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慈悲心懷,不可讀此書
換個角度讀名著!
用喜劇手法寫悲劇
非大手筆不能為也
中國文化史能有金瓶一書
實(shí)屬幸運(yùn)!
接著說李瓶兒——
前文說到,小寡婦李瓶兒,服喪期內(nèi),打扮得花枝招展,來西門家給金蓮兒祝壽,拜了所有該拜的人,孫雪娥姍姍來遲,瓶兒裝模做樣,你是誰?你哪位?好吧,都拜了,也不差你一個。
吳月娘說這是西門慶的姑娘,這可不是女兒的意思,也不是姑媽的意思——姑娘一詞好些意思,其中一種就是側(cè)室、妾的意思。
李瓶兒說這么多姐姐都拜了,不差你一個,來,快過來,受我一拜……吳月娘拿出大老婆權(quán)威,不用不用,“不勞起動二娘”,你帶來這么多禮物,沉甸甸的心意,我們不能不懂事,我們這里的規(guī)矩,不是對誰都需要拜……李瓶兒也不客氣,她也算見過世面,知道人分三六九等,過度的謙遜,不僅不會給自己加分,還會引來不必要的蔑視,于是,“只是平拜拜兒罷”。
大戶人家女眷,不同場合不同的衣服,古典書籍里經(jīng)常能看見“更衣”一詞,既有上廁所,也帶有更換衣服進(jìn)入下一場合(階段)的意思。
敘禮已畢,換完衣服,吃席……“吳大妗子”,是月娘的嫂子;“潘姥姥”,是金蓮兒的老娘。上座的上座,主席的主席,打橫的打橫……一邊去的一邊去!
孫雪娥在西門慶家里是最沒地位的姨太太,就是個管廚房的大丫頭,其地位不如得寵的丫頭,比如春梅,甚至不如月娘身邊的如意……大家落座,她很快回到崗位。
風(fēng)塵女子姐妹多,同時,風(fēng)塵女子眼力勁也強(qiáng)、酒量也好。
職業(yè)是個過濾器,姐妹不多、酒量不好、沒有眼力勁的,早早都被淘汰了……前文通過虛寫,西門慶向金蓮兒的描述,我們已經(jīng)知道瓶兒善飲;這里是實(shí)寫,“鐘鐘酒都不辭”,喝起來很豪爽,是誠心來交朋友,能處!于是,月娘不僅親自遞了一遍酒,還端起大老婆的樣子,令李嬌兒等人都敬了酒。
借著酒勁,月娘說瓶兒你搬得辣么遠(yuǎn),就不想我們?你不想我們,我們可想你了!你這么有錢的富婆,還這么大方,我們都喜歡得不要不要的!
孟玉樓一聽就明白月娘稀罕這個富婆,想攏在手上經(jīng)常刮油水,立刻遞話,若不是給金蓮兒妹子做生日,瓶兒還不來呢。
李瓶兒趕忙解釋,我一直是想來的,但掛孝,不方便;再者,家里實(shí)在沒人。當(dāng)然,這些都是借口,主要找不到理由過來!昨天好不容易熬到五七,終于等到金蓮兒生日,我又一直假扮她的粉絲迷妹,這才找到借口……好吧,閑話不說,既然你歡迎我常來,求之不得,大娘,你生日幾時?
吳月娘說,你問我啊,就在……奧,早呢早呢。金蓮兒立刻接過話頭,大娘生日是八月十五,瓶兒你一定要來走走——一定要帶著禮物!
李瓶兒立即表態(tài),那還用說,必須滴!——孟玉樓、潘金蓮,仿佛月娘左右手,聽他們說話,封建人家里尊卑關(guān)系、女人那點(diǎn)小心思,躍然紙上。
待人接物很是學(xué)問,不同的人不同的態(tài)度。
喝到后半段,大家都有點(diǎn)大,李嬌兒敬酒,李瓶兒推辭,不喝了,真不能喝了。李嬌兒很生氣,大娘、三娘的酒能吃,我的酒就不能吃?你看不起我?不由分說,用大杯子斟滿,來,是姐妹就走一個!
