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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大姐走了

大姐走了

2023年3月11日下午3時零2分,大姐走了,她的生命定格在84歲,那個和藹可親敢于擔當?shù)拇蠼阌肋h不在了,倏忽之間就陰陽兩隔,真的遠離我們了,我不敢相信,十天前還能吃一碗米糊的她,十天后就這樣不管不顧地走了。真所謂天有不測風云,人有旦夕禍福,生命竟如此無常,那么出人意料,猝不及防。

11日下午一點十分,我正拿著鐵鍬在菜園地里忙活著,突然鈴聲響起,來電顯示,是大姐兒子我的外甥嚴浩來電,電話接通,“大舅……大舅……”我應了一聲以后,對方一陣靜默,“講話,講話?!蔽抑钡卮咧?,還是沒有聲響,我有一種不祥的預感,此時傳來低低的抽泣聲,“什么情況,快講。”這時聽到外甥媳婦張會芹的聲音:大舅,媽媽病危,重癥病房說無法搶救,為防意外,現(xiàn)正在回家路上。原來嚴浩有點語無倫次,是他不敢接受現(xiàn)實。此時,我方知事情原委,一面忍住悲痛,一面勸慰:不急,人無回天之力,你們盡心就夠了。

我立即聯(lián)系從上海回家探親的二弟李海,了解情況,及時通報,我們整裝待發(fā),力爭在大姐離世前見上一面。下午四點多,嚴浩發(fā)出訃告,告知親友,他母親已于三點零二分去世。我不禁悲從中來,想在大姐生命最后一刻見上一面已是枉然,帶著未能如愿的遺憾,帶著濃濃的姐弟深情,第一時間乘火車往回趕。

回到大姐的住地——濱??h農(nóng)業(yè)局宿舍,只見大姐安祥地靜臥在冰棺內(nèi),近在咫尺,卻又那么遙遠,她已經(jīng)去到另一個世界了,再也見不到她見到親人那掩飾不住的熱情的笑臉,再也看不到她端茶倒水忙里忙外的身影,再也聽不到絮絮叨叨的關(guān)切詢問,她把一切都囊收腹中,用無聲向她依戀的世界告別,向她奉獻一生的家人告別,向她一起櫛風沐雨的弟妹告別。她走得匆忙,還沒來得及和我們深談一次,有哪些希望和訴求有待滿足,讓我們努力為她做一次心靈的撫慰,哪怕她不能講話,眼神交流一下也行??墒?,一切都為時已晚,她真的走了……

記得去年一月,大姐因突發(fā)腦梗,生命垂危,到醫(yī)院搶救。我第一時間前往探望,當時新冠疫情肆虐,醫(yī)院白天嚴禁人員出入,我便在晚飯后人員流動較少時向保安求情獲準入內(nèi),大姐躺在病榻上,目光呆滯,神智不清,只見輸液管懸掛在支架上輕輕滴淌,安放在床頭一側(cè)的生命體征監(jiān)測儀起伏波動,我環(huán)視一周,這里只是應急的留置房間,外甥女嚴明和外甥媳婦張會芹正里外張羅?!霸趺次醋〖卑Y病房?”是病情沉重醫(yī)院拒收,還是人滿為患無法入住?心里一份焦慮和擔心,讓我急不可耐?!傲糁脵z查新冠,無感染明天才能入住。”原來如此,是疫情增加了麻煩,雖急如星火,卻無能為力,只能一聲嘆息,一片無奈。

還好,次日,大姐如愿入住,經(jīng)醫(yī)生全力搶救,她在和死神的較量中,贏了,她是勝利者,我們?yōu)樗8!H苏f大難不死,必有后福,她能逃過一劫,或許還能過上一段時間,可命運就是如此捉弄人,時隔十四個月,病情惡化,她還是無可挽回地走到了生命盡頭。

