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里是不定期上線的她刊「對話」欄目。
每期邀請一位或一組,素人或明星來到這里,聊個人的生活和經歷,談個體的想法和見解。不代表所有人,更不涉及任何拉踩。
希望這些故事匯總在一起,能給大家提供一個新的觀察視角,帶來一些新的思考。
今天是第7期。
魔幻的2022年已經來到了4月,而2021年的復盤還在繼續(xù)。
前陣子就有這么一條熱搜,看起來平淡無礙,但越看越讓人膈應——
#2021年離婚登記人數大降43%#
光是江蘇,這個去年就有4成離婚申請在冷靜期撤回。
離婚冷靜期一出,效果“立竿見影”。
消息一出,輿論炸了,年輕人惱了。
她姐自然知道年輕人惱怒的是什么,因為這意味著,某種程度上年輕人似乎再一次失去了“婚姻自由”。
從一頭趕變成了兩頭堵。
一邊是明知道一旦反悔就是“高成本解約”。
一邊是家人/親人/媒人不斷催你速速畫押交易,否則過時不候,大把更年輕更強壯的適婚男女即將涌上婚戀市場的賽道。
而這個“過時不候”,在民間有個非常微妙的數字講究——
28歲。
且主要針對的是女性,甚至這個數字已經根植進很多女性的基因里。
最近這段時間,她姐聽了不少趕著出嫁的抓馬故事。
誰誰家的表姐,為了30歲前嫁出去,自降條件送房送車遭男方騙婚。
誰誰的閨蜜,趁年輕貌美嫁給富二代,過上了清宮戲里妃子靠月例銀子過活的日子。
當然,也有那種看似“清湯寡水”的真實婚姻故事。
那個趕在28歲前非出嫁不可的故事。
這一期的故事主人公,叫阿佳。
以下,是阿佳的自述。
“結吧,別挑了”
我家是農村的,所以在我們這兒,別說28了,二十五六歲結婚都算晚了。
我從23歲畢業(yè)以后,我的婚姻大事就成了我們全家最緊要的話題。
剛開始那會兒,我媽逢人就說:“有合適的給我家閨女介紹介紹?!?/p>
過了幾年之后,這句話后邊我媽總不忘加一句:“要求不高,人好就行?!?/p>
我知道她什么意思,看我年紀一天天增長,如果我家還要房要車要長相的,我就更沒機會了。
雖然現在高等教育已經相當普及,但其實我們村也不是所有孩子都能考上正兒八經的大學。
更別說我還有個老師編制的工作。
縱然我在老家這個環(huán)境里,已經尚算優(yōu)秀,但大齡單身女青年,說出去總歸還是透著“不光彩”的意味。
至少,從我媽的臉上看到了焦慮,從某些親戚的臉上我看到了“得意”。
真不是我腹黑。
記得有一年過年,回姥姥家吃團圓飯,那年我還沒有結婚。
舅舅、姨媽們帶著自己的孩子,甚至是孫子都去了。
唯獨我們家,一進門,只有三口。
那年三姨家的表妹,也是我們這一輩里最小的孩子,也已經結婚。
全家上上下下,就只剩我一個姑娘還沒嫁人。
你見過長輩們的夸夸群嗎?我看過真人版的。
大舅媽夸自己兒媳婦賢惠,三姨夸自己女婿會心疼老婆,二舅夸表姐挑老公眼光好。
到我這,我媽硬著頭皮,夸我踏實勤奮工作好。
親戚們表面勸著我爸媽“不要催孩子,別著急”。
但是一轉頭就勸我,“差不多就得了,眼光別那么高”。
明明我是兄弟姐妹里工作最穩(wěn)定最體面的一個,但27還沒結婚這一點,就足以抹殺我所有的閃光點。
別說我爸媽,那次聚會,就連我自己變得自卑、沉默寡言,在一眾兄弟姐妹中顯得格外安靜,尷尬,甚至感覺抬不起頭來。
看著同輩人都成雙入對,只有我,萬里長征連個頭都沒開,心里不免還是慌了。
我本來篤信命中注定,也遵循寧缺勿濫的原則,可是無數人都在告訴我:結吧,別挑了。
“就這樣吧,結吧”
人總是有那種奇奇怪怪的勝負欲,結婚這事也不例外。
從那次親戚聚會后,我不再那么排斥父母安排相親,尤其我一想到自己馬上28歲,就莫名生出一種焦慮,那是一種眼看30大限將至的焦慮。
很快,我通過姑姑的介紹,我認識了我現在的老公。
說實話,我對他毫無心動。
但當時一心求嫁,他長相、家庭也都可以,挑不出什么毛病,我心里就暗暗勸自己:就這樣吧,結吧。
半年后,我火速結婚了。
所有人都不敢相信,包括我父母,更包括我自己,27歲時還一籌莫展,28歲就已經成功出嫁,看來,還真是什么事都得逼自己一把。
可是逞這種強有什么好處?
