皂角樹下的銅匠師傅忙起來了,小師傅將一摞雁頸刀脫下木頭把子,五六把做一起放在生了火的爐子里,蓋上圓圓的泥蓋子,呼啦啦呼啦啦地拉起風箱,爐子里的火苗隨著風箱桿子推和拉,撲哧撲哧地沿著泥巴蓋子的周圍向外面噴,不大一會那些雁頸刀就燒紅了,小師傅把它們?nèi)〕鰜矸旁诘厣希又鵁乱黄稹?/section>老師傅拆那些鐵鎖,換彈簧,換鎖芯,換彈子,用銼刀開鑰匙上的牙子,化錫水補搪瓷缸搪瓷臉盆的破洞……做好了這些,皂角樹已經(jīng)轉(zhuǎn)到了自己的影子正中了,銅匠師傅自帶有飯菜,也是大搪瓷缸裝著,一人一個,放在爐膛子前后熱一會就能吃。吃過飯,老師傅拿出退了火的雁頸刀,夾在銅匠擔子的風箱上面,用一塊兩頭都有把子的刀在雁頸刀上銼齒,大約是銼的時候要用力,一下一下銼齒的聲音通過風箱箱體放大了,嗡嘟嗡嘟嗡嘟地傳得很遠。在爐子里燒過,退了火的雁頸刀黑黑色,新銼出來的刀齒細密均勻,白生生的,對比分明,像極了一排細白的牙齒,整齊斜順,煞是好看。銼好了的雁頸刀,還要再放爐子里燒紅,然后迅速丟到水桶里,水桶里的水就咕嘟咕嘟地冒泡,冒氣,這是淬火,使雁頸刀再恢復硬度,才算完工。 當太陽沉到河西那邊山尖的時候,皂角樹的影子上了人家的屋脊。銅匠擔子在樹根旁邊留下一堆爐渣,隨著扁擔的嘰嘎聲消失在村頭小橋那邊的桐子樹林里,再來或許是明年的這個時候了。小滿說說就來了,畈里水田須做二遍,翻泥巴條子,加耙,撈子埂,滿畈田里都是白水,滿畈田里都是用牛的吆喝聲。每一塊田里幾乎都有一條牛拉著犁或耙,后面的農(nóng)人揮動著牛條子一圈一圈地在田里耕作。時令到了插中稻秧的日子,秧田里的秧苗一天一個樣。有催促插秧的鳥從清早叫到半夜,叫起來的聲音聽上去分明是“插秧水多”“ 插秧水多”,脆脆生生,清清亮亮的,也很好聽。與禾哥鳥音聲相和,使鄉(xiāng)村充滿了生機。開鐮了,先割油菜。山腰河腳,一壟壟的油菜整齊地割倒在地里,一鋪一鋪均勻地放著,遠看近看都一扎齊,這美麗的圖案是大地的杰作,也是農(nóng)民的藝術(shù)。割了的油菜曬兩個太陽之后,地頭就響起連枷聲。一大塊油布在地頭平坦處攤開來,捋上油菜鋪子,排成幾行,連枷舞動起來,落下去,砰砰砰砰的,油菜籽就從莢角里流出來,篩去菜籽殼,烏亮的菜籽一籮一籮地收回家,村莊樹蔭的間隙里,長凳子上架起了許多簸箕,盛滿菜籽,交給陽光,收回它的多余水分,然后挑到油坊,就會有清汪汪香噴噴的菜籽油了。小麥不像油菜容易炸開散落,是可以從地里捆好挑回家門口來打的,打完了油菜,連枷的聲音轉(zhuǎn)移到家門口了。熱熱的太陽底下,稻床上小麥鋪滿金黃。多是婦女頭戴草帽或頭巾,揮動連枷一排排打過來打過去,小麥被連枷從麥衣里敲出來,抖掉打過的麥草,就是一地小麥,篩去麥芒,一粒粒小麥圓潤飽滿,顏色像男人黝黑的皮膚,捏一把小麥,放在鼻子邊聞聞,有一股醇和的麥香。四月,在不算忙碌的忙碌中靜靜地流淌著時光,白天的日子長了許多,那是為辛勤的人們準備的。收了午季,接下來的農(nóng)事更多,也更忙了。下弦月看不到的時候,插秧鳥還在清脆地叫著“插秧水多”“插秧水多”,麥菜都已歸倉,禾哥鳥也還在叫,不過這時候它的叫,已經(jīng)遠沒有之前那樣勤快了。
來源:文鄉(xiāng)樅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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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和平 網(wǎng)名月明春江
安徽樅陽雨壇人
任教于雨壇先鋒小學
文鄉(xiāng)平臺編委
作品《四季周末 絢美樅川》
由文鄉(xiāng)平臺結(jié)集出版
微信號:man6305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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