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十年教師生涯
夢筆生花
歲月悠悠欲說當年好困惑,往事如煙依稀夢里總纏綿。近期不知何故總被當年民辦教師的情形魂牽夢繞,難以釋懷,常在夢中時隱時現(xiàn),若即若離,揮之不去。那空曠寧靜的校院,執(zhí)教講臺的舊桌,塑料薄膜張貼破窗的簡陋教室,水泥墻上抹黑漆的斑駁黑板,尤其那幾十個朝夕相處的同學求知若渴的雙眼,都歷歷在目,記憶猶新,一本永遠沒講完的教材讓我深感內(nèi)疚,惴惴不安,常在睡夢驚醒。由于諸多原因更弦易張,棄教從融,離開了曾經(jīng)在苦水中奮進求索,在逆境中臥薪嘗膽,在書本中改變命運的教師生涯。深感愧對黨和國家英明政策提供良好機遇,愧對母校洛陽師院恩師們傳道授業(yè)的諄諄教誨以及鄉(xiāng)親的殷切期望,而今雖年逾花甲,四十五前的從教往事卻刻骨銘心地留在了記憶里。
那是一九七二年深秋的一個下午,我和生產(chǎn)隊的社員們一道,在地里摘棉花,花朵雪白一片,仿佛置身于浪花飄蕩的海洋,一陣秋風吹來使人神清氣爽。干到半晌,突然從大隊高音喇叭傳來負責管理學校的大隊支部委員王慶剛的宏亮聲音,讓我聽到通知馬上到村中學校去一趟。那時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誤以為聽錯了,連續(xù)幾遍后,在一起摘花的人也急促提醒我說:“大隊通知讓你去學校哩”,我這才如夢初醒,放下工具大步小步向村學校跑去,難道真的會讓我去教學當老師嗎?誠惶誠恐,將信將疑,若真能圓我教師夢,可真是歷經(jīng)坎坷,來之不易。這還得從頭講起——
一九六五年,我小學畢業(yè),在近千名考生中脫穎而出,以全校第二名的優(yōu)異成績考進了當時的名校宜陽二中初中部學習,并在班中擔任了學習委員。時值少年,風華正茂,書生意氣,勤奮學習,刻苦鉆研,學習成績名列前茅。正當雄心勃勃,意氣風發(fā)去實現(xiàn)遠大抱負,報效國家,光宗耀宗,為世代為農(nóng)的貧寒之家爭得一點榮譽之時,六六年史無前例的文化大革命鋪天蓋地,席卷而來,大串連,停課鬧革命,一片混亂,青春年華消耗在無為紛爭里。六八年帶著紅寶書,偉人像畢業(yè)回到故鄉(xiāng)接受貧下中農(nóng)再教育。六九年公社成立高中,凡是具有初中學歷的學生均可報考。我也積極報名參加了應試,盡管當時只有初中一年級水平,但與其他村辦初中的畢業(yè)生相比仍是風毛麟角,當然考試成績依然遙遙領(lǐng)先。但當時公社領(lǐng)導是造反派掌權(quán),加上別有用心的讒言,以家父舊社會歷史不清為由將我拒之校門之外。我到處找人說情申訴,加上時任老校長惜才也到公社要求,等開學兩個月后我才被通知回到了夢寐以求的高中校園。
當時學校教育與生產(chǎn)勞動相結(jié)合,三天兩頭去農(nóng)村干活,到工廠勞動勤工儉學,學習時間寥寥無幾,學習課程也十分簡單。天有不測風云,人有旦夕禍災,正當我上高中時,由于生活原因六九年冬我己結(jié)婚,七一年大女兒出生,年僅五十二歲的父親因舊社會幾次被抓壯丁,在司管區(qū)里受盡折磨,死里逃生,患上嚴重的氣管炎病,由于缺醫(yī)少藥,久治不愈,撇下九歲弟弟,六歲妹妹撒手人寰。我也由此輟學,身負千斤重擔走上了社會。當時,村里學校急需教師,我也多次托人說情去當民師,可去了一批又一批總輪不到我,那些村干部,生產(chǎn)隊長子弟和有背景的人盡管不識幾個字都冠冕堂皇地當上了教師,我只能望校興嘆,憤憤不平又無可奈何。記得有一次工作組進駐我大隊開展批判林彪反黨集團迫不及待地篡黨奪權(quán)的滔天罪行,各生產(chǎn)隊要交批判文章,我這個落魄秀才有了用武之地。我憑著文革中抄大字報練就的一手好字,加上在校期間紅色通訊創(chuàng)作組的寫作功底,寫出了全村獨一無二的批判文章,受到了當時姓董的工作組長的賞識,在他的建議下加之學校確需初中教師,經(jīng)大隊黨支部研究批準讓我去當民辦教師,才有了高音喇叭通知的那一幕。
