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本期輪值毒叔 ■
■汪海林&譚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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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登頂之后的諸多雜音
譚飛:歡迎海林來到《 四味毒叔》,海林回家了。我們主要來說國慶檔的三部電影。我跟海林一起看了兩部。
汪海林:我回家自己買票又看了一部《我和我的祖國》。都不錯,每一部都挺好,其實包括前面提前上映的《決勝時刻》都挺好。
譚飛:我們先說說《攀登者》,它的雜音很大,我們倆一起看的。我們當然覺得它有不足,還交流過。但是憑什么把人說成爛片?這有點夸張了。
汪海林:我覺得那個影片它肯定有一定的問題,但總體上講是一個好電影,有很多地方是很感人的,激動人心的。看完了以后,觀影的滿足感是有的,評論呈現(xiàn)兩種趨勢。
譚飛:我覺得很多評論者可能有兩種概念先入為主,第一個就是對李仁港導演的香港導演身份有質疑,說香港導演怎么能拍國內一個那么大的話題,覺得他們擅長于商業(yè)操作,拍這種不行,還一個先入為主的就是認為吳京就不適合談戀愛。說吳京成功的片子基本都不談戀愛,這里面還有悠長的一段戀情,我倒是覺得說吳京演的角色跟章子怡演的徐纓,讓人覺得這個高潮點如果在他們身上,會轉移了焦點,最終高潮應該是攀上珠穆朗瑪峰。
汪海林:它這個兩方面,一方面說是香港身份的問題,其實徐克拍《智取威虎山》也有這個聲音,但被那個影片的成績壓倒了。這次這個聲音比較大,但我覺得這都跟電影創(chuàng)作本身沒有關系,就是一個導演本身的身份屬性,他是能夠跨越文化障礙的,所以這不應該是一個專業(yè)的電影人去探討的問題。它作為一個類型片,它具備的類型元素在全世界各地都是一樣的,所以我覺得沒必要在導演的身份上,浪費更多的精力去討論。后面其實有一篇文章,我覺得對這個影片的影響特別負面,這篇文章講,因為章子怡這個角色改了18遍劇本。
譚飛:就是因為她的原因,因為演員,給人暗示是這樣的,還有吳京。
汪海林:這篇文章殺傷力很大,甚至連我這種影視圈的老同志也會或多或少的受到影響。我冷靜下來想了想,我覺得這個事情要怎么看。就是說作為一個大片來講,他們獲得明星的加盟很重要的。這個過程中,演員沒有簽合約之前,演員可以選擇簽還是不簽。演員提出說如果是這樣的角色我就不演了,這也很正常,就不簽合約。制片方會說你想演成什么樣的,這也是一種正常的交流,我覺得創(chuàng)作者的主體意識要更強,他的權利應該大于一切,但實際上在電影這個產業(yè)里面。這個事情從來就不存在。
二
電影中微妙的平衡感
譚飛:是,我也看了有關《攀登者》幕后的書。上面其實明確的寫到,包括張譯當時看了阿來的文學劇本,對這個角色他可能不太感興趣,甚至都準備向任仲倫請辭。任仲倫拉著他,又把他的這個角色重新梳理了一遍。可能我跟海林想共同表達一個意思,現(xiàn)在很多東西不是說權重的一方說了算,電影它是一個綜合的,那么多明星,它不可能說是就靠劇本一支力量來決定。
汪海林:正常的,我拍這么多年戲也經常碰到這樣的。
譚飛:無非就是說你的權重在大家PK、權衡的時候能找到一種微妙的平衡感。
汪海林:是的。
譚飛:如果微妙平衡做到最好,這個電影就呈現(xiàn)最好,如果稍微可能有點失衡,可能觀眾就會看出一些東西。
汪海林:我個人來判斷,是不是做了調整不是最重要的,有沒有向無禮的要求作出妥協(xié),這個更重要。我們來評判一下,包括章子怡的一些想法,我覺得是正常的。作為一個演員,她希望她演的角色有一定的主體。
譚飛:她不能只是個符號。
汪海林:對,她要有主動性,她甚至覺得她也是科學家,她也應該有犧牲精神,她要主動去犧牲,很好,從角色的角度上講是沒問題的。在落實這個想法的時候,一切還是回到創(chuàng)作,在創(chuàng)作上可能有些地方沒到位,而不是初衷有問題。
