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愛如海 作者： 王小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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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二
有母親在，伺候月子的時光也過得飛快。大人孩子都跟著母親受益。母親是個思想開通的人，幼年時姥爺對她們女孩子不當(dāng)個人看待曾經(jīng)深深地傷害了她。所以她思想里就不象有些人那樣男尊女卑，她甚至特別說過，象我們這樣的獨生子女家庭，要一個女孩子比要一個男孩子強得多。我回家去接她，她問是男孩女孩，我說是女孩可能性大，她一點也沒有表示出意外，高高興興地跟我來了。要是放在有些人的身上，他們會說：女孩？那你這一枝不是要失傳了嗎？后來，我們生了個男孩，母親也沒有表示特別的高興。到了二十多天該報戶口的時候，孩子還沒有名字。我冥思苦想了幾天，想出了一個騰字，沒想到征求大家的意見時，大家異口同聲的不同意。有個親戚更是陰陽怪氣地說：疼什么疼，疼了得吃止痛片！原來他們都怕別人把騰飛的騰當(dāng)成疼痛的疼了。也罷，既如此，我也就不再堅持了。母親也聽說了，母親說不管男孩女孩，我都認(rèn)為很好，我們就叫好好吧！我聽了母親的話覺得她說的有理，于是就把孩子叫好好了，后來去派出所上戶口，我把好字，改成了“浩"字。其實也算是母親叫的那個“好"字演變過來的。我有時自認(rèn)為是個文化人，然而給唯一的兒子取個名字，都是我母親給取的。
三十三
八九年那年的夏天好象來的特別早。那一年五六月份學(xué)潮鬧得熱，天氣也跟著鬧得熱。在廠前生活區(qū)那間十二平方米的小屋子里，孩子和母親都熱得受不了。尤其是母親，非要把床搬到?jīng)雠_上去不可。孩子二十多天的時候，母親看起來有點萎靡不振的樣子，我感覺到了，但心粗的我還是沒有更多地去關(guān)心她一下。只是看到這種情況我下決心搬家。
孩子滿月的當(dāng)天，殷叔開了一輛汽車來，把我們?nèi)宜偷搅松缴仙顓^(qū)。這里雖然山髙路遠(yuǎn)樓破，可它一樓那一間半房子，還是顯得涼快和寬暢一些。母親再不用去住涼臺了，我心里稍安一些。雖然我去上班的路遠(yuǎn)了許多。
孩子滿月時，母親來了四十天。水土不服的現(xiàn)象在她身上愈加明顯。母親盡雖然盡量克服和壓制著，但表現(xiàn)是掩飾不住的。她老人家好象在熬日子。
我那時候因身體素質(zhì)不佳，再加上晚上要起床照顧孩子三四回，白天經(jīng)常瞌睡。上下班的路要上坡下坡經(jīng)過廠區(qū)或附近農(nóng)村，來回得一個小時。中午回家丟下飯碗已經(jīng)快一點鐘，倒頭迷糊半個小時又要上班了。因此，對我母親關(guān)心甚少。
母親水土不服的癥狀主要是消化不好。母親沒有午休的習(xí)慣，那天中午，她到樓頭去坐一坐，和幾個鄰居拉拉家常。忽然母親內(nèi)急她就趕緊往廁所跑，但是她還沒有跑到，就拉在褲子里了。(在這里順便說一下，當(dāng)時這個樓頭確實有個公共廁所，但它建在一個坡上，人要上去得要爬個十多米高的土坡。真不知道當(dāng)時礦山廠的那位設(shè)計者，是怎么想的，難道他眼長在腳底下了?)
