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向父親說這些詞語顯得多么的蒼白無力,但是,某種感情催促著我不得不要把自己的感受寫下來,為感念父恩,也為釋懷自己。
我出生在文革中期,有一個姐姐三個哥哥。據(jù)說姐姐在六歲的時侯,遇到三年自然災(zāi)害,不幸被餓死了。那時候父親在洛陽一家工廠做工,他聽說這件事后,辭了工作回到家,蒙頭睡了三天三夜,從此就在隊里拼命掙工分以養(yǎng)家糊口。
孩子多,勞力少,在那個年代撫養(yǎng)四個男孩的確困難。我出生后不久,好心的鄰居都勸父親把我送人吧,迫于生活母親也同意了,可父親堅決沒同意,決心要把我養(yǎng)大成人。他對好心的鄰居說寧愿自己受餓,再也不愿意孩子受委屈。我自小到大都沒受到過父親的打罵 ,這也是小時候我在幾個哥哥面前最值得炫耀的資本,所以我必須感謝父親給予我生命并把我養(yǎng)大成人 。
父親不識字,嘗到了無知識的痛苦。我開始上學了,父親向我講述了一輩子最丟人的事,在一次進城的時候,因為不識字而走錯廁所,惱恨得狠狠地打了自己一巴掌,埋怨自己的無知。三個哥哥都很聰明,上學成績很好,但是家境貧寒,世代為農(nóng),又是趕上那個年代,也不得不相繼輟學,很小就隨父親掙工分 。我上學后趕上了改革開放,家境不再那么困難了,于是,父親決心要在我們家培養(yǎng)一個讀書人,供我上學。
我沒有辜負父親的期望,一九八九年中招考試,我取得了超過了中專建檔線二十分成績,那時父親覺得孩子前途有了希望,把家中最值錢的一棵我爺爺從小栽種的泡桐樹賣掉了,花錢找人打聽我能否被錄取,結(jié)果也不知什么原因,我落榜了。聽到這個消息后父親仰面望天,長嘆無語,臉上的皺紋在一根一根的顫動,那是我第一次看到了父親流淚。上天還算厚待我,三年后的高考我被一所師專錄取了,也算完成了父親的心愿。
銘記于心的情景一輩子都會記憶猶新的, 二十多年前的那一幕已深深地刻在腦海里,怎么也揮之不去。九二年的大年三十上午,大雪紛飛,十二點了鞭炮聲四起,家家喜氣洋洋,都沉浸在幸福之中,可是我家卻少一人,迫于生活父親還在拉著架子車到處去用買來的大米換成玉米,從差價中獲得一些利潤。
我想去接應(yīng)他,但不知道他去了哪個村莊,只有在村口等候,瑞雪依舊,我卻詛咒這惡劣的天氣:父親還沒有回家過年??!將近下午一點,我遠遠地看見一個黑影在風雪中踽踽獨行,那時我熟悉的父親的身影,我趕忙跑過去拉起攀繩,父親已經(jīng)微微出汗了,卻滿臉興奮地對我說:“今天生意好賺了二十九塊錢?!蓖送@張熟悉愉快而又蒼桑的臉,我趕忙扭過臉任憑淚水在臉上恣肆......心里暗暗發(fā)誓,以后的日子我要盡力孝敬父親,讓他老人家安穩(wěn)健康的生活。
如今,父親已年過八旬,身體也大不如前了。
今天晚飯后我還沒有收拾好餐桌,父親就推著輪椅小心翼翼地回自己的住處了,我說:“爹,等一會兒,我馬上去送你?!备赣H遲緩了一下,停了停說:“你忙吧,我會自己小心點?!蓖铰嫩橎堑谋秤拔也鸥杏X到父親的青春真的一去不回了。
這么多年了,我已人到中年,依然沒有完全讀懂父愛,甚至不知道該如何來報恩?;蛟S就是這些平淡生活的小事消磨了他的一生,于無聲處的木訥表情、欲言又止的嘮叨,甚至孩子一樣的矯情……似乎,都在傳遞著信號:父親老了。
父親節(jié)到了,我不知道該如何感念父恩,僅用點點小事提醒我是該行孝的時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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