譚飛:很多人就會覺得,比如說徐纓跟吳京有一段戀情,黑牡丹跟井柏然再來一段,是不是就重復了?一個最多兩個小時的盤子里,你愛情談了兩段,你還得爬山,所以在最終的決策和取舍時,我覺得操盤方是否說,如果同意了吳京和章子怡的這個路線,在其他的意義上就要取舍,否則就全部都保持,你肯定兩害相較取其輕,全部保持。最后就給人感覺要的太多,我什么都想要,可能觀眾就會有反彈。
汪海林:是的,這個影片顯得有些搖擺,但影片總體上還是好的。
譚飛:完成度還是不錯的。但某些觀眾的理解就不會這樣,這個片子籌備期好像從2018年的7月份,到今年的國慶就能上,真的是克服了很多困難,他們本身也是一種攀登,大量的后期制作特效,還有那么多演員都要碼到一起,從一個電影工業(yè)流程上說,《攀登者》不是一個失敗的東西。
汪海林:不是失敗,它是一個不錯的電影,當然我們從不同的角度,觀眾有不滿或者是有不滿足,也正常。但說實話,這個結果有點出乎我的意料,這部影片不至于到這樣的一個情況。
譚飛:當時很多人覺得,它票房甚至是排第一的,但現(xiàn)在排第三名。而且跟前兩名的差距還挺大。
汪海林:我覺得跟輿情還是有一定的關系。真正進電影院看這部電影的,不至于會得出這樣糟糕的結論。所以我們現(xiàn)在的電影應該怎么說呢?整體環(huán)境還是比較嚴峻的。我們的觀眾也很苛責,評論人,影評人要求很高。
三
《白晝流星》能憑一個鏡頭,傲視天下
譚飛:我們再說說另外兩部好像口碑好得多的電影,一個是《我和我的祖國》,一個是《中國機長》,咱就先說《我和我的祖國》。這個片子基本上從豆瓣,和各種民間評論來說負面很少,當然有一個特點,很多人專門拎出了陳凱歌導演的《白晝流星》,為什么它會被挑出來,網上有很多說法。有一點說得很明確,這個里面有些細節(jié)跟現(xiàn)在的生活、政策不吻合,海林你怎么看?
汪海林:我們從藝術上討論《白晝流星》,它又不單純是一個藝術問題。從作品來講,我個人還蠻喜歡這個段落,有意思的點在于它跟其他六個故事不一樣,它不是特別寫實。它是抒情,或者說更浪漫的,不是一個純現(xiàn)實主義。浪漫主義確實是這樣,你不能用現(xiàn)實主義的標準去要求浪漫主義,李白說:飛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銀河落九天。你不能拿廬山瀑布去跟真的銀河去做物理上的比較,這個是不合理的。銀河跟瀑布完全不是一碼事。
譚飛:它畢竟不是紀錄片。
汪海林:對,不能做這樣的比較。另外還注意到有一個細節(jié),有人說返回艙的問題,拍的完全離譜,實際上它這個畫面跟紀錄片是完全一樣的。
譚飛:我看是1:1比例的。
汪海林:它是完全一樣的,所以在這個的真實性上做質疑是不對的。當然后面出現(xiàn)了兩個主人公抬著宇航員的段落,這個是藝術創(chuàng)作加進去的。有些人喜歡有些人不喜歡是正常的,但是我看到史航有個評論,一個國家不要去嘲笑詩人,嘲笑詩人本身是可笑的。
譚飛:這話說的挺對的。
汪海林:對,你如果用這個標準,所有的詩人都是可笑的,這是一方面。再一個我們是創(chuàng)作者,創(chuàng)作者有一個特點,他知道工藝背后的東西,知道看一部影片的工藝水平,這個可能跟普通觀眾有差異,普通觀眾喜歡或者不喜歡很正常。我看這七個故事里面,在工藝水平完成最好的一個是管虎,一個是陳凱歌。后來再一看,他們代表了電影學院導演系本科的專業(yè)水平。這個專業(yè)水平就是作為一個導演的基本功。節(jié)奏、畫面、表演的把握,人物造型、構圖等所有導演技術方面,他倆的表現(xiàn)是最好的。我看到另一個說法是兄弟倆騎馬在戈壁上,這一個鏡頭就足以傲視天下,他技術的完成度非常高,畫面的漂亮。我想起前兩年帶我女兒去景德鎮(zhèn),她上午參觀了做瓷器,包括畫碗的過程。下午她媽媽就看見一個碗說真漂亮,就要買,我女兒拉住了她說,這個不要買,給我十塊錢我也不要,因為它五秒鐘就畫出來了。為什么?因為看見了工藝,她知道這個工藝背后的技術水平和技能是什么。你外行只看到表面漂亮,你不知道它后面的技術難度是什么,就是這么一個簡單的東西。