母親是個剛強和要面子的人，當(dāng)時的母親肯定是弄了個大紅臉，下不來臺。好在那幾個鄰居也都是好人，她們叫我母親趕緊回去換一下。但我母親卻只是到我單元門前的公用廁所里把內(nèi)褲脫掉，把身上洗干凈后把外褲直接穿上了。然后她又把弄臟了的內(nèi)褲洗了洗晾在了門口的鐵絲上。
那幾個鄰居們都不知道我母親為什么要這樣做，問我母親是不是我們對她不好，母親受了慢待？母親說：哪里的事！兒子正睡那么一小會，我進去還不把他吵醒了？把臟衣服拿回去洗，我小孫子不得聞臭氣？
哎，母親啊，您讓兒子臉面往哪放，情何以堪??？鄰居們的質(zhì)疑聲問責(zé)聲雖然我沒有聽到，可是有我知道的那一日，不就是我永遠(yuǎn)也難以原諒自己之時嗎！
幾天后，我還是知道了這件事。我背著人哭了一場。母親僅僅是為了怕打攪我的一次午休，受這么大的委曲，成了我這一輩子的心殤！今天我寫這件事，之前我還沒有跟他人說起過，包括我的哥哥們。他們知道了，會責(zé)怪我吧!我接受責(zé)怪，因為我心里有愧??！
我趕緊打電話給哥哥們，讓他們來接我母親回去。理由是我父親在家里輪著吃也確實不行，而事實上也確是如此。母親戀戀不舍地走了，母親沒有給她的孫子留下什么，但她一個六十三歲的農(nóng)村老太太，第一次在城里護理了孫子一個多月，她克服了多少困難?她吃了多少苦?這本身就是一曲凄美的疼孫贊歌?。〉肝覂核?jǐn)記他的奶奶。
三十四
父親的身體每況愈下，大都分的護理任務(wù)都是母親做的。母親只在自己的體力達(dá)不到時才叫哥哥們幫忙，而且?guī)缀鯊膩聿宦闊┥┳觽?。父親半身不遂，有時大小便失控弄得滿床滿被子都臟了，但母親極為耐心地給父親換上新的，并把他身上擦干凈。母親盡自己的能力把屋子里整的夏天通風(fēng)冬天保暖。只要天氣好，就把父親攙扶到室外坐上一坐。父親也算個高人，年輕時性格剛烈火爆，到老了變的溫順如綿羊，心凈如止水。年輕時經(jīng)常呵斥母親和兒子們，到晚年對母親是百依百順。父親的這一手非常歷害，使得我母親的哥哥們沒有任何怨言地盡著他們的義務(wù)。母親和父親的婚姻，是舊社會里的包辦式婚姻，母親整整比父親小了八歲，而且是在面也沒有見過的情況下就嫁過來了，命運很顯然對母親有失公允。母親的個人素質(zhì)和能力遠(yuǎn)在父親之上。但父親踏實肯干、不涉斜道還算是讓母親放心的。做為兒子從來沒見過父母親親熱有加相敬如賓舉案齊眉，但父親制定了目標(biāo)，母親總是無聲地配合著，直到把目標(biāo)實現(xiàn)。因為這些目標(biāo)都是為家庭好，為兒孫們好呵！有好多事父親起了頭，后來都是靠母親居中調(diào)停才完成的。母親有著更好的人緣和更廣的人際關(guān)系。母親其實是一個很有魄力和很執(zhí)著的人，歷史沒有賦與她文化，卻賦與她了很高的素質(zhì)。
一九九一年的春節(jié)，是我們和父母親的最后一次團聚。母親的召喚和我的心靈感應(yīng)都促使我那年回家過年。兩歲的兒子滿院里跑著玩耍，父母親親切的眼光須臾不肯離開，兒子爬到父親胸前去捋他那飄飛的白胡子，我父親激動的淚水漣漣……
兩個月后父親就永遠(yuǎn)地離開了我們。行孝的時候，盡管我內(nèi)心有著巨大的悲痛，可是我不會象哥哥們那樣哭出聲調(diào)，哭出響聲。我深怕別人理解為我不懂事，也怕我表哥們臨場蹬我的腳(農(nóng)村里有這習(xí)慣，表哥們會對不哭的孝子予以體罰)。我去給母親說了自己的心思，母親跟我說：你放心吧，我把你孝敬你父親的事都告訴他們了，他們不會難為你的。后來表哥們果然沒有難為我。
