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紅霞的詩
《父親》
不單是血緣的意義,面對父親
在樸實的泥土上田耕水耙的日子,
瞧著他赤裸的雙腳,瞬間成為我心靈最柔軟的疼痛;
讓我只想守著一縷晨煙,只想
守著花香和鳥語的土地,
在一件又一件的農(nóng)具中,
感知生活的悲壯與輝煌。
與牛為伍,父親的心像牛一樣安分、誠實。
他手掌上的老繭,因孕育兒女的生命而日益厚實。
親情與牽掛到來的時候,
總是伴隨著父親的呵斥和鞭子;
這種慈愛的方式,一直溫暖著我的記憶,
沿著對兒女的期望,
父親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半壺米酒,煙火土墻上懸掛著的毛竹煙袋,
這是父親對生活全部的欲望與詮釋。
而在四月的夜晚,突起的狂風摧毀了
半黃不熟的莊稼,地面雨水泛濫
透過一大片一大片鋁黑色的云層,
父親通向糧食的希望崩潰了;
他的聲音在一夜之間變得嘶啞、低沉,
播種時的艱辛和期望,煎熬著他的心靈
像沒有意識的巖石一樣冷硬、緘默;
只有他滄桑眼眸里裸露出的焦慮、痛惜
使我看到他心底里深隱的痛楚和失望。
父親,是你高貴的血液流動在我清貧的小血管
那些開在我靈魂里郁郁蒼蒼的花朵啊,
從你的瓦罐到我的詩歌,
你把謙卑和尊嚴同時給予了我;
而你年輕的生命在一天天老去。
許多年過去了,你期望我沿著你的生活
生兒育女,安度光陰;
你無法理解,你那雙征服土地的雙手,
它不能征服,生長在你女兒骨子里的叛逆;
在世俗與偏見的范疇里,
我的離徑叛道,讓你喪失家族和父性的尊嚴,
災難降臨的時候,你用意志堵上你的門。
今天,為了答復你建筑在泥土地上的家園,
重建你父親的光榮與驕傲,我走了
年復一年的,戰(zhàn)斗在異鄉(xiāng)的土地上;
在冬天將臨的日子,從高大的落葉松光禿的樹杈上,
不斷傳來鷓鴣鳥柔和而憂郁的歌吟:
“咕咕…………咕咕……”! “咕咕…………咕咕……”!
——這回蕩在我靈府里來自故鄉(xiāng)熟稔的歌吟啊!
而不論是我回去亦或離別的日子,
慈祥而偉大的父親啊,
你的生命始終是我回抵故園的渡口。
《父親的麥地》
父親老了,父親的麥地依然年輕
這是通往父親生活的唯一軌道。
從一粒麥子的身上
可以清晰的看到父親的一生
勤勞、堅韌;
善良、豁達;
一束簡單的麥穗
賦予了父親一生的微卑和輝煌。
父親是麥地最實在的兒子
父親的麥地只有黎明,沒有黑夜;
他把青春和夢想給了麥地,
把生活過成了麥子的味道,
把一生的愛傾注于每一朵小小的麥花之中。
他把麥子涂成陽光的顏色把皮膚涂成麥子的顏色,
把一顆顆汗珠灌成鮮美的麥漿,
喂養(yǎng)著家族和未來;
父親寵溺麥地就像寵溺自己的孩子。
那里的鳥更善于滑翔,風更善于歌唱
那里的陽光更平易近人,更讓人感到滿足、溫暖;
但是父親一天天老了,
老去的父親更像一束沉甸甸的黃金般孤獨的麥穗,
以彎曲的姿勢深深地俯向他終生熱戀的泥土,
像一尊活著的雕塑粗獷而憂傷。
五月的麥風把父親的心思吹得像麥浪一樣嘩嘩作響
父親的眼睛在陽光下瞇成了一條滄桑的河流
沉淀著歲月的安祥和智慧……
父親老了,父親正在深刻的老去。
父親坐在他不能再耕種的麥地上
像個無辜的孩子
又像是失意的戀人!
《又是一年山楂紅》
又是一年山楂紅
母親,挎著你的小竹簍
去踏人群山空靈的山谷;
當時光的白金水染白了你的滿頭青絲
紅紅的山楂林會帶你回到遙遠的往昔——
清晰而溫暖
像潮水般漲滿了你的心窩。
母親,當你置身在這芬芳的山谷
以一棵紅紅的山楂樹傲然挺立;
歲月在滄桑斑駁中依然顯露出青澀的味道。
你仿佛一個長不大的孩子
正被這個世界濃濃的愛著:
在這里,你可以永做一個芬芳的夢
夢里明月映照池塘,心上人在柳樹下悄然凝望;
夢里你的母親
挎著竹簍,穿過雨后的石板橋
牽著你,走在紅紅的山楂道上……
又是一年山楂紅
世界一片繁盛
母親,你額角上深深的皺紋
猶如這林間一條條曲折古老的山楂道
容納著歲月的所有風雨。
作者簡介:
黃紅霞,女,湖北省通城縣人,從上世紀九十年代從事詩歌文學創(chuàng)作,多年來,與文字結(jié)下不解之緣。無論工作環(huán)境多么艱苦,生活壓力多大。都不能阻斷她堅持詩歌探索和對人生美好的追求。以心靈去觀察世界和生活,以詩的觸角去感知世界,以詩的語言去描繪世界,打開世界之門,心靈之門。已出版詩集《一個獨身女人的情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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