譚飛:他們騎馬的那一刻,我們會想到一句話,祖國也應該有詩和遠方,這才是我們偉大的祖國。很多人指責一些細節(jié),但據我了解的陳凱歌導演是一個細節(jié)控,他不是沒考慮到,很可能是篇幅或取舍的原因,沒辦法,畢竟是七個東西的拼盤,已經快兩個半小時了,他如果要把它完全表達到極致,可能時間會更長,這個時候作為總導演可能會做一些個人犧牲。
汪海林:是的,他在背后做了什么樣的工作我們不得而知,但總的來說總導演有總導演的貢獻,這個影片的成功可能他的貢獻最大。另一方面我覺得,針對這個段落的爭論是有意思的,也值得繼續(xù)爭論下去。同樣我發(fā)現(xiàn)圈內有些人,包括很多評論人在這個問題上發(fā)現(xiàn)輿論洶洶后,嚇得不敢說話了,有些喜歡這個段落的人覺得如果我表達了喜歡是不是自絕于人民,因為它整個輿論的壓力很大。其實很多人蠻喜歡的,包括毛衛(wèi)寧導演,他也覺得這段是自己最喜歡的。所以不同的角度下,有些人不喜歡也很正常,因為他從邏輯上來講接受不了。
四
短片“夢之隊”模式會出現(xiàn)嗎?
譚飛:很顯然普通觀眾更喜歡寧浩的《北京你好》和徐崢的《奪冠》,這兩部相對簡單,節(jié)奏比較快。
汪海林:它沒有背后的第二層敘事,它就是表面上怎么樣就是怎樣。
譚飛:是靠著大小倆演員的魅力,一個葛優(yōu),一個小演員演得很好,那個小孩一直用手舉著電視天線,我相信那一幕可能會長久在人們心中。
汪海林:其他的故事,可能包括薛曉路的故事,有些人會稍微要思考一下,但其他故事都是很清楚的。
譚飛:是,所以整體來說完成度很高,原來大家都沒想到,甚至這個片子我覺得放映前大家心里都有點沒底,不知道這么個拼盤會成什么樣。各種顏色調在一起,你不知道協(xié)不協(xié)調?好不好看?現(xiàn)在整體來說完成度真的是相當理想。
汪海林:看來這個模式對以后會不會有影響。
譚飛:我估計會的,因為它成功了。
汪海林:一個夢之隊。
譚飛:而且現(xiàn)在票房數(shù)還在很高很高,幾千萬的增長,它過30億是非常有可能的。
汪海林:它最近被《中國機長》逆襲還有一個原因,它的片長比它要長幾十分鐘。
譚飛:排片不好排。
汪海林:排片要少幾場。
譚飛:我們今天錄制是11號,《我和我的祖國》又排第一了,而且它的上座率相對《中國機長》要高很多。說明一個好的,所謂的獻禮片它不僅在獻禮檔期是可以的,在普通檔期它也是有人看的,因為它是好東西。《中國機長》也是咱倆一起看的,整體來說它的細節(jié)做得還是到位,包括張涵予在內也是體驗過生活的,飛行員的氣質不是說只有帥,很多人一說飛行員,帥哥。不是那么簡單,飛行員首先要有鋼鐵的意志,其次他的視力要非常好。第三,他的處置能力,應變能力非常非常強。
汪海林:其實內心跟咱們都不一樣。
五
《中國機長》和《薩利機長》不是一回事
譚飛:對,很多人奇怪,他們老愛拿《中國機長》跟《薩利機長》比,《薩利機長》后期是在跟美國民航部門的官僚主義斗爭,那邊總是懷疑他,總要質疑他,說你當時處置不當。但是咱們這個片子里實際上最后只有朱亞文上去黑著臉看了一下,你們出了什么事。其它地方都是比較順的趨勢,相對來說可能戲劇沖突沒那么激烈。
汪海林:它的角度不一樣,《薩利機長》實際研究的對象跟我們這個影片不一樣,它表達的內容也不一樣,它其實在研究人性,表達人性,它有一個人性多少秒,只要是人就會出現(xiàn)的十幾秒的猶豫還是多少。這是那個影片很重要的一個部分,它是在探討這個問題。《中國機長》相對他來說比較簡單,在主題上比較簡單。說實話,你要是就《中國機長》在文本上寫論文,寫2000字就寫完了,它相對比較淺,但它是一個好看的商業(yè)片,它不講深刻性,也不進入到人性層面,它就把這個事件有頭有尾,跌宕起伏的給你復述出來,這其實也是一種能力。怎么說呢?這樣一個影片的高潮部分,應該說是表現(xiàn)非常好的,包括穿越云層的整個經過驚心動魄。我覺得我們內陸導演要向劉偉強導演學習。