跟父親行禮的過程，就是不斷的下跪。我膝蓋跪爛了，疼痛難忍，又不敢偷懶。母親看在眼里，很心痛我，就去拿了一個小被子，放在我要下跪的地方。無奈我老是跪偏，枉費了母親一片心思。要知道在我們老家那里，一般人行孝時是不敢去墊個什么東西的，那樣會惹人笑話或非議。母親，也只有我母親這樣做了，才沒有人去說什么。在她心里，逝者已去，兒子跪壞了身體也實在于心不忍??！
三十五
沒有了父親，我心里悲痛了好幾個月才漸漸放下來。好在母親還在，歸家的路就不會迷失方向，歸家的心依然那么強烈。哥哥們包起了母親的柴米油鹽，我就給母親幾個零花錢。母親拿著錢舍不得花，還逢人就說是兒子們給的零花錢，很是讓村里人羨慕。村子里人家過事情，母親隨個禮也比別人要多一些，還有幾個鄉(xiāng)鄰實在周轉(zhuǎn)不開，找母親借用或周轉(zhuǎn)一下，母親也很痛快地給他們了。鄰居們都是很實在的農(nóng)民，確實也沒有說是借了不還的。有一年有個老鄉(xiāng)在我這里借了一千元錢，我讓他回去直接還給母親就行了。母親手里的零花錢一下子就多了起來，母親還真成了村民們的“小銀行"了，只是她是不要利息的。
時光如梭，歲月荏苒。我們在長大，母親在變老。十幾年光景匆匆而過。中間接母親到三門峽小住過二次，但她老人家沒有任務(wù)在這里住不住，二是住上一星期就開始水土不服了，所以兩次合計也沒住到一個月。母親每次來，都要帶她自己的被子床單等，吃飯堅持用自已固定的碗筷和勺子。她其實是怕我們嫌她的東西不衛(wèi)生，但她不肯說出來。九七年我們搬了新家請她來家住，當(dāng)天晚上八九歲的兒子非要和我母親擠在一張床上睡可，母親又高興得淚汪汪的，連聲嘆息說：哎乖孫子啊，你不嫌你奶奶是個臟老婆子??！我自此深信，有種根植于內(nèi)心的血緣親情，是任何人也無法割舍的！
三十六
早年過度的操勞，使母親晚年也落下了不少疾病。高血壓、心臟病、慢性支氣管炎，還有腰腿痛。接近八十歲的時候又接連發(fā)生了幾次腦血栓。但母親樂觀而又豁達(dá)，全不把病當(dāng)回事。她仍堅持自己做飯洗衣，盡量不給哥嫂們添麻煩。這個時期，幾個大一點的孫子和媳婦們對他們的奶奶也敬若神明，出門去要給奶奶打個召呼，回家來要給奶奶掃點東西如牛奶啊點心啊等等。母親心里很有數(shù)，哪個兒子哪個孫子該過生日了她都記得清清楚楚，到時候她還會變出點禮品，讓孫子們高興高興。我一大家子三十口人，和睦相處，其樂融融。老母親看在眼里，高興在心里。
及至大侄子家又添兒子，母親有了重孫子，老母親高興之極，心花怒放，逢人便說：“四輩了，四輩了，我們家四輩同堂了”！全家人都尊重母親，說讓母親給起名字，母親仍不忘那個四輩的話題，順口說就叫四輩吧！兒孫們哪個有不從的道理?于是母親的這第一個重孫子就叫王四輩了。好聽耶?不太好聽，但兒孫們敬重母親之情略見一斑。
讓母親有點掛心的，是我的那個舅舅。舅舅們當(dāng)年為我們家出了力流了汗，母親念念不忘。大舅晚年家境較差，母親總時不時地接濟他。外甥們?nèi)タ创缶四命c禮品，大舅總是舍不得吃就沒了。母親知道這種情況后也改變了策略，就在大舅來時叫他在我家住上個三五天，母親親自下廚做他愛吃的雞蛋面、饹餅等。走的時候又給他揣上一百到兩百塊錢。大舅常常感動得老淚橫流。
想起我八九歲時心里許過的一個愿。那時，西寨門口北側(cè)有兩孔窯洞，其中一孔，德順爺在那里開了一個小飯館，另一孔，天喜爺在那里殺羊賣肉。有一天早上，我在天喜爺那里看他賣肉。肉桿子上掛了一只羊，是天喜爺起了個大早剛宰殺的，新鮮的羊肉鮮艷欲滴。
