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評:電影《青蛇》所揭示的人間情感
作者:張輝
有香港電影鬼才之稱的導(dǎo)演徐克改編的奇幻詭異女作家李碧華的作品《青蛇》是迄今為止神話題材電影難以超越的經(jīng)典,第一次看這部電影的時候,感覺徐克實在是才華超卓。他在這部戲里,不僅另辟蹊徑地給我們講了一個被老祖宗講爛的中國大眾熟透了的故事,更多的是向世界傳遞著中國哲學(xué)、尤其是中國美學(xué)的概念。徐克與李碧華,黃沾與雷頌德,張曼玉與王祖賢,這樣的導(dǎo)演和劇作人,這樣的詞曲作者,這樣的拍檔演員,簡直可謂天作之合,這部戲里,無論情節(jié),音樂,臺詞,服裝,演員,拍攝的畫面感,無不讓人驚艷,令人驚嘆!尤其是人物造型張樹平,把白蛇青蛇塑造的魅惑妖艷,顛倒眾生。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徐克的這部《青蛇》比后來李安的《臥虎藏龍》那種竹林間穿梭飄逸的俠客李慕白對中國傳統(tǒng)文化的闡釋更為深刻。
電影中用大量中國畫留白的手法,調(diào)動觀影者的意識和思維,用欲說還休的方式引領(lǐng)著觀眾把腦海中的細節(jié)以想象的方式展現(xiàn)出來: 譬如開篇的法??吹街窳种械脑袐D,斑駁竹影投射在她的身體上,只有黑白明暗,沒有別的色彩,卻讓誘惑更有純粹的視覺沖擊力。在許仙與白蛇初遇的小船上,許仙看到白蛇發(fā)際的那滴雨水,世界都靜止了,只有那滴雨水是流動的,帶著許仙和所有觀眾的視線,順著白蛇頭發(fā)緩緩滑落,滑落至耳際,頸項,鎖骨……老實人許仙立馬口干舌燥地從船艙內(nèi)跑到船頭淋雨去了。這種隱喻的拍攝最能調(diào)動起人的遐思,也最符合中國文人口味。最經(jīng)典的也最極其隱晦的青蛇與法海斗法的那一段,其拍攝手法的留白處理可謂登峰造極(時隔二十余年,才懂得小青和法海到底發(fā)生過什么,原來在水中青蛇抱著的那條黑色巨蟒是法海的男性象征,那一刻被青蛇勾引的法海周遭的沸騰之水卻是法海難掩的、隱晦的情欲爆發(fā),故此青蛇說法海輸了)!這種說故事的手法非常有中國傳統(tǒng)美學(xué)色彩,比起西方電影經(jīng)典《本能》里面的情節(jié)敘述更為高級。
影片中大量借鑒了傳統(tǒng)戲曲韻味的方式去表現(xiàn)“撒謊”的主題。幾乎每一次當白蛇要向許仙撒謊或者撒嬌時,都是用戲曲的聲線在陳述謊言。白蛇曲腔婉轉(zhuǎn)地介紹蛇妖的傳聞,是她們兩個弱女子專門放出的煙霧彈,后來,她為掩蓋小青真身把許仙嚇破膽地事實告訴許仙所有發(fā)生的事情,這些只是酒后他產(chǎn)生的幻覺……修煉成人的白蛇是撒謊高手,常常用如絲媚眼和柔軟曲腔把老實人哄得一愣一愣的,許仙即使心中再篤定也還是一次次選擇相信溫柔的謊言。相比之下,修煉得尚不得法的小青就菜多了(也真實多了),偶爾撒一次慌說得身體僵硬、前言不搭后語。據(jù)說王祖賢之前已經(jīng)學(xué)過一段時間戲曲,所以,在電影中身段、眼神、念白都把握得非常夠火候。(導(dǎo)演也許是在告訴觀眾一個真理:撒謊是人類必備技能,且需要長期鍛煉和實踐,才能把謊撒的婉轉(zhuǎn)動聽、有迷惑性。)這種借用戲曲韻白交流的方式絲毫不影響影片的敘事,反而使觀眾覺得更加趣味十足。
電影中多次運用到中國水墨畫的構(gòu)圖手法,如片頭中小青脫下的順流而下的青衫,在竹林中打坐的法海,在庭院中對飲的白蛇與許仙,許仙眼中白色窗紙上影影綽綽的蛇紋圖像……黑與白,濃墨與淡墨之間已經(jīng)把整個故事無關(guān)緊要又不得不缺的人消隱去了,只留下主角們純粹的情感糾葛。水漫金山時,法海的遮天蔽日的紅色袈裟,青蛇的巨大青色真身,那種清墨濃色的鋪排陳列不斷沖撞著觀眾的視覺。這部電影看似借著《白蛇傳》的外殼以《青蛇》的面目重裝上陣,在演繹了多年很好懂的這部戲里,實則蘊含著很深的佛學(xué)概念。
電影《青蛇》里的許仙,更是多了幾分真實的不堪。他被刻畫的越加飽滿,文人的酸腐與善良,面對美色當前的猶豫與半推半就,當他對著法海大罵:“我就是貪戀美色、貪戀紅塵怎么了?你管這么多干什么?!”他大概說出了以許仙為代表的腐儒們的心里話,是的,她們是妖又如何,美麗如斯的妖,即便為此蝕魂腐骨,也是心甘情愿。時隔多年再看,突然明白了幾分,清明如白蛇,修行千年,不過為了與愛的人相伴,相夫教子。如此單純赤誠的心愿,沒有人相信,沒有人理解。小青不理解,因為她對紅塵不屑一顧,許仙不理解,因為他絲毫不珍惜,法海不理解,他只當這兩條妖精魅惑人間,他早被自己的心魔弄的失去理智,人間更是無人理解————情為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許……
文/張輝
編輯/王孝付
作者近照
作者簡介:張輝,筆名墨淵,山西陽泉人,業(yè)余喜歡攝影、寫作,尤喜散文、游記、影評、雜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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