譚飛:劉偉強導演對類型片的把握非常精準,到達率很高,他要的目的最終都能達到。當然這個片子我們也要看到一個特殊的情況,它有很多民航部門配合。所以很多人有一些詬病,說你太全面了,什么都演,你最后這個也得來幾秒,那個也得來幾秒,是不是像坐在那分果子吃,但是沒辦法,因為在中國你要找民航部門配合,人家提些要求非常正常。
汪海林:因為擔心這個原型會有這樣想法,那樣想法,你要寫人寫全面的話,它肯定會涉及到其他的問題,所以在創(chuàng)作上有一些束縛。再一個對于乘客的表現(xiàn),我也覺得不是很令人滿意,就是說我們的乘客被表現(xiàn)成真正的烏合之眾。
譚飛:特別那個頭等艙乘客,多無聊。
汪海林:這個我當然理解,就是他表現(xiàn)川航的這個服務意識、服務能力、服務水平,不管你乘客提出什么樣的不合理的要求,我們都盡量滿足你,我們把我們的服務做好。這個表現(xiàn)是非常充分的,但是它帶來另一面就是我們的乘客一盤散沙。在危險當中除了添亂還是添亂。
六
強和更強之間的差別
譚飛:我覺得可能還是創(chuàng)作者在創(chuàng)作的時候想到這個片子,如果太順的話不好看,總得弄點反派,那反派找誰呢?你飛機上,這個機長不可能反派,乘務員也不是反派,只能當乘客是反派。乘客中反的大部分是頭等艙那個陰陽怪氣的人,他也不夠壞,最后還是被感染。實際上我知道一個細節(jié),真實的機長原型在這個事出了后,進行了半年心理治療,這一點特別好。但我們這樣一個國慶檔期,它出現(xiàn)這么一細節(jié),似乎有點沖淡這個氛圍,但你想經過這么大一個生死,你心里肯定會變化,這個叫創(chuàng)傷應激綜合癥,就跟很多當年的美軍士兵到了海灣,他回來后心理可能出問題。
汪海林:就是從這個心理治療開始寫起。
譚飛:從心理治療開始,然后回憶那一段,我覺得那可能就是另外一個層面的電影。
汪海林:對。
譚飛:當然沒辦法,有時候是時間緊,任務重。
汪海林:總的來說國慶檔這幾部片子都好,都是強和更強之間的差別。如果中國電影都是這個水平,我們就很高興了。
譚飛:我看得出來,現(xiàn)在主創(chuàng)已經找到了一個把民族情懷跟主流敘事、民眾心態(tài)都兼顧的一個路子,挺熟練了。
汪海林:以前的那種趨勢,就是單一化的敘述,只有家國沒有個人,沒有個體,后來有一段時間只強調個體沒有家國,這個現(xiàn)在都結合了,這樣的影片終于開始正常了,這是一個好的趨勢。
譚飛:大處著眼,小處著手,同時又舉重若輕,就這三步基本上都還是做到了。好,今天就說到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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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員篇第一期】
【演員篇第二期】
【演員篇第三期】
【編劇篇第一期】
【編劇篇第二期】
【特別篇】
【編劇篇第三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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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味毒叔》是由策劃人譚飛,劇評人李星文,編劇汪海林、宋方金、史航五人發(fā)起的影視文化行業(yè)第一垂直獨立視頻表達平臺。歡迎有個性、有觀點的導演、制片人、編劇、演員、經紀人、評論人、出品人等前來發(fā)聲,或脫口秀,或對話,觀點不需一致,但求發(fā)自內心?!罢f” 責自負,拳拳真誠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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