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篇喜劇神話小說
《時來運轉(zhuǎn)哮天犬》
黃鑫◎著
第二章 鏖 戰(zhàn)
3、一千二百個草頭
一千二百個草頭，齊刷刷磕在山坡上，的確不是一般的綠油油啊。
二郎神威風凜凜，矗立在梅山之巔，朗聲謙讓：“諸位神兄，不必客氣，請免禮?！?/p>
臺下眾精靈這才紛紛起身，托梅山山神遞上了一摞《投名貼》。據(jù)山神解釋，所謂《投名貼》，就是《戶籍薄》和《保證書》的合訂本，上面詳細記錄了每個草頭神的姓名、年齡、籍貫、信仰、愛好、特長、召喚口令......以及含有“保證無條件服從調(diào)遣”等字眼的親筆畫押——簡單一點，誰得此貼，誰就擁有了對這支草頭部隊的絕對指揮權(quán)。
“軍權(quán)”交接完畢，梅老頭又喚來了自己的幾個同行，與我等分頭見過。實話實說，我深度懷疑，這山神崗位是不是都被他們一家血親壟斷了啊，眼前哥幾個，明顯是同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如果不靠衣服顏色，我們根本分辨不出什么華山山神、沖山山神、巫山山神、桃山山神。
我突然發(fā)現(xiàn)，當介紹到桃山山神時，二郎眼中竟精光一閃，臉色也在瞬間漲紅！再看對方，一聽到二郎神君的道號，也是一副窘態(tài)，張口結(jié)舌，良久沒說出話來。難不成這個桃山護林員與俺家主人有何過節(jié)？我趕緊朝眾兄弟施個眼色，大家心神領(lǐng)會，悄悄手握神器，以備不測。
正劍拔弩張之際，卻見二郎雙手一拱，神色恭敬，聲如哀鴻：“桃山神翁，家母在貴山……休養(yǎng)，一切，可安好?”
老桃子忙彎下身軀，還以重禮：“圣母屈居敝山，小神誠惶誠恐，一直盡心關(guān)照，日夜不輟，所幸，暫無紕漏，只是桃山畢竟山陰瘴重，時間久了，縱是金身玉體，也是經(jīng)受不起的......圣母所居山門，均有玉帝親封，小神有心徇私，卻實在無能為力，還請真君力諫玉帝他老人家，盡早讓圣母出山的好?！?/p>
二郎未及聽完，早已眉頭緊皺，單手捧胸。痛楚半天，終忍不住淚如泉涌！
此時，已過正午，梅山地主打著哈哈上前表示，慶功宴已準備妥當，即可入席了。二郎神這才召呼隨從，大家一起進屋先行享用，然后，偷偷拉了拉我的衣袖。待眾人盡數(shù)入了神廟，主子這才與我伏首貼耳，輕聲囑道：“哮天，你趕緊坐上我的云駕，西行一柱香的路程，就會發(fā)現(xiàn)有座滿是桃樹的小山……”說著，手中竟托出一枚令牌，和那把照妖鏡，“這是我剛才扶桃神時，偷他的入山神貼，你進山后，在北面山腳處，有幾個洞，其中，有個名字叫作囚神洞的，囚門用仙桃桃枝做成，內(nèi)外音像皆不通，你就手執(zhí)照妖鏡，對準囚門正中，默念映字口訣，這樣，不消半盞茶工夫，便可打開一條通道，你只消對著里面說一句：百日之后，月歿之夜，戩兒自會獲得神斧，劈山救母。說完之后，立即返回，將神貼歸還。此事，萬萬不可讓他人識破！我在此盡量將桃老頭拖住，你務必速去速回?！?/p>
二郎說完，將物件往我懷中一送，便一頭鉆進了神廟中。
