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志
慈懷君說
一提起“身在曹營心在漢”,人們總是會想起“不為曹操獻一謀一計”的徐庶,或是想起“為尋兄長,過五關(guān)斬六將”的關(guān)羽。
然而,這里提及的“漢”,卻是指劉備,而不是真正意義的漢王朝。
縱觀整個三國,卻有一人,一生在魏,卻終為漢臣。雖是曹操謀主,卻一心要匡扶漢室。
曹魏的建立,他功不可沒,大漢最后的尊嚴(yán)也是他在守護。
他一生都在尋求曹魏與漢朝的平衡,可最終卻多年志向破滅,落得凄美悲慘的結(jié)局。
他就是被曹操稱為“吾之子房”,被陳壽單獨立傳的“王佐之才”——荀彧,荀文若。
一切相遇,皆有因果
荀彧出身名門,家族是潁川當(dāng)時三大士族之一。他的祖父號稱神君,有八個兒子,被世人稱為“荀氏八龍”。
荀彧家學(xué)淵源深厚,從小就有濟國救民的理想,無論人品,還是才華在同輩中都是翹楚。
南陽名士何颙初見荀彧時,便驚呼他有王佐之才。
26歲時,荀彧被舉孝廉,任守宮令。這本是一個可以實現(xiàn)理想的好起點,可恰逢董卓篡權(quán),禍亂朝政,朝堂內(nèi)外一片混亂。
人皆有趨吉避兇的本能,荀彧亦然,為了保全自身,他毅然棄官返回潁川。
黃巾之亂雖已結(jié)束,但漢朝已成強弩之末,諸侯逐漸勢大,而潁川作為兵家必爭之地,必定會兵火肆擾。
恰逢冀州韓馥來邀,荀彧便帶著家人前往冀州投靠??晒艜r書信遲,車馬慢,到達冀州時,才發(fā)現(xiàn)這里已成袁紹地盤。
袁紹四門三公,與荀家也算舊識,見到荀彧遠(yuǎn)道而來,自然奉為上賓。
那時,十八路諸侯討伐董卓,袁紹被推為盟主,可他器小易盈,畏手畏腳,并不愿多為大漢出一份力。
袁紹“干大事惜身,見小利忘命”的本性,被荀彧看得一清二楚,他明白此人絕不是可以托付之人。
就在眾將只顧自身,不顧漢室之際,曹操卻敢冒風(fēng)險西進滎陽討董。雖然慘遭兵敗,險些身死,卻也證明了自己忠漢之心。
荀彧發(fā)現(xiàn),這才是自己苦苦尋找的人,于是他讓弟弟荀諶留在袁紹處,而自己投奔曹操而去。
有人說,曹操最大的運氣,就是他遇到了荀彧。
可是,人與人之間的緣分,看似無法預(yù)見,其實早有因果而定。
荀彧之所以投奔曹操,是因為在當(dāng)今的環(huán)境下,他們是同一類人,都是理想主義者,都在為匡扶漢室,還天下清平而四處奔走,哪怕此刻力有不逮,也愿勵志竭精。
這一次相遇,不僅影響了兩個人的命運,同時也改變了一個時代的走向。
所有安排,皆是天意
人生最大的幸運,就是在對的時間,遇到了對的人。
荀彧的到來,讓曹操異常高興,大呼張良來了。
然而,曹操還是小看了荀彧,荀彧不光有張良運籌帷幄之策,還有蕭何鎮(zhèn)國撫民之才。
在未來的幾十年,凡是曹操所經(jīng)歷的大事件,皆有荀彧統(tǒng)籌的影子;但凡曹操率軍出征,皆是荀彧鎮(zhèn)守后方。
不但如此,荀彧為曹操舉薦了大量人才,荀攸、郭嘉、戲志才、鐘繇等人的加入,讓曹操的軍師團迅速充盈了起來。
武有譙縣家族兄弟的攻城拔寨,文有潁川集團智囊的出謀劃策。這時的曹操陣容才初具規(guī)模。
公元194年,呂布趁曹操在徐州報仇時,聯(lián)合張邈、陳宮一起攻擊曹操后方,兗州全境只剩下三縣堅守。
鎮(zhèn)守城中的荀彧臨危不亂,先招回大將夏侯惇以鎮(zhèn)軍心,后哄騙郭貢不敢攻城,又與程昱定計,保全了范縣和東阿。
荀彧以一己之力守得三城萬無一失,一直等到曹操班師,擊敗呂布。
然而,恰逢陶謙身死,曹操打算趁機先奪徐州,后滅呂布。
這時,荀彧卻提出了相反的意見,他說:“兗州雖殘破,但它跨黃河、濟水,是天下要沖,仍可自保。
若不管呂布,而去攻打徐州,呂布乘虛進攻,民心就會更加動搖,所有收復(fù)的城都會再失去,我們會徹底失去兗州。而那時若徐州久攻不下,天下之大,又有何處可安身?”
