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不曾刻意想起，卻也從未真正忘記！父親，女兒想您啦！
對生離死別一詞不陌生，但真正懂得這四字所蘊含的悲戚和傷痛，是在父親去世之時。命運，不管你能不能承受，總會在某個時刻，讓你親身體會一番——悲痛和絕望。人生于世，最大的痛苦莫過于生離死別。生離之痛痛徹心肺，死別之傷傷心欲絕……
父親去世后的某天，從廣東回黃陂陪剛失去丈夫的母親。母親睡后，我獨自坐在客廳，燈關(guān)著，電視開著，望著墻上模糊的遺像發(fā)呆，還不能相信父親已走的事實。
突然，筷子兄弟“總是向你索取，卻不曾說謝謝你……可是你不在我身旁，托清風稍去安康”的歌詞傳入耳中，思緒被拉回電視，那是一則關(guān)于父母老了的公益廣告：一對老人相互攙扶，空留背影，背景樂，是《父親》。
頓時潸然淚下！
從此以后，每當聽到這曲《父親》，都會呆在原地，靈魂如同被抽走，瞬間淚溢滿眶！我知道，我再也沒有機會對父親說聲謝謝了……
圖：影子
父親生于1944年，聽老輩說，在父親及他的兄妹還小的時候，家境不錯——大爺爺是武昌縣的縣長（爺爺?shù)拇蟾纾?，爺爺是地主，幼年時期父親及兄弟都還上過私塾，小時候沒有吃過什么苦，讀書一直讀到初中，聽說父親還會講俄語。
命運，在文革中逆轉(zhuǎn)！
父親兄妹6個，他排行老三，上有大哥大姐，下有兩個弟弟一個妹妹。當時，父親的大哥離開農(nóng)村前往武漢，憑著自己的勤奮和努力，進了政府單位，做些打雜的活。后來，大伯研發(fā)出某種建橋梁的材料，遂被任命為橋梁建設(shè)局的總工程師。
1966年，爺爺已去世，奶奶帶著余下的五個子女艱難度日，大伯不在家，父親是兄弟中的老二，自然得擔起家里的重擔。那時父親20多歲，正是血氣方剛的年齡。
從父親偶爾與親人間的交談中我能感覺得到！甚至我們兄妹都遠離家鄉(xiāng)，在千里之外的深圳安家立戶，也是父親所愿。他不愿我們跟同村人有太多的交集，那時的村人，對父親應(yīng)該也有過傷害吧。
圖：影子
關(guān)于那個時期所經(jīng)歷的事情，父親從未跟我提起過，他只是不允許我在外面跟人聊任何有關(guān)政治的話題，并且很鄭重地提醒過我?guī)状巍?/p>
父親不惹事，但也不怕事，不欺軟，但敢碰硬。雖然他因此吃了不少苦頭，卻也壓制住了一些人。聽母親說，當時那些人準備批斗我三叔的時候，父親知道三弟膽小，老實怕事，怕承受不住，連夜偷摸著把三叔送到離家很遠的長軒嶺游家村奶奶娘家。后來，三叔及小孩隨了我奶奶姓游，從此在奶奶的娘家安家落戶。
圖：影子
父親對家人無私的付出和無條件的保護——哪怕犧牲自己——讓我在無形中也形成了很強的家族觀念，把親人看得特別重。父親說，家族團結(jié)，外人才不敢欺負。
文革結(jié)束時，也就是1976年，父親結(jié)了婚。而后有了哥哥，四年后有了我，32歲得子，36歲得女。
在我2歲的時候，也就是1982年，父親因為胃癌住院開刀，在三叔的安排下，住進了武漢的部隊干部醫(yī)院。80年代初，部隊為干部看病的醫(yī)院的醫(yī)療條件，相對一般的醫(yī)院還是先進很多，父親得救了。
聽母親說，住院期間醫(yī)生直言父親可能只能活3個月，最多半年。于是同病室家屬閑聊中勸母親作好改嫁的打算，甚至還有人說一個女的帶著兩個孩子生活，會很艱難，可以考慮把孩子送人。