李瓶兒推辭,真的真的是喝不動了,二娘莫誤會,不是不給你面子……吳月娘開口,瓶兒你喝了這一杯就歇歇,算是中場休息,過會兒再接著喝。月娘的面子不能駁,李瓶兒接過酒,放在面前,還是不喝,只是一個勁與眾人說話——李嬌兒在幾個姨太太中,是繼孫雪娥之后又一個不得寵的,而且不討吳月娘歡喜。所以,李瓶兒結(jié)局不好,很多人非常惋惜,甚至義憤填膺,但撿起這些細(xì)節(jié)你再琢磨一下,不能說活該,但至少不值得過分同情。
潘金蓮發(fā)髻上的金壽字簪,是西門慶給的;西門慶哪來的?李瓶兒給的。大家還記得這個過程吧,李瓶兒給西門慶壽字簪,帶有定情的意思;結(jié)果二人奸情被發(fā)現(xiàn),西門慶沒轍給了金蓮兒,堵她的嘴。
潘金蓮沒啥錢,也就沒啥首飾,得了這簪子天天戴著得瑟。吳月娘看在眼里肯定不是一時了,她估計金蓮兒的財力不足以自己購置這么好的東西,綜合最近發(fā)生的事,此物來路大概率來源于李瓶兒。
金蓮兒戴著好看,我戴著就不好看?不戴一下,怎么知道不好看呢?瓶兒妹子,你說對不對?。坷钇績黑s緊說對啊對啊,姐姐你戴啃腚也很好看的——既然你都開口了,我還能說啥;但你沒有說錯,這物雀食好看,你看這設(shè)計,八鯉時裝周指定珠寶;這用料,絕對足金;這可是宮中御物,不是有錢就能買到的……我家里還有幾對,各位姐姐見者有份,都送上一對吧。
月娘說真的哦,你鱉忽悠姐姐啊,姐姐我可貪財……可喜歡妹妹你了?!?/span>俺姐妹們?nèi)硕?,那里有這些相送”,如果不能這么多人都有,姐姐我的必須有!
大家聽說平白無故又得了一份金簪,都高興壞了,瓶兒妹子真好,實(shí)在人,我們可喜歡你了!
孟玉樓提議、大家伙用力,三番五次挽留李瓶兒,李瓶兒遂半推半就,留在西門家過夜……孟玉樓:瓶兒妹子,鱉跟我們裝了,你鱉以為只有金蓮兒一人知道你們的奸情,我們心里都亮堂堂的,瞞不了我們滴!
正喝著茶,西門慶回來了,喲,瓶兒你在呢……李瓶兒趕緊跳起身來見禮——這個跳字,用得非常傳神,一切可說不可說,都在這個字里了。
李瓶兒與西門慶雖已床單滾過千百遍,但當(dāng)著大家面敘話還得裝作是初戀,因此女方必須拿出點(diǎn)矜持……但是但是,欲蓋彌彰,作者故意用這樣的忸怩作態(tài),反襯二人的無恥——別說封建禮法,就是在今天,服喪期的女人,花枝招展去別人家,喝酒、說笑,甚至過夜, 跟一個不相干的男人毫不避嫌,這一切,愈是忸怩,愈是無恥!
這一段,作者筆法鋒利,行云流水,看似寫些家長里短,沒有安排一個不好聽的字,但整段讀下來,主人家的貪得無厭,上門者的勢利無恥,歷歷在目,誰都沒說破,說破就是不懂事,無聲的鞭笞。
西門慶:天晚了,鱉回去了。
李瓶兒:家里沒人,擔(dān)心有事。
西門慶:鱉擔(dān)心,聽哥的,不會有事!
瓶兒妹子怎么不喝酒,啃腚是你們沒有招待好。孟玉樓說,鱉瞎說啊,我們不停地勸酒,瓶兒妹子不賞臉不肯喝了……西門慶大手一揮,你們不行,看窩的!
李瓶兒嘴上說真不喝了、鱉麻煩了,要回家,但就是不動身……丫鬟一番布置,血色羅裙翻酒污,添酒回?zé)糁亻_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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