曹操聽完后,明白了荀彧的一片苦心,于是決定先平兗州,以此為根基,再逐鹿天下。
荀彧之所以對曹操掏心掏肺,因為他并沒有把曹操視為自己的主公,他的心里,曹操更像是自己的朋友。
朋友有事,自己會竭盡全力提升他的實力;
朋友有難,自己會奮不顧身保全他的所有;
朋友有錯,自己會義無反顧指正他的不足。
他希望朋友可以有更好的發(fā)展,然后一同實現(xiàn)平生所愿。
王與王佐,唯有彼此進步,才能相互成全。
成功失敗,皆是宿命
有時候,你對未來所有的謀劃,亦抵不過一次命運的安排。
公元196年,漢獻帝在楊奉、董承等護衛(wèi)下,由長安返回洛陽。
這一次的回歸大大刺激了曹操和袁紹。
沮授對袁紹說:“此時應(yīng)該西迎大駕,挾天子而令諸侯”??蛇@時袁紹正與公孫瓚打得不可開交,在他眼中,皇帝遠(yuǎn)沒有地盤來的重要。
而曹操這邊,雖然身系大漢,可心中也在猶豫不決。
荀彧看出了曹操的疑慮,他先以晉文公迎周襄王為例,奉勸曹操,禮從皇者,皆天下歸心。
后又告訴曹操,“若不時定,四方生心”,則悔之晚矣。
曹操看荀彧言之鑿鑿,于是親率大軍進抵洛陽,接回漢帝。
其實,未來怎么發(fā)展,都是未知數(shù),但卻會因為一次次努力,讓結(jié)局變得有跡可循。
漢帝的到來,不僅讓曹操占有大義,可以“擁天子以令不臣”,還讓曹操的名聲更為響亮,達到了荀彧的“奉主上以從人望”的目的。
秉大義使天下英豪誠服,持大公將天下良才收入彀中。
而后的曹操南敗宛城,東收徐州;降張繡,殺呂布,占據(jù)兗、豫、徐等州,與袁紹分庭抗衡。
公元199年,袁紹集10萬精兵,欲南下進攻許都,曹操憂心不定,諸將惴惴不安。
又是荀彧站出來,為眾人指明了方向:“袁紹雖兵眾卻法令不整,田豐剛愎而犯上,許攸貪婪而不檢,審配專權(quán)無謀,逢紀(jì)剛愎自用,至于顏良、文丑,匹夫之勇,一戰(zhàn)而擒!”
荀彧的一席話,曹操更加明確自己的判斷:袁紹志大才疏,色厲內(nèi)荏,刻薄寡恩,兵多卻指揮不明,將廣卻政令不一,此戰(zhàn)必勝。
隨后官渡之戰(zhàn)爆發(fā)。雖然雙方兵力懸殊,曹操看似毫無勝券??刹懿偕险即罅x,下行統(tǒng)一,諸將一心;而袁紹方卻謀劃不一,將驕兵燥,難已成事。
隨著火燒烏巢,袁軍大敗,曹操終于在北方站穩(wěn)了腳跟,成為一方霸主。
其實,原本勝利的天平并不在曹操一方,正是荀彧的謀劃,眾將的死戰(zhàn),才讓命運一點點向曹操傾斜。
他們兩個即是主臣,又是朋友。一個盡心盡力,一個納諫如流。
因為荀彧,曹操才能問鼎中原;因為曹操,荀彧的才能終被看到。
越是信任的人,越值得長久;越是認(rèn)同的情,越不可磨滅。
所有結(jié)局,皆是命定
曹魏的崛起,從烏巢的那把火開始;而與漢朝的沖突,也從那把火后開始暴露。
十年間,曹操橫掃天下,權(quán)力日益龐大。
而在漢帝看來,自己只是從一個軍閥換到了另一個軍閥手中,同樣是軟禁控制,同樣是毫無權(quán)力。
然而,這注定是不可調(diào)和的矛盾。曹操不會放權(quán),讓董承、楊奉之流把持朝政,竊取自己的成果;漢帝也不愿容忍,他想要奪權(quán),想要恢復(fù)皇帝的尊嚴(yán)。
在隨后的日子里,楊奉叛亂,“衣帶詔”事件,一次次挑戰(zhàn)著曹操的底線。
那個忠于漢室的英杰,逐漸被傷透了心,既然天下如此看我,那我就化作真正的梟雄。
212年正月,曹操欲進爵國公,加“九錫”。
這一次,荀彧卻堅決反對。在他看來,我們是興義兵來匡扶漢室,秉持忠貞之誠,怎能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荀彧內(nèi)心抑郁難耐,作為朋友,他明白曹操的委屈;可作為人臣,荀彧卻要維護漢室尊嚴(yán)。
世間安得雙全法,自古忠義兩難全。
而曹操更加悲憤傷心,自己最看重的人,卻不再與自己一條心。
愛之深,恨之切。對比于敵人,身邊人的背叛更讓人刻骨銘心。
212年,曹操南下攻伐孫權(quán),這一次,他沒有讓荀彧再坐鎮(zhèn)后方,而是隨軍南下。
沒多久,這位王佐之才便自盡于軍中。
世人皆對荀彧惋惜,咒罵曹操無情。
可曹操錯了嗎?他總不可能將自己一手打下的家業(yè)拱手于人;
那漢帝錯了嗎?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這些本是自己的東西,自己又怎不配擁有。
難道錯的是荀彧?明知曹操為人卻要助他一臂之力,明知大漢不可為,卻要固執(zhí)堅持。
也許,荀彧從第一天投奔曹操,便看到了這個結(jié)局。只是因為匡扶漢室的執(zhí)念,還有與曹操的羈絆,讓他努力尋求解決之法。
可到頭來,自己上不能盡忠,下不能為義,身在維谷,只能以死明志。
他用自己的死,守護了大漢最后的榮光,同時也告訴曹操,自己從未變心。
荀彧已死,大漢亦亡。曹操也從被世人尊敬的漢相變成了人人喊打的漢賊。
所有故事的結(jié)局,仿佛從一開始便已注定。
曾國藩說:“君子但盡人事,不計天命,而天命即在人事之中?!?/p>
一個人做好自己就夠了,你的心是如何,你就會活成什么樣的人。
哪怕他人不解,哪怕自己委屈,也要守著初心,不忘本性。
荀彧之后再無漢臣,荀彧之后,曹操也再無朋友。
*注:配圖來自pexel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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