我和他完全是兩種類型的人,不是說性格不能互補,而是我們對婚姻最基本的訴求都不一樣。
我希望另一半有自己的思想、觀念和對人生的規(guī)劃。
我希望和另一半之間的話題不僅局限于今天吃什么,孩子有沒有哭這些日?,嵤律?。
我也期待結婚紀念日、情人節(jié)的時候,能有一個哪怕小而溫馨的慶祝。
我也常常幻想,他下班回來能從后面抱抱我,有一瞬間的溫存和浪漫。
但,也僅此而已。
可是你說他不好嗎?
我也說不出來,懷孕的時候陪我做產檢,大夫交代的日期、注意事項,他也都能記住。
除此之外,那些細節(jié)的關心、照顧都是沒有的,更別提心靈上的相通。
記得有一次我看電視劇,男女主人公非常相愛。
我看著別人的愛情,再聯想到自己這樣冗長卻無味的婚姻生活,忍不住哭了出來,是委屈,也是不甘。
老公非常納悶,他象征性地問了問我,我說是被感動的,他便沒再搭話,繼續(xù)自顧自地玩手機。
你看,這就是我倆的溝通常態(tài),沒有矛盾,但也了無生趣。
這幾年的婚姻,我們倆更像是一種合作關系,各項事務像是婚姻里的kpi,完成一個打個勾,但也算是齊心協力。
有時候我也常常在想,是不是我太不切實際了,婚姻不都是這樣嗎?柴米油鹽已然很好。
每當我感到自己有一些些后悔時,也總是想起婚前我爸訓我的話:“你哪好???誰好啊,就你好,挑挑挑?!?/p>
后來我也逐漸明白,當時那種28歲必須結婚的焦慮,有很大一部分是來自一種迂腐的孝道。
想必很多人和我一樣,因為“不想讓父母失望”“不想讓父母操心”“不想讓父母難過”,所以結婚生子踏實過“該過”的日子。
似乎這樣世界就歸于平靜,生活就走上了正軌。
給了自己,也給了父母一個交代。
我最對不起的是孩子
可是這種交代有個屁用。
結婚三年,現在寶寶也一歲了,我們兩個還是過著無色無味的生活,沒有傷痕,亦沒有驚喜。
我如果說,現在還是會偶爾期待,萬一出現那么一個人,有一段精神富足的感情。
想必有人會罵我吧。我也知道這種想法非常不應該。
當然,我的責任感、道德觀,羞恥心都不允許我作出任何有?;橐鲋艺\的事。
那只是一種幻想罷了。
我的朋友說我委屈了自己,對不起自己,我倒覺得不是。
畢竟決定是自己做的,婚也不是有誰逼著我結的。
老公也沒有做任何對不起我,對不起家的事。
但是,我覺得最對不起的是寶寶。
他從一出生,就注定了要在一個沒有愛的家庭里長大。
父母之間沒有愛情,這是父母給孩子多少父愛和母愛都彌補不了的。
他現在還小,什么都不懂。
可是無愛婚姻對孩子的影響是潛移默化的。
試問,如果你的父母不相愛,沒有感情,像是合作伙伴,你會真的完全不在乎嗎?
這樣對孩子的性格、情感建構,包括擇偶、婚姻觀真的不會有影響嗎?
有的,我知道,我們倆大概率以后也不會是一對好演員夫妻,也裝不出來濃情蜜意。
新時代的婚姻觀,確實要更提倡,婚姻是兩個人的事,不要讓雙方父母介入過多。
但是我現在更覺得,婚姻也不是兩個人的事,因為孩子才是婚姻真正的見證者。
其實,我到現在都沒想明白,婚姻到底需不需要愛情。
因為很多過來人說:不用,愛情又不能當飯吃,哪有那么多情情愛愛的。
可是,我確實是一個被動走進婚姻的反面教材。
我雖然妥協于現狀,卻并不適應。
如果,如果再讓我選擇一次,我絕不會因為一個沒有任何意義的數字,而選擇結婚。
當然,我并不后悔結婚,人總要為自己的選擇承擔責任、付出代價。
我和老公現在的目標也很明確,努力賺錢養(yǎng)家,養(yǎng)育好我們的下一代。
但,也僅此而已。
28歲等于什么?