我來到學校,小心翼翼走進校長辦公室,見到早己在此等候的黨支部委員和柳校長。首先宣布讓我進校決定,緊接著校長說:“急缺教師,你是高中生,聽說你程度很好,想讓你教畢業(yè)班語文并兼化學課”,我當時因覺得當教師幾經(jīng)周折來之不易,心情激動,受寵若驚,初生牛犢不畏虎,不知天高地厚,不加思索地答應了。當拿到教材去到分配的辦公室卻傻了眼,語文憑著有點小資本尚可應付,可化學在高中只知皮毛,連元素符號都記不全,這可是個大難題。開弓沒有回頭箭,既然答應了就得硬著頭皮撐下去。不逼不上梁山。于是采取頭天晚上學習備課,現(xiàn)發(fā)現(xiàn)賣,第二天給學生上課,在干中學,學中干,三更燈火五更雞,硬憑著超強毅力拿下了化學課程。開始元素符號一個一個背,化合價按《三大紀律,八項注意》的曲調(diào)讓學生唱記,還有置換反應,編成順口溜以便學生記憶。后面的分子式和化學方程以螞蟻啃骨頭的精神拿了下來,不到一年便成了較為熟練的化學教師,距今己有四十五個春秋,但化合價和置換反應熟背能誦:“一價氫鈉鉀,二氫與鈣鎂,鋁三鐵二三,碳在二四里”,“鉀納鈣鎂鋁,銅汞銀鉑金,鋅鐵錫鉛氫,前邊置換后,后換前不成”。事隔兩年后,從外調(diào)來了專職化學教師,我才脫離干起老本行當了為之輝煌的十年畢業(yè)班語文教師。
到了七五年的春天,縣里給全公社分了一個語文教師進修指標,我以最優(yōu)秀的語文教師被推薦到當時的洛陽地區(qū)語文教師培訓班進修學習。師訓班以洛陽師范教師為主,并抽調(diào)其師范的語文精英教師授課。在那里進修一年,學習了古典文學,現(xiàn)代文學,現(xiàn)代和古典漢語以及寫作和教育理論課。這在我十年教師生涯中是一個大的跨越,為以后取得良好的教學成績創(chuàng)造了條件,特別是七七年恢復高考的第一年,我所教語文課并擔任班主任的這屆學生,在鄉(xiāng)高中招生考試中取得了名列前茅的成績,現(xiàn)在他(她)們年富力強,奮斗在各條戰(zhàn)線上,有的成為拔尖人才。為進一步提高教學水平,于一九七八年我報考了河南大學(當時是開封師范)中文系函授班深造,并以優(yōu)異成績被錄取。在以后四年里又較為全面地學習有關(guān)中文的專業(yè)知識,一九八二年,河南省對民辦教師進行全面整頓,通過考試淘汰了一批不稱職的民辦教師,那年我考了全鄉(xiāng)中小學教師第一名,成為完全合格的人民教師。也正是這一年,我憑著十年語文教學的基礎(chǔ),一年師訓班的充電,四年中文函授學習的實力,在高招中以教師文科狀元考到了洛陽師院中文系學習,從此改變了民辦教師身份,改變?nèi)松壽E,成為全鄉(xiāng)為數(shù)不多名副其實的大學生。畢業(yè)后,因飽嘗了社會底層民辦教師的苦辣酸甜,也處于對子女工作安排的考慮,陰差陽錯地改行從事了金融工作。至今己退休多年,每每想起十年的教師生涯依然十分眷戀,總在夢中感到教師這個末竟之業(yè)留有遺憾。以此文與文友分享快樂,與教育同仁精神共勉!
作者簡介:唐新智,筆名清平雅士,網(wǎng)名夢筆生花,在宜陽縣農(nóng)業(yè)銀行工作,副科級,曾任縣行辦公室主任、黨委辦主任、機關(guān)支部書記。業(yè)余愛好:廣交朋友,喜歡打羽毛球、乒乓球,愛旅游、品茶、寫小詩。
聯(lián)系客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