桃山，并不易找，好在五彩祥云上的“導航”先進，全庭定位，還支持智能觸摸，我只輕輕點了一下“桃山”地符，就直達目的地了。二郎口中的單身監(jiān)獄，也不偏僻——守山門的那只小土鱉，見我持的是山神爺爺證件，問都沒問，屁顛屁顛地領(lǐng)我拐了三個小彎，就看到了“囚神洞”三個大字。
我回頭拍拍鱉殼，遞過去一包棉云餅干：“兄弟，我本是天庭的一名普通小仙，聽說這兒深居著一圣母，特來膜拜，還望兄弟代為保密?！?/p>
“嘿！”土老帽一把接過見面禮，欣然不堪，連忙擺手，“哥，你大可放心，這類事，兄弟我見多了，天庭那邊，經(jīng)常有來拜訪的，別看圣母現(xiàn)在逢難，可人家是玉帝的親妹子啊，總會有出頭的那一天吧，現(xiàn)在巴結(jié)，那是原始股投資啊！哥，以后有機會，盡管來，從此，咱就算熟人了，現(xiàn)在這年頭，錢算什么，重要的是人啊，人情啊，人情味啊！噢，哥你忙著，我回去給你把把風?！?/p>
我嘴角一抽，望著土鱉遠去的背影，心說，講得太有道理了！只是“人情味”那部分，有點多余了。
打透這扇桃木柵欄，還真費了點周折。
二郎大仙說“半盞茶工夫”時，一定忽略了照妖鏡發(fā)射激光時，是靠太陽提供能量的，如今，哥兒們是在桃山背面啊！就這樣，整個下午，我的活動軌跡大致如下：竄上山頂充電，竄下山底焊門；竄上山頂充電，竄下山底焊門；竄上山頂，竄下山底；竄上，竄下；竄，竄，竄竄竄，竄竄竄……
如此反復了百八十趟，終于聽到從幽深的洞口中傳出了一聲低吟：“又是哪位仙家……唉，說過多少遍，昔日的瑤姬圣母，早已不復存在了，現(xiàn)在，老婦身為戴罪之人，更是見不上皇兄片面，任何事，都幫不了大家的，諸位，莫再徒勞了?！?/p>
剛才的越野馬拉松，實在太耗狗肺了——我雙手攀著洞門，一味大口大口吐著舌頭，嘴里喊著：“百......百......百日......”，半天沒表達完一句！
這時，洞內(nèi)竟傳出一個稚嫩的女聲童音：“這位道兄，您口齒不利索，就別忙活唐詩了，我母親剛才說了，不想讓外界打擾，請回吧！”
我明顯發(fā)覺，好不容易焊開的洞口，正在慢慢愈合呢！心說，仙姑奶奶們，您發(fā)發(fā)功力，讀讀我的心思吧，小狗狗真不是在背《登鸛雀樓》啊！情急之下，我忽然想到了那塊可以化雹的紅色水晶，趕緊銜在嘴里，默念一“雹”字口訣......果然奏效！燥熱的口腔，經(jīng)冰寒之氣略加調(diào)和，頓時牙尖嘴利了：“圣母，二郎真君讓我傳話，百日之后，月歿之夜，戩兒自會獲得神......嗚，劈山救......嗚?！?/p>
可惜，說至最后，我清脆的小喉舌竟被冰塊凍過了頭——麻木之余，還是把“斧”和“母”，統(tǒng)一糟蹋成了“嗚”。好在人家老仙女天生聰慧，這點口誤，終沒影響大局，只聽里面凄婉再起：“煩請仙君轉(zhuǎn)告二郎，萬萬不可為我一人，作出滔天逆業(yè)......”此時，圓洞已復合了三分之二，我剛想再寬慰幾句，卻忽然傳出一聲急促的叮嚀，“小女是二郎的三妹，今年十歲，系我在囚洞所生，肯請上仙將其轉(zhuǎn)交給二郎，帶回灌江老家，從此隱姓埋名，撫養(yǎng)成人......”話音未落，隨著一聲慘烈的哭喊，一個女童果被塞出洞外！
我一把接住小公主，洞內(nèi)再隱約傳出“長大后......莫入仙班”幾個字，便徹底沒了聲息——殘缺的木門，也已完好如初?！叭媚铩眳s不依不饒起來，大尺度撕扯著我的毛發(fā)，嚎啕哭喊著找娘！