來買肉的都是村里有頭有臉的富裕人家，或是鄰村那些富有的過路客商。小山爺來了，大家都沉凈了下來。只見小山爺掏掏口袋，那里竟然有五塊錢，小山爺把其中的一塊錢交給天喜爺說：來兩斤羊脖肉，老太太饞了，要吃餃子！天喜爺趕緊切好肉交到小山爺手里。小山爺提著羊肉，悠悠地走了。窯洞里那另外幾個人都又羨慕又眼氣，其中有一個人說：還是小三爺有眼光啊，找個女婿端公家飯碗，吃羊肉這點零錢算個啥？還有一個說：聽說小山爺每月都有這五塊錢孝敬呢，真是有個好女兒不如有個好女婿呀！小山爺買肉時的情景和那幾個人的議論，當(dāng)時在我心里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我那時候忽然有了一個心愿：我長大了也要象他們夸獎的那個人一樣，孝敬父母，讓我的父母口袋里有零錢，閑暇時有肉吃！
時光過去了幾十年，父親在的時候我沒能實現(xiàn)自己的愿望，令我十分慚愧。母親晚年的時候，我差不多算實現(xiàn)了。母愛至于我，象融爐烤透我的全身；我愛至于母，不及十分之一也！
三十七
母親八十一歲那年的冬天，是在三門峽度過的。城市里面的樓房，還是比農(nóng)村的平房收拾的嚴(yán)實，保暖效果好。母親安安穩(wěn)穩(wěn)地過了一冬，春三月，天氣轉(zhuǎn)暖的時候，我把母親送回了老家。送母親回家那天，她高興得象個小孩子，一大早起來把自己的東西收拾得停停當(dāng)當(dāng)?shù)摹?/span>
母親八十二歲那年的十一月份，到了送暖季節(jié)，我把母親又接到了三門峽。母親喜歡靜，又不能上高樓，我們就把母親安排到岳母家住下，那幾年岳母到鄭州居住，房子一直空著。母親又象往常那樣，鋪自己的床單，蓋自己的被子，一絲也不肯馬虎。
看母親太寂寞了，我和她商量，想讓她去養(yǎng)老院住一段時間試試。母親點了頭，我去把市內(nèi)各家養(yǎng)老院看了個遍。南山上崖底鄉(xiāng)那個養(yǎng)老院，外部環(huán)境和內(nèi)部設(shè)施都挺好，服務(wù)也很周到，尤其是伙食，做得很有農(nóng)家飯的味道。于是我想讓母親去那里住一住，試試看。怕母親不適應(yīng)，我只交了兩個月的費用，一千五百塊錢，我想如果母親認(rèn)為在那里不好，我就立馬把她接回來。
臨去的那天早上，東西都收拾好了，母親又猶豫起來。她反復(fù)問我一月得花多少錢，我說才五百塊錢，她仍然嫌多，說是在家里她一個人花不了那么多。是后來我說錢已經(jīng)交了，你不去人家也不退給咱了，好說歹說，母親才跟我上了車。
沒想到在那里住了兩三天，我去看她時，母親顯得非常高興。院里的護工，是從盧氏山區(qū)招來的樸實農(nóng)民，跟母親說話和氣可親，伙食上也都是母親愛吃的小米飯、雜糧糕、湯面條、花卷饃等。尤其是和她住在一起的老阿姨們，真是各有一部千秋。同齡的她們交流起來，心靈融會，感同身受，常常是感慨在一起，唏噓成一片。她們回憶起一件事，互相詢問那時各自的情況，還會互相打趣。她們說起自己的哪一個子女，會說他們打小如何如何，現(xiàn)在如何如何，言語中充滿自豪。母親自小多才多藝，有時候給老阿姨們講個故事，有時候還會給她們比劃個跳舞動作什么的，逗得老阿姨們開心大笑，連那幾個護工也被感染到了，見了我夸母親真是個有意思的老太太。
看母親很高興，問她跟我回去不，她連連擺手，我也就放心了。隔兩天送點蛋糕點心上去，母親反倒拿出兩個熟雞蛋非讓我吃了不可