看到冰棺,一陣寒意侵身,心臟突然一陣緊縮,淚浸雙眼。大姐靜臥在冰棺內(nèi),安閑中透著一份不舍,她眷戀家庭,眷戀世界,她雖然八十四歲,但并沒活夠?。∥以谛闹心嬖V她,大姐,一切都難以苛求,人生難得事事如愿,你雖不能長命百歲,但家庭幸福,兒孫上進,也該心滿意足了。愿你不留遺憾,一路走好。

掃視室內(nèi)燈光,暗淡中透著凄涼,生離死別的壓抑氣氛濃郁整個空間。大姐冰棺前點燃的三盞油燈飄忽不定,一閃一閃的,似乎艱難的為大姐找尋前行的路……

大姐出生在1940年,正是戰(zhàn)亂頻仍的年代,苦難的歲月讓她一直在與窮困結(jié)伴,食不果腹衣不遮體是兒時的生活常態(tài)。也許飽經(jīng)風霜,苦難瘦削了筋骨但并未壓垮她,反而磨練了她的意志,造就了她倔強性格,自此奠定了不怕難不服輸之思想基石。

1962年,初中畢業(yè)后,大姐便開始了面朝黃土背朝天的農(nóng)民生活。當時是生產(chǎn)隊集體勞動,勞動技能常常是鄰里評判優(yōu)劣的重要參數(shù)。大姐一直在校讀書,和老農(nóng)民相比,技能稍遜一籌,譬如插秧,沒有別人那樣駕輕就熟,速度沒有別人快,秧苗栽插也不均勻,特別是長時間彎腰曲臂酸疼不堪,但她毫不畏懼,也許不服輸?shù)男愿袷谷唬环矫嫦蛲榍蠼?,仔細揣摩,一方面苦練意志,強化耐力,終于練就眼、手、腿協(xié)調(diào)一致的操作方法,令人難以置信的是,后來在全公社插秧比賽中竟拔得頭籌。

參加工作以后,她也是敢負責,勇?lián)?,能夠獨擋一面,很快成為供銷社業(yè)務(wù)經(jīng)理,業(yè)績突出,很有建樹,經(jīng)常受到褒獎。但有時也因業(yè)務(wù)產(chǎn)生糾紛,得罪一些人。在處理矛盾過程中,她依然堅持原則,彰顯了敢于較真的個性。有一次,某業(yè)務(wù)單位負責人購置一批生產(chǎn)資料,匆忙之中因未備錢款,留欠條付貨,考慮彼此熟悉也就放行。半年后還未見還款,于是打電話催要,對方說款已還給你了,這就尷尬了,一個說已還,一個說未收到,意見相佐,怎么辦?這里不僅是金錢問題,而且涉及信譽人格問題。于是,一紙訴狀提交法院,大姐憑留存欠條等有力證據(jù)勝訴。此事過后,我對大姐刮目相看,她不僅積極肯干,而且有很強的法制意識,敢于堅持原則,以至維權(quán)敢于動用法律武器。

大姐對工作一絲不茍,對家庭也樂于承擔義務(wù)。六四年后,大姐結(jié)婚成家,當時僅靠姐夫月薪25元的收入,維持三口之家的生計。姐夫是技術(shù)干部,體力勞動不行,農(nóng)田勞動都是大姐一人承擔;姐夫是外地人,人際關(guān)系不熟,缺少親友資助,所以,當時生活相當拮據(jù)。就在此時,姐夫的母親生病,姐夫是家中長子,未能在膝下盡孝,“搴帷拜母河梁去,白發(fā)愁看淚眼枯”,“母別子,子別母,白日無光哭聲苦?!贝蠼憷斫馑純盒那械钠拍福ⅠR乘車往家趕,讓婆母和姐夫一訴衷腸,以滿足病母思兒心愿,并主動提出,承擔贍養(yǎng)婆母的費用每月10元。這一決定非同小可,要用實實在在的付出才能踐行。在當時月總收入只有25元的工資的情況下,維持她們小家庭三口家之間已經(jīng)捉襟見肘,從中拿出10元,相當于去掉半壁江山,自已的生活如何清苦是可以想見的,姐夫每每說到此事總是十分動情:我沒想到她那么厚道,那么慷慨,每月10元錢給母親,全是從嘴里摳出來的,而自已過苦日子也毫無怨言,她這種默默付出的精神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我在心底里感恩遇見,佩服。

