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語》導讀（六）——八佾第三
周（jiàn）監(jiān)于二代
3·14子曰：“周（jiàn）監(jiān)于二代，郁郁乎文哉，吾從周?！?/strong>
【注釋】
(1)監(jiān)：同“鑒”，視、借鑒的意思。
(2)二代：這里指夏代和商代。
(3)郁郁：文采盛貌，豐富、濃郁之意。
【譯文】
孔子說：“周代的禮樂文明是借鑒于夏、商二代的禮樂文明建立起來的，它的文德多么豐富隆盛??！我遵從西周時代的禮樂文明?！?/span>
（孔子對夏商周的禮儀制度等有深入研究，他認為，歷史是不能割斷的，后一個王朝對前一個王朝必然有承繼，有沿襲。遵從周禮，這是孔子的基本態(tài)度。）
子入太廟
3·15子入太廟，每事問?；蛟唬骸笆胫^（zōu）鄹人之子知禮乎？入太廟，每事問?！弊勇勚唬骸笆嵌Y也?！?/strong>
【注釋】
(1)太廟：君主的祖廟。魯國太廟，即周公旦的廟，供魯國祭祀周公。
(2)鄹：又作“陬”，春秋時魯國地名，在今山東曲阜附近?！佰溉酥印保嚎鬃痈甘辶海╤é）紇，曾為鄹邑大夫，故當時稱孔子鄹人之子。
【譯文】
孔子到了太廟，事事詳問。有人說：“誰說叔梁紇的兒子懂得禮呀，他進入太廟，事事詳問?！笨鬃勇牭酱嗽捄笳f：“（事事詳問）這就是禮呀！”
（孔子對周禮十分熟悉。他來到祭祀周公的太廟里，并不以“禮”學專家自居，而是虛心向人請教的品格，正說明孔子對周禮的恭敬態(tài)度。）
射不主皮
3·16子曰：“射不主皮，為力不同科，古之道也?！?/strong>
【注釋】
(1)皮：用獸皮做成的箭靶子。
(2)科：等級。
【譯文】
孔子說：“比賽射箭，不以穿透皮靶為能（重要的是中的），因為各人的力氣大小不同，能力愛好不同，自古以來就是這個道理?！?/span>
（“射”是周代貴族經(jīng)常舉行的一種禮節(jié)儀式，屬于周禮的內(nèi)容之一。孔子在這里所講的射箭，只不過是一種比喻，意思是說，只要肯學習有關(guān)禮的規(guī)定，不管學到什么程度，都是值得肯定的。）
爾愛其羊，我愛其禮
3·17子貢欲去告朔之（xì）餼羊。子曰：“賜也！爾愛其羊，我愛其禮?！?/strong>
【注釋】
(1)告朔：“告”，是告廟。“朔”，正朔，農(nóng)歷每月初一為朔日?！案嫠贰?，古代制度，天子每年秋冬之際，把第二年的歷書頒發(fā)給諸侯，告知每個月的初一日。
(2)餼羊：“餼”，牲牢?！梆q羊”，祭祀用的活羊。
(3)愛：愛惜的意思。
【譯文】
子貢提出去掉諸侯每月初一日告祭祖廟用的活羊?？鬃诱f：“賜呀！你愛惜的是那只羊，我愛惜的那種禮啊?！?/span>
（按照周禮的規(guī)定：周天子每年秋冬之際，就把第二年的歷書頒給諸侯，諸侯把歷書放在祖廟里，并按照歷書規(guī)定每月初一日來到祖廟，殺一只活羊祭廟，表示每月聽政的開始。當時，魯國君主已不親自去“告朔”，“告朔”已經(jīng)成為形式。所以，子貢提出去掉“餼羊”。對此，孔子大為不滿，對子貢加以指責，表明了孔子維護禮制的立場。）
事君盡禮
3·18子曰：“事君盡禮，人以為諂也?！?/strong>
【譯文】
孔子說：“侍奉君主盡到臣下應盡的禮節(jié)禮儀（這是本分），別人卻把這當成是謅媚君主呢?！?/span>
（孔子一生要求自己嚴格按照周禮的規(guī)定事奉君主，這是他的政治倫理信念。但卻受到別人的譏諷，認為他是在向君主諂媚。這表明，當時的君臣關(guān)系已經(jīng)遭到破壞，已經(jīng)沒有多少人再重視君臣之禮了。）
君使臣以禮，臣事君以忠
3·19定公問：“君使臣，臣事君，如之何？”孔子對曰：“君使臣以禮，臣事君以忠?！?/strong>
【注釋】