，說是那護工特意感謝她多給她，叫我一定吃掉，千萬不可浪費。
三十八
走過了八十二年風(fēng)風(fēng)雨雨的老母親，在O七年農(nóng)歷十一月十七日這天，還是被病魔擊倒了。這天早上突發(fā)的大面積的腦出血，使母親很快進入昏迷狀態(tài)。急診住院，CT檢查結(jié)果為廣泛性腦出血。醫(yī)院全力投入搶救，參與治療的醫(yī)生和護士都是我曾經(jīng)的同事，還有位因病退休的老同事也抱病前來參與其中。我的三個哥哥聞訊，也分別從伊川老家和鄭州急急趕來。醫(yī)務(wù)人員盡了全力，但母親的病情沒見好轉(zhuǎn)，而且心臟腎臟功能亦開始衰竭。我們弟兄四個伺候在母親床頭，早已忘記了饑餓和瞌睡，只期望上天賜與母親一個奇跡，讓我們母子團聚共享天倫。我觀察我母親也在頑強地斗爭著，中間有那么幾次，母親的生命體征頑強地趣向正常，我知道母親動用了他全身的動能和抵抗力。病后五至六天，母親腸道又并發(fā)了大量的出血，八十二歲的母親終于沒有抗?fàn)巹倮?，十一月二十四?農(nóng)歷)母親溘然長逝。
我八十二歲的老母親，撇下了他三十多個子孫們，到天國去和父親團聚了。幾天前還有說有笑的母親，幾天后就音容不在了。兒子們都悲從中來，大聲嗚咽起來。
感謝我所在醫(yī)院的同志們領(lǐng)導(dǎo)們，感謝我的高中大學(xué)同學(xué)們，在我沉浸在失母的悲慟之中已全無主張的時候，他們幫助辦理了母親的火化事宜。我們弟兄四人懷抱母親骨灰回家安葬的時候，高中時的一位同學(xué)開著他的車，直接把我們送到了目的地——伊川縣柳莊村，那個母親生育我們養(yǎng)育我們的地方。
三十九
陰歷十一月二十四日不靠年也不靠節(jié)，是個前不著村、后不著店的日子。村子里的青壯勞力都去外面闖世界了，在家的都是留守的老人和孩子。一路上，我一直擔(dān)心辦理母親喪葬之事所須的人力不夠?？墒且换氐郊?，村鄰們都圍上來忙這忙那，當(dāng)天晚上就成立了理事會，由我的一個爺爺和一個叔叔擔(dān)任總管。第二天人們紛紛湧來，在縣城、洛陽打工的近鄰門放下手中的活都趕了回來。母親的人品和處世哲學(xué)謙遜而優(yōu)雅，贏得了村民們的廣泛贊譽，大家都爭先恐后來送母親最后一程。一時，兩個哥哥的院子里圍了上百個幫忙的熱心人。
一切都按老家那里的規(guī)矩辦。孝子們這幾天是不問任何事的，我只是交待總管和帳房所有使用的東西和招待客人的食物都要挑質(zhì)量好一點的，要不然就愧對老母親在天之靈了！
孝子低三輩，這也是規(guī)矩。來吊唁的人絡(luò)繹不絕，我們兄弟四人瞌頭還禮不斷。連我的同事朋友哪怕是學(xué)生來我也是瞌頭跪禮相待，我只有這樣做，家里人才認(rèn)我是個孝子。在內(nèi)心充滿悲痛和對母親充滿感恩的時候，無論他們要求我做什么，我都會照做的。我是把它當(dāng)做為我母親祁福了。
陰陽先生那抑揚頓錯的聲音響起來，給母親行大禮的時候到了。靈棚內(nèi)、外各三跪九叩才上一道菜，而總共有一百多道菜要上。我弟兄四個排著隊轉(zhuǎn)圈，有點象轉(zhuǎn)“磨道”，也有點象木偶。隨著陰陰先生的呟喝下跪、叩首、舉哀杖。父親的葬禮上母親心痛我給我鋪上被子，如今母親不在了，沒有人會再這么細(xì)心地關(guān)心我了。父親不在時，我還有母親做靠山，母親不在了，我就失去這個家了。今后，我再回家，去哪里找我的母親?。?/span>
四十