一個農(nóng)村婦道人家，又因現(xiàn)實種種，加之同病房的一個部隊領(lǐng)導有個兒子，但喜歡女兒。母親一方面顧慮以后的生活，另一方面也想我落個好人家不受苦，竟然答應(yīng)了把我送人，對方也確定好日子來接我走。結(jié)果在父母商量時，父親說“我有一口氣都不準送人，要送等我死了再送……”
圖：影子
父親82年的那場胃癌，父母都沒有刻意告訴我。大概是在我小學的時候，四五年級的樣子，我在家無意中翻到了病歷，當時好奇就打開看了一下，沒有很特別的感受，畢竟當時父母健在，只是心驚了一下，父親竟然得過癌癥！
大約是在我記事之后，父親就跟著他的拜把兄弟外出搞建筑包工頭去了。印象中的幼年，我跟父親聚少離多，他不常在家，但每次回來都會給母親足夠的家用。
相對于一般家庭的孩子，我的童年生活還是比較優(yōu)越和快樂的。那個年代，零食很少見，農(nóng)村的孩子也沒啥可吃的，我的主打零食就是北京方便面，當時媽媽都是整箱整箱的往家里買，還會買些餅干和話梅給我們兄妹倆吃。
在那個物質(zhì)匱乏的年代，我的童年算是幸福的。每天放學回家，都會拆開一包面捏碎了吃，麻辣味的，現(xiàn)在都能憶起當時的味道和滿足！曾經(jīng)的美味，如今想想，也有些汗顏，我當年吃了多少防腐劑和味精??！
父親一生平凡，沒有太大的建樹，為了給我們兄妹提供好的生活條件，努力在外奔波，也因此才會聚少離多。那時，因為相處時光稀疏，跟父親并不親密，彼此之間交流也并不多。
圖：影子
父親是個智慧的人，愛好書法和看書，我印象中最深刻的是《孫子兵法》《三十六計》之類的兵書。應(yīng)該是受了父親的影響，從小學開始我就養(yǎng)成了讀書的習慣：常看余華和路遙文集，以及魯迅作品，雖然當時并沒有看懂多少。
父親在家時，會常帶著我去黃陂縣城的新華書店，由我選書，每次都是七八本的往家抱，那時候的我是雀躍、歡欣的。在那個貧窮的年代，不是每個父母都舍得花錢給孩子買書的，特別是這些所謂的閑書。
我想這就是父親愛我的方式吧，不言說，只用行動表示！
父親非常喜歡拉二胡，拉的都是些在我聽來很悲傷的曲子。在深圳生活時，父親常叫我?guī)拖螺d諸如《二泉映月》《江河水》之類的二胡曲目到他手機上。那時候的我，人生旅程順利且簡單，從沒想過父親是借二胡抒發(fā)情緒。
包括后來第二次癌癥復發(fā)，父親在家休養(yǎng)時，也會獨自一人拿著二胡，艱難地爬著樓梯，跑到二樓房間拉那些我知道或不知道的曲子……只想這是父親的愛好，那些樂曲太悲，我并不喜歡，當時并沒細想父親這些愛好背后深層的原因。
圖：影子
直到父親離世，回顧他曾經(jīng)的愛好和習慣時，我會搜些還記得的幾首二胡曲目聽聽，在南國的夏天竟然就聽出了冷。在《江河水》里，我聽出了如訴如泣、哀怨悲傷的味道。父親拉二胡的時候，就是在宣泄無處訴說的悲愁苦痛吧？文革給他留下的傷害打擊太大，烙下的印記太深刻，無處訴說也無人懂得！
經(jīng)歷一場死別后，個性變得異常沉靜，喜歡獨處，經(jīng)常在周末一個人到海邊跑步。某天晨跑結(jié)束時，看到一位阿姨坐在海邊公園里專注地拉著我聽起來耳熟的曲子，心突然像被針刺了一下，于是選了個不遠不近的距離，安靜的聽她拉的每首曲子，仿佛是父親在拉二胡般……
2015年初，父親的第二場大病有征兆的來臨，但是父母沒有說。那時父母在深圳住了五六年后已回黃陂，我挑在父親生日的時候——正好是周末——回家，準備給父親過完生日后馬上返程。
歸家后，聽姑姑表姐她們說爸爸又開始胃疼得厲害，還忍著不去醫(yī)院看，我聽后一個勁兒地抱怨父親不及時去檢查和治療……現(xiàn)在想來，真是自私啊！父母老了，我沒在身旁照顧，反而抱怨他們！真是不孝！