(1)定公：魯國國君，姓姬名宋，定是謚號。公元前509～前495年在位。
【譯文】
魯定公問孔子：“君主如何差遣臣下，臣子如何事奉君主呢？”孔子回答說：“君主應該按照禮的要求去差遣臣子，臣子應該以忠心來侍奉君主?！?/span>
（“君使臣以禮，臣事君以忠”，君臣之間就會和諧相處?？鬃釉谶@里更側(cè)重于對君的要求，強調(diào)君應依禮待臣，不似后來發(fā)展的不問是非的愚忠。）
樂而不淫，哀而不傷
3·20子曰：“《關(guān)（jū）睢》，樂而不淫，哀而不傷?！?/strong>
【注釋】
(1)《關(guān)睢》：是《詩經(jīng)》的第一篇。寫一君子“追求”淑女，思念時輾轉(zhuǎn)反側(cè)，（wù）寤寐思之的憂思，以及結(jié)婚時鐘鼓樂之、琴瑟友之的歡樂。
【譯文】
孔子說：“《關(guān)睢》這篇詩，快樂而不放蕩，哀婉而不悲傷?！?/span>
（孔子對《關(guān)睢》一詩的評價，體現(xiàn)了他“思無邪”的藝術(shù)觀?！蛾P(guān)睢》是寫男女愛情、祝賀婚禮的詩，孔子卻從中認識到“樂而不淫、哀而不傷”的中庸思想，認為無論哀與樂都不可過分，有其可貴的價值。）
既往不咎
3·21哀公問社于宰我，宰我對曰：“夏后氏以松，殷人以柏，周人以栗，曰：使民戰(zhàn)栗?！弊勇勚?，曰：“成事不說，遂事不諫，既往不咎?！?/strong>
【注釋】
(1)哀公：魯國國君。
(2)社：土地神，祭祀土神的廟也稱社。
(3)宰我：名予，字子我，是孔子并不喜歡的學生。以其口齒伶俐，以擅長辭辯，宰予思想活躍，好學深思，善于提問，是孔門弟子中少有的曾正面對孔子學說提出異議的人。榮列“孔門十哲”之一。
(4)戰(zhàn)栗：恐懼，害怕，發(fā)抖。
【譯文】
魯哀公向宰我詢問供奉土地神的牌位應該用什么木料？宰我回答道：“夏代用松木，商代用柏木，周代用栗木。用栗木的意思據(jù)說是：'使老百姓戰(zhàn)栗’。”孔子知道了宰我的這番話后說：“已成事實的事不用再提及了，已經(jīng)結(jié)束的事不用再勸阻了，已經(jīng)過去的事不必再追究了?！?/span>
（魯哀公問祭祀土地神之義，宰我說周朝人用栗木，是為了讓老百姓害怕。孔子念念不忘的是恢復周禮，而弟子宰我卻在譏諷了周天子?？鬃硬桓吲d了，無法給予道理上的回應，所以說了這一段話。）
管仲之器小哉
3·22子曰：“管仲之器小哉！”或曰：“管仲儉乎？”曰：“管氏有三歸，官事不攝，焉得儉？”“然則管仲知禮乎？”曰：“邦君樹（sè）塞門，管氏亦樹塞門；邦君為兩君之好有反（diàn）坫，管氏亦有反坫。管氏而知禮，孰不知禮？”
【注釋】
(1)管仲：姓管名夷吾，齊國大夫，春秋時期的法家先驅(qū)。齊桓公的宰相，輔助齊桓公成為諸侯的霸主，公元前645年死。
(2)器?。褐溉酥至恳?guī)模小，如同小家樣，表現(xiàn)孔子責備之詞。
(3)三歸：相傳是三處藏錢幣的府庫。
(4)攝：兼任。
(5)樹塞門：“樹”，樹立。“塞門”，在大門口筑的一道短墻，以別內(nèi)外，相當于屏風、照壁等。
(6)反坫：古代君主招待別國國君時，放置獻過酒的空杯子的土臺。
【譯文】
孔子說：“管仲的器量真是狹小呀！”有人問：“管仲節(jié)儉嗎？”孔子說：“管仲有三處收取市租的家院，他家里的管事也是一人一職而不兼任，怎么稱得上節(jié)儉呢？”（那人又問）“那么管仲知禮嗎？”孔子說：“國君大門口設立照壁，管仲也在大門口也設立同樣的照壁。國君同別國國君會見時在堂上設有坫臺，供放禮器、酒器使用，管仲家里也設有同樣的坫臺。如果說管仲知禮，那么（還有）誰是不知禮的人呢？”