母親走了，在天國里有我的父親在召喚她，有我的大姨和二舅在等待她。大姨是我母親精神的榜樣；二舅是我母親精神的支撐；父親是我母親精神的依托。
母親葬禮后，我按族里規(guī)矩，于當(dāng)天晚上、次日早上、次曰中午到墳上去給母親送飯。己是陰陽兩隔，母親安得再嘗我一口飯菜?只增加了幾次近距離地靠近母親的機會。永生永世，我與母親再沒有親近的機會了，永永遠(yuǎn)遠(yuǎn)，我與母親的答話也只能是我說她聽了。
我走了，向西四百里。我覺得已是天涯了。所以我吟唱：娘啊，娘啊，兒在天涯，你在故鄉(xiāng)。我再回家永遠(yuǎn)也見不著母親了，所以我吟唱：娘啊，娘啊，兒回故鄉(xiāng)，你在天堂！
沒有了母親，我?guī)缀趺允Я嘶丶业穆泛头较?，前行路上，增添了無限的猶豫和徬徨。母愛如海，其實比海更深沉、更遼闊、更厚重！
愿我的母親在天國里安息，愿我的母親能聽到我心底的歌聲！
娘啊，娘啊， 我的親娘，
我兒時的襁褓，是你的胸膛，
我成長的天梯，是你的脊梁。
我兒時的音樂，是你那紡車聲聲，音繞梁，
我兒時的學(xué)識，是你那洛河紅來，黃河黃！
娘啊，娘啊，我的親娘，
兒把你比做大樹，你比大樹，更加蔭涼，
兒把你比作大海，你比大海，更加寬廣。
兒把你比作春雨，挾風(fēng)歸來，不濕衣裳，
兒把你比作瑞雪，撲撲列列，秋收冬藏。
娘啊，娘啊，我的親娘，
你是鋼琴家，
琴弦是你的四個兒朗。
清貧的生活，
您也能彈出動人的樂章，
聲震云霄，回味悠長。
您是藝術(shù)家
素材是紅薯玉米高梁。
材粗人心細(xì)，
您總是農(nóng)家巧婦下廚房，
唇齒留香，永不相忘。
娘啊，娘啊，我的親娘！
吃您四年奶，吸癟您乳房。
粗茶淡飯水，何來奶水長？
分明血化成，兒子如羔羊！
娘啊，娘啊，我的親娘。
餓時懷中吃，困時身上躺。
撫我膊上脈，知我弱與強，
摸我額頭骨，知我熱與涼。
兒喝一口水，娘親吹半晌，
兒吃一口飯，我娘用嘴嘗。
焦饃烤紅薯，嚼碎喂兒郎。
……
娘啊，娘啊，我的親娘，
兒去上學(xué)走，娘去備干糧，
家中細(xì)糧少，難壞我老娘。
狠心出門借，來年拉饑荒。
可憐慈母心，牽心掛肚腸！
娘啊，娘啊，我的親娘，
兒去工作走，娘心亦淒惶。
此去幾百里，不知有多長！
涼時早更衣，餓時上食堂。
有難不能解，回家找爹娘！
娘啊，娘啊，我的親娘，
寒鴉秋雁，尚知返航，
我為兒身，豈不思娘？
家國兩計，忠孝考量。
年少心高，欲為棟梁。
先國后家，母訓(xùn)耳旁。
諄諄家教，樸實善良！
娘啊，娘啊，我的親娘，
您的恩情之于我，比山高，比水長，
我的孝道之于您，恩未報，情未償。
欲學(xué)烏鴉反哺義，想跟羊羔跪親娘！
娘啊，娘啊，我的親娘，
您走何早早，您走何忙忙！
空留兒子們，悔恨淚空淌。
從來多少事，咱們說端詳，
怎么這件事，就沒得商量？
娘啊，娘啊，兒在天涯，您在故鄉(xiāng)。
娘啊，娘啊，兒回故鄉(xiāng)，您在天堂！
（全篇完）
作者簡介：王小渠，男，54歲。河南省三門峽市的一位口腔執(zhí)業(yè)醫(yī)師。工作之余熱愛讀書。雖經(jīng)常寫作散文詩歌小說，但成熟作品不多，多是自我欣賞。有莫然文學(xué)這么好的平臺，我努力多寫多投。祝莫然文學(xué)成為文壇奇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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