我如同抱著個燙手的山芋，欲哭無淚，再望望已然落山的太陽，不由擔心起主人的境地，在百般哄勸無果的情況下，只好拿出照妖鏡，對著小妮子緩緩畫個“睡”字訣，耳根子這才清靜下來。
回到梅山神廟時，聽到里面正忙著推杯置盞呢，我剛貓在門口想探個究竟，就被迎面撲出來的二郎神頂?shù)搅藰浜螅骸霸趺床呕貋恚≌?，順利不？?/p>
我一手遞還銅鏡和神貼，一手托著沉睡的三丫頭：“超額完成任務，順手給你牽了只小妹妹，十歲了，囚洞里生的……名字？醒過來，你自己問吧，估計，她不太喜歡狗！”
二郎神驚呆片刻，一把扯下自己身上的八爪龍紋黃袍，覆在妹子身上，吩咐我先帶著小家伙躲進云駕，然后抓起神貼，便要回頭圓場。我舉著照妖鏡追了幾步，小聲提醒：“真君，鏡子，你的鏡子！”
二郎神停下腳步，回頭神秘一笑：“不，是你的鏡子！”
從回到真君府那一刻起，二郎就不停地守在小妹子身邊，噓寒問暖。為了遮人耳目，還安排老牛去織女處，給她求了一頂漂亮的兔子頭套。現(xiàn)在，大家已經(jīng)確認了，丫頭的名字，叫小蓮，我也確認了，她果然不太喜歡狗，看見我就摸棍子，追著讓我還她娘——所以，在很長一段時間里，大家都會發(fā)現(xiàn)，一條狗動輒會被一只兔子攆得跟只兔子似的！
再后來，我們開始漸漸從二郎神口中，了解了一些《天規(guī)》細則，及相關(guān)秘密。首先，他說到了前面提過的幾座山，原來，那梅山、華山、沖山、巫山、桃山，正是大家熟悉的“五指山”，也是天庭中唯一的監(jiān)獄所在。當然，五指山監(jiān)獄，也不是誰愛進誰進的，里面的犯人，都是無法實行“日曬之刑”的上仙身份，級別至少在磐心之上。
據(jù)說，天庭高層一但被南天門法庭判定有罪，就會被囚于山中，而且，除非山崩地裂，否則永世不得翻身。你想想，天庭的環(huán)保一直搞得不錯，基本不存在什么地震啦、泥石流啦、山體滑坡啦等自然災害，所以，出獄的希望極其渺茫，關(guān)了就是一無期！還有，長年被壓于陰潮之地，暗無天日，任你的金剛不壞之軀再能防腐防銹，也免不了落得“十年生毛、百年生根、千年化石”的下場。
以前，被壓在“五指山”下的，大都是打天庭主意的，也就是標準的謀反重罪！后來，連違反《天規(guī)》的皇族中人，也享受起了這一待遇，由此可見，玉帝對不聽話的親戚，可謂痛恨至極！二郎說到五指山監(jiān)獄的兇險時，兔子妹妹竟不知從哪旮旯蹦了出來，補充說，每天夜里，母親都會把手搓熱，來溫暖自己。二郎眼睛一紅，黯然解釋，圣母修煉多年，有玉心護體，短期之內(nèi)，本應無妨，但小蓮因未列仙班，十年中，皆是肉身凡胎，母親為了護她，必是夜夜熬心，驅(qū)除寒潮，如此一來，母親的一顆玉心，恐怕，早已淬化成冰晶了。
接下來，傷感之余，主人竟?jié)u漸談及了自家與天庭之間多年的恩怨情仇。這可是個嚴肅的話題，稍有不慎，就會影響到人間傳統(tǒng)文化的“傳播方向”！所以，我敬重聲明：下節(jié)內(nèi)容，純屬道聽途說，絕不代表本人觀點......也缺乏考證。
4、在人間
在人間，遙遠的南方，有一片廣袤的平原，那兒沃野千里，魚米豐碩，人人安居樂業(yè)，逍遙如仙，一度被譽為“人間天府”。