阿佳的自述就到這里了。
其實整段采訪,阿佳都表現得非常樂觀開朗,并沒有流露出太多的抱怨和悲傷,但失落和遺憾是顯而易見的。
她也在努力地讓自己從這段婚姻中感受到幸福。
有個細節(jié)她姐印象深刻。
當她描述老公的一些情況時,她姐隨機說了一句“那是一個挺生活化的男性啊”。
她隨即特別開心地問:“真的嗎?你快多夸夸他,好讓我覺得選對了。”
她笑著問我的那一刻,我真的特別心疼她。
走入一段沒有回頭路、也不允許有回頭路的人生時,自我合理化大概是唯一能自我安慰的方法了。
而這一切的起源,都可以歸結為一個字——急。
急著趕在28歲完成任務。
不是非要28歲前結婚,而是不能觸碰30歲的“死期”。
如果說30歲是“死期”,28歲就是“尊嚴”和“底線”。
那“死”的是什么呢?
她姐編輯部有個女生說,姑媽家有個跟她差五歲的表妹。
姑媽跟她說:“你還不著急,眼看30了,如果有人給咱們家介紹男孩子,就算是跟你同齡,人家也會先選你妹妹,不會選你?!?/p>
甚至還直白地提醒道:“你現在30多結婚再生孩子,頂多生一胎,萬一男方想多生孩子,你就更沒競爭力了?!?/p>
看,就差把“你子宮不值錢”這幾個字宣之于口了。
30歲不結婚,第一“死”的,就是生育價值。
是的,大多數人的婚姻必然伴隨生育價值的評測,女性的年齡成為無可逃遁的生育量瓶。
這不僅僅是基層婚姻的矛盾。
在一線城市,中產階層甚至是名流望族中更甚,女性“必須”比男性更早邁入婚姻,去爭奪所謂的優(yōu)質生育。
在這樣的生育價值的評測之下,女性的其他都要為之讓步。
沒有人關心,她想不想結婚,要不要生孩子,想怎樣經營自己的事業(yè)。
她姐寫過很多文章總結下來其實就是一句話——
一個女性她首先是她自己,其次才是女兒、妻子和母親。
但微弱的呼喊依然無法抵達所有人,“28歲”依然懸在很多女性的心上。
戴錦華說:“意識形態(tài)的暴力,才是最可怕的?!?/p>
社會對女性的期待仍舊是那么狹隘,女性敘事的主流仍建立在婚姻之上。
仿若沒有婚姻,一切成就、光彩都將歸于廢墟。
意識形態(tài)、社會輿論對女性婚姻觀的野蠻消殺,是毒藥,也是泡沫。
我當然知道個體和主流的對抗,需要勇氣,更需要過硬的底牌,不是一句堅持住,就可以攙扶起軟弱的婚姻觀。
想起之前Ella接受采訪時說:“讓我現在告訴年輕人,我就告訴她們,你不要急著結婚,30歲以后再說,30歲以后女人會更清楚自己想要什么?!?/p>
這段采訪下,不乏那些焦慮的聲音:
你是明星,你有錢可以選,普通女性可不行。
是的,某種程度上她姐無法否認女性大齡結婚的困境。
可至少我們至少先要明白——
女性從來不應該以結婚作為衡量自己是否成功的標準。
這不是一個簡單的年齡焦慮、結婚焦慮的問題。
這是一場關于女性定義和被定義,建構和被建構之間的博弈。
當然我也不是說女性不要結婚。
我們只是期待一種正當的自由,婚姻的自由。
不只是我們以為的逃脫包辦婚姻、封建婚姻、暴力婚姻的桎梏。
而是一種全方位的解放和寬容。
我們希望看到更多晚婚的模板、精神富足婚姻的范本。
只有這樣,我們才不會被25歲、28歲,30歲......一次次裹挾捆綁。
沒有誰的人生,也沒有誰的婚姻,應該被滑稽的數字定義。她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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