她對公婆盡孝盡力,而對自已節(jié)儉到令人難以置信的刻薄程度。她們住房是八十年代購置的,廚房衛(wèi)生間十分陳舊,用破爛不堪形容一點不為過,在家人勸說下想改造一下,可遲遲未見行動,直到大姐離世,也未實施,按說她們不差錢,有固定的退休工資,而且相當可觀,這就讓人不解,為什么基本生活條件不去改善,而選擇長期在破舊簡陋的環(huán)境下堅守?是生活習慣使然,還是對自已惜金如命的摳門呢?我們不得而知,可在和弟妹相處過程中她并不吝嗇,倒是大家知道的。

我們姐弟七人,大姐排行老大,對家庭也是盡責盡力。她們居住農(nóng)業(yè)局宿舍,位于市中心位置,因其交通便捷,成了弟妹們南來北往的集散地。一則她不嫌煩,熱情相待;二則是弟妹各家信息交匯點,大姐不僅互通情況,有時還適時評點,喜事大家分享快樂,遇到困難提示大家相助,讓我們整個大家庭始終沉浸在其樂融融的氛圍中。大姐為整個大家庭的鏈接,起著舉足輕重的作用,在這過程中難免讓大姐家破費,她卻樂此不疲。

文革中,父親被造反派錯誤批斗,起因是當年在抗日戰(zhàn)爭中父親在和日本鬼子的戰(zhàn)斗中被俘,在鬼子監(jiān)獄中被囚禁達42天,雖經(jīng)嚴刑拷打,但仍堅守黨的秘密,后經(jīng)組織營救出獄,這段勘稱剛烈的英雄壯舉,被別有用心的人汚蔑為叛變行為,當時“造反有理”甚囂塵上,只要“造反”也即“有理”,所以惡意誹謗、人生攻擊,無所不用其極,父親的災難也就在所難免了。所幸的是大姐一直關(guān)心陪伴著父親,當時我應征入伍,母親在遠離父親單位的老家,其他人都不在身邊。大姐用親情撫慰著父親近乎絕望的心,尋醫(yī)送藥,陪護溝通,讓他增強生活的信心和勇氣,從而度過生死劫,艱難地走過人生最黑暗的時刻,父親在世時也??渌怯兄饕姼覔敚羌彝ブ胁豢苫蛉钡捻斄褐?。

大姐對自已小家庭更是傾注全部心血,苦心經(jīng)營,從謀劃到實施不管多大的付出都是無怨無悔,特別是教育培養(yǎng)下一代,她傾盡全力,哪怕再苦再累也心甘情愿。每當談及自已的家,總是開心滿滿,春風蕩漾。因為她的家是幸福的,兒孫是充滿希望的。二兒子嚴浩與媳婦張會芹,都是共產(chǎn)黨員,下崗后自主創(chuàng)業(yè),開辦了一個初具規(guī)模的服裝廠,靠自已的努力發(fā)家致富,企業(yè)辦得紅紅火火,蒸蒸日上,其子考上公務(wù)員,隨即入黨提干,當上農(nóng)業(yè)農(nóng)村局副局長,年紀輕輕,大有可為,可謂如日中天;大兒子精明強干,因病致一顆新星隕落,是大姐心中永遠的痛,可以慰借的,是大兒的子女的奮發(fā)有為,其女兒女婿是三甲醫(yī)院主治醫(yī)生,在讀研究生,發(fā)展空間大,后步寬宏;其子學習優(yōu)秀,同屆千名學生排名前三十,前程不可限量;外孫和外孫媳婦均在國有企業(yè),擔負一方領(lǐng)導責任,再說姐夫正科局退休,生活無憂。更讓她引以為傲的,全家人有六名黨員,當她受領(lǐng)“光榮在黨五十年”的紀念章時,開心得像個孩子,甜蜜寫在臉上。大姐,你應該滿足了,過去你為子孫發(fā)展感到驕傲而容光煥發(fā),現(xiàn)在他們帶著你的心愿繼續(xù)前行。

