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肅白銀水泉：
黃河岸邊古老的坎兒井
在人們的記憶中，坎兒井似乎是新疆吐魯番的獨特產(chǎn)物。然而，令我們意想不到的是，在甘肅白銀水泉，一個距離黃河岸邊不遠(yuǎn)的小村中，也有兩條坎兒井。作為吐魯番標(biāo)志的坎兒井，怎么會在黃河岸邊出現(xiàn)呢？這中間究竟暗藏著什么玄機(jī)？
新疆吐魯番坎兒井
山間泉水
這是一個極不起眼的小村，背靠著一座綿延不絕的大山，面臨著一條寬廣的砂河，小村就在山河之間隱身。砂河從遙遠(yuǎn)的山中而來一直通向遠(yuǎn)方的黃河，人們視線常常被空曠的砂河所吸引，不由自主地忽視村莊。
小村就是黃灣下村了，它被一大片濃綠所遮蓋，很遠(yuǎn)的地方，幾乎看不到房屋，所以說這個小村很不起眼。距離村子近了，防護(hù)堤壩也出現(xiàn)了，自然也出現(xiàn)村民的房屋。堤壩是村民們防范洪水的襲擊而專門修建的，在它的守護(hù)下，農(nóng)田里莊稼長得很旺盛，紅紅的大棗、金黃的向日葵、白色的洋芋花，點綴在小村周圍。
古老的小村黃灣
黃灣下村是白銀市平川區(qū)水泉鎮(zhèn)管轄的一個小村莊。九月初，我們在水泉鎮(zhèn)工作人員的帶領(lǐng)下專程來到這里，尋覓期待已久的坎兒井。黃灣下村距鎮(zhèn)子大約十公里，到黃河邊大約三四公里。砂河邊的陡坡上去，穿過有些破舊的圓弧形大門，就到村里了。村支書楊天武正好在。我們說是來尋找坎兒井的，支書有些遲疑，帶路的工作人員趕緊給他說，是找瓶子的。他這才恍然大悟。
“瓶子”就是坎兒井的豎井，在村民眼中坎兒井的豎井就如同埋在地里的瓶子一樣，自然要用瓶子來稱呼。如今，用瓶子來稱呼坎兒井也僅僅局限于一些老人中間，年輕人中知道“瓶子”的就很少了。
在楊天武的帶領(lǐng)下，我們踏上了尋訪“瓶子”的路程，第一個地方就是泉水的源頭。沿著村門口的堤壩，往砂河的上游走去，拐了幾個彎后，就到了山腳下，一條清凌凌的泉水赫然出現(xiàn)在我們眼前。泉水大概比碗口粗一點，緩緩地在小溝中流淌。這或許就是黃灣下村的生命之源吧！沿著小溪流，我們挑開攔路的野草和棗樹枝，慢慢尋找著它的源頭。溪流雖然不大，但村民仍舊在使用，經(jīng)常有村民開著三馬子來拉水。
山澗的泉水
楊天武說，在十幾年前，泉水要比現(xiàn)在大得多。走了十幾分鐘后，我們來到泉水源頭，嚴(yán)格意義上說，這并不能說是泉水源頭，僅僅是一個小水池，從山里出來的泉水，在這里匯集成池。這水便是坎兒井的源頭了。
地下工程
坎兒井是一種比較獨特的水利工程，由暗渠和豎井兩部分組成。我曾經(jīng)在新疆吐魯番考察過坎兒井，那里的坎兒井比較深，人從豎井下去后，可以在暗渠邊上行走，夏天極熱時，人們就躲到了坎兒井的渠水邊上乘涼，坎兒井是一個地下的世界。
新疆吐魯番坎兒井邊取水的人們
黃灣下村的坎兒井是什么樣子呢？可惜，我們現(xiàn)在已經(jīng)無法看到了，只能從楊天武的解說中知道大概情形。黃灣下村的坎兒井和新疆吐魯番的不同，豎井必須要回填，到維修時才打開，這就使得黃灣下村的坎兒井更加堅固耐久。楊天武最近一次進(jìn)入坎兒井是在上世紀(jì)九十年代中期。那是在1995年前后，村上整修暗渠時，他下去修理過，故而對坎兒井的結(jié)構(gòu)和修建方式了如指掌。
黃灣下村的坎兒井一般由“瓶子”和暗渠兩部分構(gòu)成，施工時人們每隔10米左右挖一個“瓶子”，10米的距離是受通風(fēng)條件和測距技術(shù)限制緣故。瓶子底部距離地面深度各不相同，最深的“瓶子”大約4丈深。挖好“瓶子”后，人們從兩頭開始挖暗渠，就是挖洞子，洞子的高度大約在1.5米。
在楊天武的記憶中，暗渠比較高，人能夠貓著腰在里面走。挖好暗渠后，坎兒井就有了雛形，接下來就是防滲漏層和洞頂防坍塌的工程了，村民選用黃膠泥或紅膠泥，這是一種延續(xù)使用了數(shù)千年的材料，至今仍舊在農(nóng)村中廣泛使用。村民們用膠泥制作成一個個U型槽，對合著填充在洞子內(nèi)，這樣就輕松解決了滲漏和坍塌兩個問題。