平原上，貫穿著一條大河，名字叫灌江。然而，不知從何年何月起，這條孕育了平原千百年文明的母親河，竟突然變得旱澇無常起來，時時為患流域生靈。尤其居住在灌江口地區(qū)的居民，更是深受其害，河道要么斷流，要么泛濫，以致年年良田絕產(chǎn)，生活舉步維艱。
當時，有個叫李冰的郡守，實在不忍目睹百姓遭此苦難，于是，決心傾己之力，組織修建一座足以能控制洪水、澤被江區(qū)的大型水壩，且初步定名為，堵江大壩——當然，南方多的是才子，大壩流傳幾代，終被包裝出了一個更響亮的名字，都江堰！
決心歸決心，但以當時的人力、物力和落后的科技生產(chǎn)力，要完成如此規(guī)模的水利工程，談何容易，據(jù)說光鑿山取石一項，就整整耗費了十年的時間，還犧牲了近三成的勞工！然而，最大的障礙，還在后頭。灌江中，長年盤踞著一只江怪，那家伙似龍非龍，似虎非虎，體重如礅，爪硬如鍤，不知是不是蛟的近親，但絕對有著蛟的流氓品性——灌江為禍人間多年，十有八九是他在背后興風作浪，還有人親眼看見惡魔在三更半夜?jié)撊朊裾?，吞噬家畜，甚至偷食孩童。這個龍渣子雖然渾蛋，卻很聰明，而且法力高深，一般人根本不是它的對手，方圓百里內(nèi)，垂涎巨額賞金的捉妖志士，基本都死在了它的手里；個別有幸掙脫魔爪的，也缺胳膊少腿，長年躺在重癥監(jiān)護室里，生不如死。
前頭我們提過的托塔天王李靖，正是李冰的堂兄，無奈之下，郡守便備了厚厚的仙禮，請得道的僧人做了場法事，與天王哥哥溝通了溝通，表達了自己一心除害的愿望。李靖明白，自己若私自下凡多管閑事，是有違《天規(guī)》，必遭天譴，但兄弟情誼和鄉(xiāng)親的口碑也不可忽視，斟酌再三，這老狐貍竟鼓搗出了一個兩全其美的法子。
玉帝有一個親妹妹，世人皆尊稱為瑤姬圣母。圣母在整個天庭中，是出了名的心地善良，若聞聽別人有點災難，便恨不得全部嫁接到自己身上。圣母聽完李靖的表述，果然唏噓不止，邊贊著李冰的正義，邊聲討萬惡的河蛟，遲疑片刻，便手握發(fā)簪，私自下了凡塵——那發(fā)簪，正是佛國法器九錫禪杖，這也是當年玉帝送給妹子的生日禮物。
想那惡蛟再猖狂，畢竟是個凡間孽畜，哪是天庭一級神尊的對手，據(jù)說不消三兩個回合，老泥鰍便被禪杖錘成了一鍋地道的碎骨魚丸。圣母打罷收工，正要回家之際，現(xiàn)場勞作的民眾卻黑壓壓地跪倒了一片，口口聲聲，世間惡障橫生，今日河蛟雖死，他日，難說會不會冒出個河蛇河蟹河王八什么的，繼續(xù)禍害鄉(xiāng)里，延誤工期，圣母若心存善念，當稍作停留，庇佑人們完成全部工程，再返回天庭不遲。
其實，當時“天上一日，人間一年”的說法，還屬造謠，人間一日，天上也是一天，都是二十四個小時湊的，而堵江大壩工程要完全竣工，至少還需十年——讓玉帝十年看不到親妹子蹤影，是不現(xiàn)實的。當時圣母權(quán)衡利弊，答應人們，自己保證每周下凡一次，為大家除魔衛(wèi)道。
圣母第一次除蛟時，李冰因為外出采購工具，所以并未在場，他們二人相見，是事發(fā)后的第二個周未。當時，李郡守的耳朵里，早已塞滿了鄉(xiāng)親們對圣母的贊譽之辭，腦海中也大體勾勒出了一副“笑容和藹而又嫉惡如仇、神情安祥而又雷霆萬鈞、做得一手好菜而又使得一手好棍”的雙料女強人形象——通俗一點，就是武則天和白素貞的結(jié)合體。
