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位講者 朱哲琴
音樂藝術(shù)家
大家好,非常高興,我這次來不是唱歌,而是來跟大家分享一下我的世界。
作為一個藝術(shù)家,我覺得其實藝術(shù)就是無用,藝術(shù)家就是一群無用的人,所以如果99%的人都會變成無用,我覺得其實也不必恐慌,因為也許你們都可以成為藝術(shù)家。
藝術(shù)家的內(nèi)心世界
2014年,我做了一個聲音作品,名字叫“聲覺”。我希望通過這樣一個特殊的作品,去體現(xiàn)人的精神內(nèi)在力量。
剛才大家看見的這些圖像、這些波,實際上是用大家的聲音制成的。我把展廳里大家的聲音收錄起來,再把這些聲音的聲波導到水里,通過反射折射出來一些運動。
那個作品也是一個互動的作品,我們在一個藝術(shù)家的展廳,邀請了約100位志愿者,一起來共同打造了那個氛圍和空間。那天晚上效果非常震撼,我們把所有人的聲音匯聚成了一個儀式。
那天晚上,我感受到了每個人心里還是有一種莫名的、無形的力量,那天晚上我真的是非常感動,有些觀眾躺在地上,有些淚流滿面。因為我們終于在這樣的一個場景里,我們進入了另外一種非常有震撼的現(xiàn)實,那種現(xiàn)實幫助我們更深入地了解自己。
當我很小的時候,我就覺得這個充滿繁雜和瑣碎的現(xiàn)實世界并不是真的,我覺得世界就寄居在我的想像中。在一個藝術(shù)家或者音樂家的內(nèi)心,喜馬拉雅山可以隨便的移動,整個宇宙的星星、月亮可以在我的指揮下來群唱。
如果某一天我變得足夠敏感、善感,我還能把樹葉上滴下的那點水滴凝固下來,讓它在空中靜止,或者跟著我搖曳。那個真是一個非常自由的世界,而我們所經(jīng)歷的世界,只是喂養(yǎng)我進入這樣一個我認為更真實世界的一些過程。
我想,我們就是一群無用的人,我們在做著一些無用的事,但有用是不是生命真正最重要的價值呢?
內(nèi)心的動力
2002年,我曾去過非洲的乞力馬扎羅山。在它的冰川上,我遇到了一場險情,那個時候真的是非常危急。在那個時候,我就突然想,我為什么要到這兒來?我為什么要來這座山?
那一刻,我卻真正明白了多年來我的一個疑惑,就是對海明威的《乞力馬扎羅的雪》里面所談的豹子的理解。海明威在他的書里寫道,在東非的一座山頂上有一只豹子,這只豹子死在了那里。
我其實一直在想,它到那兒去干什么呢?但當我在乞力馬扎羅冰峰遇到危險時,我突然想到,豹子到這座山上來,不是為了覓食,豹子的內(nèi)心有一種力量,有一種求知,有一種好奇,有一種拓展生命邊界的動力,這個也是我們每個人內(nèi)心的動力。
而我覺得作為一個藝術(shù)家也好,作為一個人也好,那才是真正驅(qū)動人不斷往前的一種最重要的動能。
生命的認知
在我38歲那年,我有機緣從英屬哥倫比亞大學回到亞洲,我第一站去的地方叫恒河,恒河之旅讓我對生死、生命本身有了根本的顛覆認知。
在一個清晨,我到達了印度著名的圣地之一——瓦拉納西。到酒店后,有一個人拿著我的小背包坐上了一條船,這條船沿著恒河漂到了對岸,那位船夫把我介紹給一個岸上的人,隨即我便從那條泥濘的小路走上去,走到了一個火葬場。
那里在同時焚燒著幾堆尸體,有一個火葬師用一根棍子在一堆火之間攪拌,有一個東西像冬瓜一樣“咚”一下就滾一下,我受到了刺激。我非常驚慌地叫出來,我說那手和腳呢,當然手和腳最先被燒掉了,剩下的軀干需要燒更多的時間。
我看遠處有一個火葬師把尸體焚燒后的灰燼掃到恒河。在近處,我看到信徒在那里沐浴,我看到牛在水里洗澡,我突然覺得,我的生命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打擊,這跟我從小所認知的生命版本完全不同。
我們所認知的生命,生來是要慶賀,死去是要追悼的。即便在文學作品里,我們也很詩意地描寫為生命的煙火。但在恒河那一刻,我覺得我所有的這種認知和價值都被摧毀了。
我在想,即便你擁有全世界最偉大的墓穴那又怎樣?若干年以后打開這個墓穴,你腐爛成了一堆白骨、一堆灰燼。
如果生命的終結(jié)是這樣,那么我們活著的這一段時間是什么?生命為何而活?它的意義在哪里?
生命的意義
我簡直不能忍受,那天我是落荒而逃的。一路上我真的是太難受了,我不停地吐,然后胃不斷地疼,我不知道各位有沒有經(jīng)歷過這種被強烈打擊的過程。
那天在路上,我仔細地去想生命是什么?生為何,生命為何?生命也許是一些算法,但是我更想知道,誰來決定算什么?算到哪里?下一個是什么?
我是一個科學盲,但我一點都不懷疑,在人類的智力認知范圍內(nèi),所有的算法是正確的。但我也同時要說,人類所有的見聞、判斷,也是基于人的局限之下所產(chǎn)生的,不管多偉大的人,可能都也只是井底之蛙。
或者就像西方哲學家談到的,我思故我在,我們用我們的觀點去了解這個世界。
對的,藝術(shù)就是用自己的觀點去了解世界,藝術(shù)它什么都不是,它就是無中生有。人生可能也什么都不是,它可能就是一個沒有終止、沒有結(jié)束的算法。
身為人來到這個世界,身為整個歷史、整個浩瀚宇宙里短暫時光出現(xiàn)的人,帶著這個時代的印記、局限以及內(nèi)心的感受、意識,在沒有意義的人生里創(chuàng)造意義,這就是藝術(shù)的無中生有,這可能就是我們。
我們所相信的那些東西,我們所相信的那些版本,如果從純進化的角度來說,我覺得世界從幾十億年前進化到現(xiàn)在,所有的東西都不是你所想像的,都不是你所控制的。
我想人也是這樣的,無論世界怎么樣發(fā)展和變化,在這個巨變的時代,我們每個人的心里都有一個聲音,會去問生命是什么?生命為何?
作為一個藝術(shù)家會問藝術(shù)為何?作為整體的人類也會去詢問未來為何?然后我們永遠都會帶著這些問題上路,而這些問題會幫助每一個人,在不同的領(lǐng)域去創(chuàng)造出非常有意思、有意義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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