（管仲相齊桓公，九合諸侯，一匡天下，當時皆以為莫大之功?？鬃诱J為這是出于權(quán)謀功利之私，而不本于圣賢大學之道。這里孔子認為為官者要帶頭節(jié)儉，帶頭知禮，指出管仲一不節(jié)儉，二不知禮，對他的所作所為進行批評。）
子語魯大師樂
3·23子（yù）語魯（tài）大師（yuè）樂，曰：“（yuè）樂其可知也：始作，（xī）翕如也；（zhòng）從之，純?nèi)缫?，（jiǎo）皦如也，繹如也，以成?！?/strong>
(1)子語魯大師：“語”，告訴，動詞用法?！棒敶髱煛保攪茦分?。
(2)翕：合、聚、協(xié)調(diào)。
(3)從之，純?nèi)缫玻骸皬摹?，放縱、展開。“純”，美好、和諧。
(4)皦如也，繹如也：“皦”，音節(jié)分明?！袄[”，連續(xù)不斷。
【譯文】
孔子對魯國樂官談論演奏音樂的道理時說：“演奏音樂的規(guī)律是可以掌握的：開始演奏時，要整齊合乎音律；展開以后，要純正和諧，音節(jié)分明，悠揚悅耳而又連續(xù)不斷，（然后結(jié)束）這樣就可以完成一部樂章了?！?/span>
（孔子對學生的教育內(nèi)容極為豐富和全面，樂理就是其中之一。這里反映了孔子的音樂思想和音樂欣賞水平。）
天將以夫子為木鐸
3·24儀封人請（xiàn）見，曰：“君子之至于斯也，吾未嘗不得見也。”（zòng）從者見之。出曰：“二三子何患于喪乎？天下之無道也久矣，天將以夫子為木鐸?！?/strong>
【注釋】
(1)儀封人：“儀”，地名，在今河南蘭考縣境內(nèi)。“封人”，系鎮(zhèn)守邊疆的官。
(2)從者見之：隨行的人見了他。
(3)喪：失去，這里指失去官職。
(4)木鐸：木舌的銅鈴。古代天子發(fā)布政令時搖它以召集聽眾。
【譯文】
儀地的地方長官請求見孔子，說：“凡是君子到這里來，我從來沒有見不到的。”孔子應隨從學生的引見，接見了他。他出來后（對孔子的學生們）說：“你們何必為不得志而發(fā)愁呢？天下混亂、離開正軌已經(jīng)很久了，上天必將以孔夫子為醒世的圣人來喚醒民眾?！?/span>
（孔子在他所處的那個時代，已經(jīng)是十分有影響的人，尤其是在禮制方面，信服孔子的人很多，儀封人便是其中之一。他在見孔子之后，就認為上天將以孔夫子為圣人號令天下，可見對孔子是佩服至極了。）
盡善盡美
3·25子謂韶：“盡美矣，又盡善也；”謂武：“盡美矣，未盡善也?！?/strong>
【注釋】
(1)韶：相傳是古代歌頌虞舜的一種樂舞。
(2)美：指樂曲的音調(diào)、舞蹈的形式而言。
(3)善：指樂舞的思想內(nèi)容而言的盛美極妙。
(4)武：相傳是歌頌周武王的一種樂舞。
【譯文】
孔子講到《韶》這一樂舞時說：“（藝術(shù)形式）極其美好，（思想內(nèi)容）又極其完善?！闭劦健段洹愤@一樂舞時說：“（藝術(shù)形式）十分美好，但（思想內(nèi)容）并不十分完善?！?/span>
（孔子很重視藝術(shù)的形式美，更注意藝術(shù)內(nèi)容的善。他在這里談到對藝術(shù)的評價問題，明顯是有政治標準的，不單是娛樂問題。）
吾何以觀之哉
3·26子曰：“居上不寬，為禮不敬，臨喪不哀，吾何以觀之哉？”
【譯文】
孔子說：“身居上位的人不能寬以待下，舉行禮儀時不夠恭敬，參加喪禮時沒有哀戚，這樣的人讓我怎么去看他呢？”
（孔子主張實行“德治”、“禮治”，這首先提出了對當政者的道德要求。寬弘簡重，乃居上之體；恭敬嚴肅，乃行禮之實；傷痛悲哀，乃臨喪之道；這都是本之所在。推之于行事者，自然可觀。當時社會上禮崩樂壞的局面，已經(jīng)使孔子感到不能容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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