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得上五年級的那年春節(jié),過了祭灶,年味越來越濃。父親說,你也寫了三年大字啦,今年咱家的對聯(lián)就不買了,你試著寫寫吧。
父親說的大字,就是學校里每周兩節(jié)的“大楷”課。無知者無畏呀。爹的這一吩咐,我居然暗自得意。于是,向大人討來零錢,跑到村里的代銷點買回兩張大紅紙,回到家,抬出八仙桌,找出墨汁和毛筆,擦拳磨掌,準備小試牛刀。
從裁紙到疊出每個字的方格,這都不難。到真正臨陣交火,才知道集市上賣的對子,都是真功夫。有兩樣讓我犯了愁,一是不知寫啥好。從小到大,過了多少個春節(jié),見過多少門聯(lián),可都熟視無睹,當我提起筆時,腦子中空空如也,搜腸刮肚了半天,才想起一句“爆竹聲聲辭舊歲,梅花點點迎新年”,橫批“春回大地”。
另一個讓我心虛的是,這對子上的字,比平時課堂上的字大了一倍還多。字一大,間架結(jié)構(gòu)、左右上下的平衡與穿插等都變了,寫起來總是顧此失彼。即便翻出了字帖臨摹,落在對子上的字個個筆畫瘦弱,全身緊縮,仿佛在凜冽的寒風中瑟瑟發(fā)抖。這對子要是貼到門框上,春節(jié)親戚們來串門,豈不把人丟盡啦?無奈,揉碎了寫成的第一副,做賊似的扔到了街上的垃圾堆。
開弓沒有回頭箭。沒辦法,只能臨時抱佛腳。我找來廢報紙先練了一天,第二天自個兒鼓起勇氣,總算是把鴨子趕到了架上。爹鼓勵我說,萬事開頭難嘛,我看寫的都中,以后過年咱家就不再買對子啦。左鄰右舍的伯家叔家見我能寫對子,也拿來了紅紙讓幫忙。我只得硬著頭皮,濫竽充數(shù),蒙混過了這個年關(guān)。
大年三十,家家戶戶貼花門。經(jīng)一事長一智。因為深切體會了“書到用時方恨少”,我裝作漫不經(jīng)心的樣子,在村子里的大街小巷轉(zhuǎn)悠,看各家各戶的對子,默默地誦記在心里,然后跑回家趕緊記到本子上。春節(jié)串親戚,口袋里也裝了小本子,遇到好的對子,也悄悄記下來。
開學后,大楷課上,我比以前更專心了。認真聽,認真練,不僅僅是為了老師的朱筆圈點,更是為了春節(jié)寫對子時小小的成就感。
就這樣,第二年春節(jié),我寫得有點模樣了。節(jié)前的幾天,找我寫對子的街坊鄰居更多了,我都來者不拒,心里頗感自豪。大家拿來的紅紙,裁剩下的就夠我家的對子啦。還有的,拿來整瓶的墨汁,也夠我一學期上學所用。幫街坊鄰居寫對子,無形中激勵督促著我練好字、做好人。
作者簡介:張金松,筆名凡夫、郁松寒,網(wǎng)名松松,1967年生,洛陽人,當過小學教師、校長,后從政,在基層鄉(xiāng)鎮(zhèn)任鎮(zhèn)長五年,現(xiàn)供職于黨政機關(guān)。業(yè)余喜舞文弄墨,在各級報刊雜志發(fā)表30余萬字雜文、散文等。處女作長篇小說《老馬》計29萬字,四易其稿,正在聯(lián)系正規(guī)文藝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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