大姐,你以子孫為傲,子孫為你盡孝也努力做到盡善盡美。你在康復期間,入住康復中心進行的訓練是辛苦的,你咬著牙關(guān)不怕疼痛,用超人的毅力服從并配合醫(yī)生,因為你有一個堅強的信念,好好活著,不能向病魔低頭,康復后還能為兒孫分憂解難,所以康復效果是最好的。但讓你難以承受的是封閉式訓練,與親人隔絕,你對親人的思念無法傾訴。記得我通過層層關(guān)卡,探望你一次,見面后你用力張嘴,可始終發(fā)不出聲,想說話而說不出的痛苦無法喧泄,急得淚水直流,我心如刀割……

康復出院后,大姐的飲食起居一應由嚴浩、張會芹夫婦打理,雖然他們辦服裝廠忙得不亦樂乎,有時突擊交貨連軸轉(zhuǎn)達三十多個小時不休息,但對他媽的照顧從不懈怠,為照顧方便,把他媽媽安排在廠里和他們同住,保證隨肘掌握動向。用嚴浩三叔家住南通的嚴三爺話說,我和張會芹有熱線電話,經(jīng)常用視頻了解大嫂的生活狀況,張會芹不僅能干,而且孝順,對大嫂照應得無微不至,再臟再累毫無怨言,更難能可貴的是舍得為老人花錢,那種慷慨解囊自掏腰包的精神令人感動,嚴三爺動情地說,大嫂千好萬好,最好的是找了個好媳婦。嚴浩也盛贊老婆張會芹,她一面忙工廠生產(chǎn),一面侍候老媽,到二樓有四十多個臺階,都是張會芹背著老媽爬上爬下的。嚴明更是贊不絕口說,二哥二嫂貢獻最大,和二嫂張會芹相比,我這個親生女兒遠不如她稱職。前段時間二嫂因匆忙中的閃失,導致一根縫紉機針扎在手指上,在醫(yī)院手術(shù)期間由我臨時替代二嫂照應母親。初來乍到,我的照料沒有二嫂那么熟練周全,互相也沒那么默契,媽媽有點不適應。當她得知二嫂受傷情況后,也許是對自己不能自理,拖累家人的自責;抑或是無法康復,不能為家庭盡力的懊惱,淚如雨下,自此她不思進食,身體每況愈下……

長期生病讓大姐對媳婦張會芹高度依賴,也構(gòu)建了親密無間的婆媳關(guān)系。每當別人夸贊張會芹時,她就嫣然一笑:孝敬公婆是做兒女的義務(wù),照應侍候那是應該的;再說婆母她也孝敬長輩,為我們放好樣子,這種家風也得傳承。

人生到處知何似,應似飛鴻踏雪泥,大姐靜靜地走了,她留下好的家風,留下互相牽掛的親情,還留給我們無盡的思念,逝者如斯夫,我們永遠不會忘記你的名字——李建梅。

大姐,安息吧!

插圖/網(wǎng)絡(luò)

作者簡介

李兵,筆名,木子文武,江蘇濱海人,1949年出生,大專文化,部隊轉(zhuǎn)業(yè)干部,愛好詩詞、文學。

用詩和遠方,陪你一路成長

不忘初心,砥礪前行

 

冬歌文苑工作室

名譽顧問:戢覺佑  李品剛  

文學顧問:周慶榮  王樹賓  白錦剛

法律顧問:北京盈理律師事務(wù)所

總編:瑯    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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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審:孟芹玲  孔秋莉  焦紅玲

主編:石   瑛  趙春輝

審校:嚴圣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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