李光棍一再提示自己，像那種美貌和智慧兼?zhèn)涞南勺?，自己若有緣再見，必得矜持一點。充分的心理準備，并沒起到多大作用，與圣姑第一次見面時，李冰還是不由自主驚得像個呆子一般，只會站在原地，口舌生津，饞涎倒流。從那時開始，向來不修邊幅的李冰，竟迅速迷上了“雅致生活”。
于是，圣姑第二次見到李冰時，面前絕不再是那個蓬頭垢面、挽著褲角、一身泥臭的包工頭了：李大官人嘴里，完全消失了對工人們口無遮攔的責罵；頭發(fā)梳成了規(guī)則的半圓型發(fā)髻；外面包著時下最流行的藍色頭巾；身上的長衫，也像露在領(lǐng)口外的那張小白臉一樣，一塵不染；手里催工的竹條子，居然也換成了畫著竹條的折扇兒……然后，見誰都笑，點著頭笑——圣姑天鵝兮兮地望著眼前的“癩蛤蟆”，欣賞著這一系列笨拙的示愛方式，笑呵呵地問：“李公子，還一個人荒著吧？”
情種堅定地點點頭，然后，語無倫次：“荒著荒著，一直沒遇著可心的，早遇著您，早就五谷豐登了......說實話，我見您第一面，便像傾慕月光一樣，傾慕不止......再說，這兒的人們?nèi)绱诵枰?，當然，我更需要?.....要不，干脆嫁給我算了?！?/p>
圣姑不由暗自生嘲：“李大人，人和神的關(guān)系，你理清了嗎？再說，傾慕月光，也沒必要將它據(jù)為己有啊，能遠遠地眺望著，就足夠了，啊，聽話，該忙啥忙啥去吧！”
“不，遠遠不夠！”
“李冰，我知道你想利用我的法力，幫自己完成大業(yè)，但是，沾軟飯之光而風火亮相的男人，我大都瞧不起，你也不會例外！再說，我下界來干什么的，你也清楚，兔子不吃窩邊草的道理，你不應該不知道吧？”
“俺只知道，不吃窩邊草的，都是兔子！”
圣姑吃吃笑著，眉目間，風情閃爍：“你小子，胃口不小哇！”
“與風險，成正比！”李冰一副“刀俎之間、我為魚肉”的架勢。
圣姑神色一黯：“風險？你根本不了解那會是種怎樣的風險！我勸你，別胡思亂想了，腦袋還得留著吃飯呢，千萬別誤會我的親戚個個都是天使......或者永遠是天使！”
女人說完，便飄然離去......
男人眼瞅著自己的萬種柔情就那樣從指間漠然流過，心頭一急，鼻子一酸，不由一個跟頭栽進了江河?？な夭×耍腋浇钣忻拇蠓?，都站在床前搖著頭說，這類心病是無藥可救的。
沒了包工頭，工程終于難以為繼，大家開始集資買了點便宜紙錢，跪在圣母像前，日夜禱告。圣母被劣質(zhì)香火嗆得實在受不了，只好現(xiàn)身。當時眾人的苦苦哀求，可謂氣壯山河，歸納成一句，就是：女人，跟誰過還不是一輩子，不如就跟俺家李郎湊合湊合得了——“人神不能通婚”這條天規(guī)，大多數(shù)老百姓是不當回事兒的。
圣姑正哭笑不得，突然，從半山腰的采石礦上，疾速滾下一塊巨石！離自己十米左右時，只見仙子不急不躁，優(yōu)雅地伸出幾個指頭，正打算念個“定”字神訣，輕松化解，卻忽然聽到有人大喝一聲“小心”，圣姑就被一頭撞出了老遠。結(jié)果，這場原本會消失于無形的意外，終于在李冰的英雄壯舉下，演變成了一場安全事故：病入膏肓的李郡守，竟能在關(guān)鍵時刻，從病床上一躍而起，以至命喪石下——莫名其妙被撞得腰酸背疼的肇事圣姑，終于失足掉進了黃河。
