柴胡證是少陽之氣郁,而病不在肝。
奔豚湯方意解析
奔豚湯,以李根白皮苦寒為君,功專降奔豚逆氣;生姜、半夏以增降逆的作用;甘草補脾胃并緩急迫;當歸、川芎、芍藥和血調(diào)肝潤燥;黃芩、生葛清解郁熱,共奏疏肝解郁,降逆止痛之效。
關于奔豚湯,徐忠可認為是小柴胡和桂枝湯的合方,認為是柴胡湯去柴胡,桂枝湯去桂枝、去大棗,屬于太陽、少陽合病治法。因為肝氣不調(diào)而加辛溫之芎、歸,熱氣上沖而加苦泄之生葛、李根,不治奔豚,正所以深于治也。
胡希恕也認為奔豚湯是柴胡湯的變方,認為之說以用甘李根白皮代替柴胡,是因為甘李根白皮能降奔豚氣,而柴胡不能。那么我們就來看看柴胡的藥性。神農(nóng)本草經(jīng):柴胡主心腹腸胃中結氣,飲食聚集,寒熱邪氣,推陳致新。所以柴胡能治療柴胡證里的胸肋苦滿、不欲飲食,寒熱往來、心煩喜嘔;那么再來看看甘李根白皮,長沙藥解:甘李根白皮入足厥陰肝,下肝氣奔沖,請風木之郁熱,可見此藥性解釋來源于金匱要略奔豚湯?!稌r習》根皮大寒,主消渴,止心煩,氣逆奔豚。
柴胡為什么能治療那么多雜癥,我們來看葉天士的注解。葉天士認為柴胡氣平,稟中正之氣,所以入膽之中正之官,其之所以能具備主心腹腸胃結氣,都取決于少陽膽的作用,柴胡升達膽氣(含少陽三焦之氣),所以五臟六腑俱從宣化而散。其之所以主飲食聚集,是因為飲食之所以消化,必須借助肝分泌的膽汁進行宣化,膽氣旺則食消。而少陽旺盛,自然寒熱氣合和而消。少陽氣和,氣血生發(fā),所以明目益精,可見柴胡的升提,在于生發(fā)少陽膽氣及三焦之氣。
奔豚湯既然沒有柴胡,可見病不在少陽,也就不能稱之為柴胡證的變證。只能說從方藥的加減上,可以和小柴胡湯進行對比和聯(lián)系。既然本證的病因為風燥傷血,從而導致膽氣上逆而出少陽,可見治療的著眼點并不在少陽,所以便不能成為太陽少陽合病,應該稱之為厥陰之為病。
傷寒論厥陰篇就有:厥陰之為病,氣上沖心。所以陳修園注解本篇,認為奔豚氣證為客邪在厥陰導致厥陰為病,如果厥陰本病導致氣上沖心,就用厥陰主方烏梅丸。而此證顯然并沒有上熱下寒,只呈現(xiàn)上有郁熱,所以就用不奔豚湯治療。
那么既然是奔豚證,為什么不用桂枝茯苓,這是因為此證的奔豚氣上沖,病因不是因為心虛被腎氣所乘,所以不用桂枝以強心氣,也不用茯苓以下水氣,病因來自肝虛郁熱,所以就用奔豚湯治療。但甘李根白皮,一般藥房很難買到,所以很多醫(yī)家用桑根白皮加枳實、川埬子代替。
但辨明了甘李根白皮,依然充滿疑點。生姜、半夏以增降逆;甘草補脾胃并緩急迫;當歸、川芎、芍藥和血調(diào)肝潤燥;黃芩、生葛清解郁熱——既然有黃芩清郁熱,為啥要用哪個葛根,請熱的藥那么多,為什么偏偏用葛根?
那只好再來看葛根的藥性,神農(nóng)本草經(jīng):葛根,味甘平,主消渴,身大熱,嘔吐,諸痹,氣陰氣,解諸毒。葉天士解析,葛根辛甘,升騰胃氣,氣上則津液生,同時因為能升發(fā)胃陽所以解濕熱,濕熱解則嘔吐止。葛根辛甘和散,氣血合所以解諸痹,辛甘調(diào)脾胃,所以解諸毒。本草思辨錄:葛根味甘兼辛,則擅發(fā)散之長,層遞而升,復橫溢而散。升則升胃津以滋肺,散則散表邪以解肌。故栝蔞根治身熱,是以寒勝熱;葛根治身熱,是以辛散熱。栝蔞根止渴,是增益其所無;葛根止渴,是挹彼(辛散胃液)以注茲(滋肺),
由此可見,葛根之所以用于此處,是用葛根的主宣通經(jīng)脈之正氣以散邪,引當歸川芎之血氣外出抗邪??梢姾笫篮芏噌t(yī)家認為葛根辛涼解表的認識是錯誤的,葛根的確是解表也能去濕熱,但卻是采取辛甘和散的方式,升胃以滋肺,可見葛根自身并不產(chǎn)生津液,只是津液的搬運工,自身也不解濕熱,只是將能制造濕熱的胃液統(tǒng)統(tǒng)升騰了出去。而奔豚湯一方面用黃芩解熱,一方面又用當歸川芎白芍補血,自然會增濕,所以就用葛根升提至胸,這正如醫(yī)宗金鑒所言:奔豚湯證,是奔豚湯之輕癥,所以“微者以奔豚湯,從心調(diào)血散逆也”。又引沈明宗的解釋進一步說明:用芎、歸、白芍、甘草,調(diào)養(yǎng)厥陰、少陽血氣之正,而邪自外出。