黃灣下村有兩條坎兒井，鄉(xiāng)親們分別稱之為舊泉和新泉。泉水匯集成池的地方屬于舊泉，它的入口在十里墩的烽火臺下。初步的調(diào)查表明，舊泉長1700米，其中明渠長500米，暗渠長1200米，有“瓶子”70多個，開鑿于明末清初，距今已400多年。
楊天武說，舊泉主要是灌溉使用，一天一夜大約有500方水，負(fù)責(zé)澆灌著800畝到1000畝田地。
新疆坎兒井示意圖
離開了泉水池子后，我們繼續(xù)去尋找“瓶子”。楊天武說，這些年隨著現(xiàn)代化的提灌工具的使用，這套古老的水利工程就漸漸失去了作用。很多的“瓶子”口都被人們開墾成了耕地。在楊天武的帶領(lǐng)下，我們返回村邊，那里有一個“瓶子”口。這是一塊數(shù)畝地大小的荒灘，各種野草在瘋長，楊天武來到荒灘一角，將連在一起的野草掀開，出現(xiàn)了一個凹陷的大坑，直徑1.5米左右，這就是一個“瓶子”口了。泉水從地下暗渠暗中汩汩而來，帶給人們最基本的生命物質(zhì)。
我們看到這個“瓶子”屬于新渠，也就是鄉(xiāng)親們說的新泉。相對于舊泉，新泉的歷史并不是很長，大約修建于清末光緒年間，距今大約有120年的歷史。新泉長950米，其中暗渠長900米，明渠長50米，有“瓶子”60多個，主要作用是供全村人飲用。新泉的入水口在砂河中的興電二泵站附近。以地下水為水源，最大時有150多方，現(xiàn)在已經(jīng)很小了，只有100立方米左右了。
生命之源
坎兒井穿過院落后，來到一處澇壩，在那里匯集成水潭，供人們使用，也澆灌周圍的田地。黃灣下村的祖輩們就是靠著坎兒井引來的泉水，在這塊土地上生生不息地傳承宗族血脈，守護(hù)他們的家園。
對坎兒井的好處，楊天武至今不忘。他說：“坎兒井祖祖輩輩都用著呢？最大的好處就是一年四季都能使用，冬季也不結(jié)冰?！北M管已經(jīng)近20年沒有維修了，但楊天武堅信坎兒井開了就能使用，他說：“現(xiàn)在坎兒井主要的問題是沒有維修清理過?！?/p>
粗壯的棗樹，曾被坎兒井澆灌
穿行在村子內(nèi)，水泥路干凈整潔，村民或者在棗樹下乘涼，或者聚在一起談天。黃灣下村的居民大部分姓白，全村1000多人中姓白的大約占了600人。村民們口口相傳，他們祖先是從山西大槐樹而來。據(jù)說，最早居住在景泰，在那里人們大約生活了200年，后來逐漸搬遷到了這里，此時已經(jīng)是明末清初了。算起來，到如今也有400年了，舊泉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修的。
為何選擇修建成坎兒井的模式呢？原來坎兒井有兩個優(yōu)點：其一能避開地面的高溫蒸發(fā)，節(jié)省水資源；其二，坎兒井的保密性強(qiáng)，水源不易被敵人截斷。
據(jù)考證，這里處在長城沿線，各種沖突不斷，明政府曾在此不遠(yuǎn)的地方設(shè)置巡檢司，防范游牧民族的進(jìn)攻。在這種背景下，人們自然將確保水源及其安全性放在了首位，于是，想出了修筑暗渠引水的辦法，既能防備敵人的圍攻，還能杜絕敵人對水源投毒?？梢哉f，修筑地下暗渠更多是從安全角度考慮的。同樣的情形在景泰的永泰城、寬溝堡等古城中都能看到，這些古城的水源都是通過暗渠從山中引來，只不過黃灣下村的暗渠修成了坎兒井的形式。至于他們修筑坎兒井的方法，和新疆吐魯番的坎兒井之間有什么關(guān)聯(lián)，這還是個謎。
澇壩的出水口
我們跟著楊天武最后來到了一個干涸的澇壩邊上。這個澇壩就是坎兒井泉水的匯集之地，處于村子比較中間的位置。澇壩邊上長滿了棗樹。在一戶民宅邊有幾棵非常粗壯的棗樹，其中最大的棗樹一人能合抱。楊天武說，這是村子里最早的棗樹，樹齡超過400年了。
這株棗樹見證了黃灣下村先民的艱難創(chuàng)業(yè)史，也見證了坎兒井的開鑿。如今密密麻麻的棗樹是他們的經(jīng)濟(jì)支柱，但是村民們依舊恪守耕讀傳家的古訓(xùn)，這些年村子里的孩子考上博士碩士的不少。
一方水土養(yǎng)一方人，坎兒井的水曾經(jīng)滋養(yǎng)了小村，而今它的歷史依舊在滋養(yǎng)著小村。
新疆坎兒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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