專程回去給父親過生日，生日沒過成。帶著父親去醫(yī)院做了全身檢查，這一檢，便退了返程票，便在武漢呆了半年多。父親查出了噴門癌，主任醫(yī)師的原話是：年紀大、心臟病及曾經(jīng)的手術(shù)使，動手術(shù)可能就下不來手術(shù)臺，且動手術(shù)的意義不大！建議保守治療，藥物維持生命！
圖：影子（掌柜對文字進行模糊處理）
那個半年，180多個日日夜夜，我就在家和醫(yī)院的腫瘤科來回，還要擔心母親承受不住，不敢讓母親太勞累！印象最深的是進出醫(yī)院的人全都是苦著一張麻木的臉，身體和精神的痛苦壓抑著疲憊不堪的肉體，看著都覺得人生盡苦難！
到最后父親只能靠嗎啡維持時，已經(jīng)有些神志不清，經(jīng)常跟我和母親蠻不講理橫扯皮，雖然我知道是病痛折磨得父親如此……
壓力和恐懼折磨得我快崩潰，覺得委屈和難過，盡我所能的給父親用最好的進口藥，不管在不在醫(yī)保范圍內(nèi)，甚至通過醫(yī)院介紹去院外買白蛋白給他注射，還這樣跟我吵鬧……覺得父親不理解我，便選擇了暫時回深圳處理些事情！
殘忍的把病重的父親留給了母親照顧，在家陪伴了大半年，就這么一個暫時離開，我沒見上父親最后一面！每每想起父親臨終那一刻的孤獨無助，就心如刀絞，無法原諒自己！
圖：影子（掌柜對文字進行模糊處理）
我想父親閉眼的那一刻是怪我的吧，否則這么久了為什么也不給我托個夢？親戚說父親是故意在臨走時跟我胡攪蠻纏，怕我在他走后承受不了，所以讓我恨他......真是如此嗎？只是親人寬慰我的話吧！
整理書房時，無意間翻到父親在我剛來深圳那年寫給我的信，不爭氣的眼淚就這么掉了下來……到今天，這封信已經(jīng)整整14年了，這是父親寫給我唯一的信。
父親的一生就這么走完了……他是不甘心的，他說他的好日子才剛開始，閻王就要收他，但有時他又說82年閻王本該收他的命的，他其實多活了30多年，還賺了！無論當時他的哪種說法，今天想來都心酸……
父親陪我度過半生，我陪在父親身邊半年。很多朋友說，人到中年，面臨的就是父母的老去和離去，這是生命的循環(huán)過程，不要耿懷于最后一面的未見……人都走了這么久，再難以釋懷也得活下去！
是的，還得活下去！既然留有的遺憾無法彌補，那就努力的好好活著，以后的路還長，好好地待身邊人！
圖：影子（掌柜對文字進行模糊處理）
掌柜要我出篇文時，本能是拒絕的，太久不寫東西了，是真寫不出來。但拒絕不成功！當時腦中突然閃現(xiàn)出電影《匆匆那年》的某些片斷，“不悔夢歸處，只恨太匆匆”的句子就跳了出來，想起20年后再度重逢的喜悅和歡欣，本想寫關(guān)于重逢的，可是又不知從何寫起。
前段時間小長假，朋友問起準備去哪轉(zhuǎn)轉(zhuǎn)，我說帶父母周邊走走吧。說完才意識到，父親不在了啊……母親老了，冷不丁的在我耳邊嘮叨幾句關(guān)于父親生前的種種；前兩天整理屋子突然就翻到03年剛來深圳，父親寫給我的信；最近有關(guān)父親的事有些多，那還是寫父親吧，留下文字作紀念。
本文作者影子授權(quán)印象黃陂發(fā)布
·END·
有風景 有味道 有故事
印象黃陂 品味黃陂
投稿 | 聯(lián)絡(luò)：23090806@qq.com
掌柜微信 | QQ同號：23090806
聯(lián)系客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