1、氣滯痰凝血瘀,氣上沖胸病奔豚
女, 57歲 主訴:失眠。2天2夜未合眼,伴心煩易怒、心慌心悸、頸部脹痛、頭暈頭痛、腳“抽筋”、氣上沖胸、咳嗽胸悶、少氣,形寒畏冷,夏日仍需穿襪子入睡。性格急躁,聲音洪亮。
患者數(shù)年前無明顯誘因出現(xiàn)失眠、并逐漸出現(xiàn)頭暈、心慌心悸、氣上沖胸、形寒畏冷等癥狀。
辨證病人中氣十足,可見久病并未虛,古人云怪病多痰,久病夾瘀,該患者癥狀雖繁雜,卻符合氣滯痰凝血瘀(證)的病機,且氣上沖胸明顯為奔豚湯證,但你患者最以失眠(癥)為苦,遂以失眠為突破點,結合病、證、癥,處奔豚湯加味。
按:此證陽浮陰弦,左關明顯,可見為厥陰寒,右寸浮,可見為陽氣浮弱,顯然接近胸痹之脈(陽微陰弦),所以此案也具備咳嗽胸悶、少氣的胸痹癥狀。再加上患者形寒肢冷,舌苔黃白稍膩,可見有陽虛證且兼有濕熱。所以此案用奔豚湯,以桑根白皮帶李根白皮。用奔豚湯滋肝血清熱,再用龍骨牡蠣酸棗仁補心血安神,治療失眠。但因未能兼顧到形寒肢冷,且胸悶短氣咳嗽顯然有痰飲在胸,兼有胸痹的病癥,所以顯然并不是十分對癥,如果在在用奔豚湯解失眠的基礎上,再用枳實橘皮生姜湯解胸痹痰濕,再加桂枝或者附子或干姜溫下焦,或更為合適。
《金匱要略》中記載:“奔豚病,從少腹起,上沖咽喉,發(fā)作欲死,復還止,皆從驚恐得之”。后人由“皆從驚恐得之”得到啟發(fā),將奔豚湯用于精神、情志類疾病。
2、情志怫郁,肝氣上逆病梅核氣
潘某某,女,38歲。長期以來不時自覺咽喉阻塞,伴眩暈,耳鳴,噯氣,月經(jīng)色暗黑,舌質(zhì)淡紅,苔根薄微黃,脈細弦。曾經(jīng)多項檢查,除乳腺小葉增生外無特異發(fā)現(xiàn)。
擬為肝氣郁滯,肝氣上逆之證。治宜疏肝降逆,佐以甘緩寧神。處方:李根皮15g,半夏10g,葛根15g,黃芩、白芍各10g,當歸、川芎各6g,小麥30g,甘草6g,紅棗3枚。
服6劑,咽喉異物感消失,僅偶覺有痰阻喉間,伴胸膺脹,心悸,口臭,“口厚”。仍照上方去小麥、大棗,以免甘緩生痰,加瓜蔞仁寬胸通下。
續(xù)服6劑后,除痰仍較多外,諸癥基本緩解(乳腺小葉增生仍在)。
按:《金匱要略》原文論奔豚病“皆從驚恐得之”,驚恐可概括七情諸因素。本例長期有咽喉阻塞感,屬“梅核氣”范疇,病機是情志怫郁,肝氣上逆,故可用奔豚湯疏肝降逆。本例方中去生姜,因嫌其辛熱易激惹肝火;合甘麥大棗湯以緩急寧神。
3、肝臟血虛,氣火逆亂病恍惚
馬某,女,16歲,學生。患者每見欠伸之后即哭泣無?;蚪腥鲁臭[,或精神恍惚,不聞不見。詢其因,乃上學戀愛,被家人打罵恐嚇而發(fā)病。曾服谷維素、安定、氨絡酸等西藥治療,療效不佳,故于今日來診。刻診:患者無故自悲,善驚易恐,心煩不寐或多夢紛紜,大便干硬,小便短赤,頭重昏蒙,面帶愁容。舌紅苔少,脈弦細。
診為臟躁,乃血虛氣火逆亂所致。治宜養(yǎng)血平肝,瀉火安神。投奔豚湯加味:葛根15g,白芍、當歸、柴胡、黃芩各12g,半夏、李根白皮各10g,甘草、川芎、生姜各6g,潞參、生牡蠣、生龍骨各18g。續(xù)服10余劑,諸癥消失,安如常人。1
按:本例系血虛肝旺之體,故投奔豚湯養(yǎng)血、平肝、瀉火,合小柴胡湯疏理氣機,伍生龍牡涼血、鎮(zhèn)潛、安神。諸藥合用,血虛得養(yǎng),邪熱得瀉,故是自安。
總而言之,金匱要略治療奔豚氣證,分為病在肝、病在腎之別,肝氣奔豚多屬熱,腎氣奔豚多屬寒。但奔豚湯作為治療奔豚證的主方,可見具有很
廣泛的適應性。而且李根白皮是治奔豚氣的主藥,《外臺》治奔豚方十三首,李根白皮與桂枝、干姜、附子等熱藥也可以配伍使用,可見李根白皮雖性味苦寒,搭配黃芩葛根可以清熱生津、搭配當歸川芎白芍可以合血,而搭配桂枝、干姜附子則又可以溫寒,其作為治療厥陰肝的一個方劑,和小柴胡湯一樣具有廣泛的使用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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