圣姑無可奈何地撥弄著“救命恩人”稀爛如泥的軀體，皺皺眉頭，嘖嘖嘆道：“唉，為了討個老婆，你還真能豁出去啊！”論說神仙高層讓一凡人起死回生，并不是什么難事，門路太廣了：太上老君那兒求顆仙丹，鳳凰山上偷葉靈芝，東海龍宮借塊龍涎，或者直接去地獄把判官揍一頓，逼他在生死薄上做做手腳......等等。但是，圣姑猶豫了半天，還是采取了一種比較環(huán)保節(jié)能的快捷方式——人工呼吸。
就是找嘴時，費了點兒事。
李冰在婚禮上牽著瑤姬的手，大部分時間都在傻笑，獲獎感言也只有短短的一句：如果，你深信石頭會開花，那么，它一定會開花。結(jié)果，這種求愛衍生出的執(zhí)著精神，后來直接延伸到了堵江大壩的建設上——接下來的日子里，李冰夫婦帶領(lǐng)大家，愣是憑著一雙雙赤手空拳，一具具血肉之軀，利用短短五年的時間，就完成了這項人類歷史上最具實際意義的大型水利樞紐工程，為成千上萬的人們帶來了福祉，讓整個灌江水利一勞永逸。
人們歡慶峻工的那天，李冰卻帶著老婆孩子，坐在壩堤上看日出——那個年頭，喜歡帶著家屬看日出的人，大都是因為窮，或有心事，與浪漫無關(guān)。
李冰臉上，果然喜憂參半。喜得是，妻子優(yōu)秀，不但從來不會讓他回答“娘與老婆同時掉進水里”之類的諸多無聊問題，還悄不作聲地給自己添了兩個大胖小子，大的叫昭昭，小的戩戩；憂得是，妻子因為家務繁忙，已經(jīng)有些日子沒回娘家了，玉帝妹子的緋聞，估計很快就會在整個天庭傳播得沸沸揚揚......雖然夫妻二人都不戳破，但一種不祥之感，正迅速籠罩著這個幸福的四口之家。
果然，沒過幾天，李冰和夫人便神秘失蹤了。至于李冰的真實去向，多年來眾說紛紜，莫衷一是，但絕大多數(shù)的灌江居民，都一口咬定，自己的父母官必是被天庭害死了，直接死因，可能是大多數(shù)男人都會犯得兩個蹩腳錯誤：娶了不該娶的女人，和犯上。失蹤之前，李冰只辦妥了一件事，就是把孩子全部過繼給了一個姓楊的生平好友，并且給孩子們留了兩句囑托：一是，安分守已，明哲保身；二是，管他娘的！
撇下的兩個孩子，卻一天天長大成人，大郎取名楊昭，二郎叫楊戩，而且都很聽話——大郎聽了父親的第一句話，二郎聽了第二句。于是，大郎從此一名不聞。二郎卻四處拜師，學得一身好武藝，再加上人神混血，天生力大無窮，竟在十多年后，活脫脫出落成了一表英才！適時，正置天庭用人之際，玉帝舅舅一聽說自己在凡間還有個神通廣大的外甥，趕緊垂宣；外甥一聽說自己在上頭還有個神通更為廣大的舅舅，趕緊升天。
至于生母的悲慘現(xiàn)狀，是仙班開課后，二郎同學從佛學老師“觀音大士”嘴里得知的，老菩薩透露得很仔細，甚至連李靖當年為了自保，竟在南天門法庭上作了污點證人等枝端末節(jié)，都描述得活龍活現(xiàn)。
楊二郎在給我們苦訴完自己不幸的身世后，是用攥緊的拳頭和一連串激昂的反動口號，結(jié)的尾：李靖，混蛋！
玉帝，混蛋！
天規(guī)天條，混蛋！
(未完待續(xù))
作者簡介：黃鑫，男，山東諸城人，1974年出生，兒童文學作家。中國作協(xié)會員，《諸城文學》社長。中國作協(xié)重點作品扶持作家，山東省第十三屆青年作家高研班學員，濰坊市首批簽約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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