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的有些濃稠,仰頭,想從里面找出一點兩點的星光。剎車聲在耳畔響起,二十五路車來了。人很多,我被塞在車的前頭。人擠著人,終于是把最后一個塞了進來。司機師傅啪的一聲將前門燈關(guān)掉,發(fā)動車子。突然,車內(nèi)一陣躁動,兩個尖銳的女聲在人群中尤為突出。
“你沒看見我坐下了嗎,你在那較什么勁?”坐在位置上的阿姨沖著另一位阿姨大聲嚷嚷 。
“我的手先放這兒的,就是我的位置了,你非要從旁邊擠!擠!擠!”站著的阿姨不甘示弱。
從一言兩語中,我明白了,這是因為座位吵起來了啊!阿姨們你一言我一句的嗆了起來,站著的阿姨生氣了“我老公就在那呢……”話還沒說完就被打斷了“你老公!你老公!跟誰沒有老公似的!你信不信我弄死你!”火藥味蹭的一下在車內(nèi)散開,我有些不安的看向司機。司機警告道:“要吵下去吵!”可似乎警告不管用,雙方的丈夫也叫嚷起來。像發(fā)怒的公雞,怒紅著眼睛。車廂里只有他們的聲音,一次比一次大,火氣在雙方間涌動,越吵越兇,說著就要下車打起來了。
站著阿姨的丈夫坐在對面的座位,懷里抱著一個小女孩。我距離他們很近,我清楚的看到被抱著的孩子眼里的恐懼,她往爸爸懷里鉆,她爸爸卻是在用盡力氣的和別人爭吵,一時間車里很混亂。他們爭吵的聲音沖撞著我的耳膜,我聽見我的心跳聲,快速的不安的緊縮。司機見情況不對,急忙將車停在一邊。因為,有人動手了。
我想起在新聞上看過的報道,在車內(nèi)發(fā)生爭執(zhí)最后用刀捅人的事件。想起車內(nèi)都是血的畫面,我不禁打了個寒顫。我想逃,逃下車。
他們越演越烈,拖拽著要下車。車內(nèi)開始有人勸阻了:“別吵了,和氣生財”轉(zhuǎn)頭對司機說“開車吧,別耽誤時間了。”盡管這么勸著,他們?nèi)詻]有停下的意思,周遭人像是觀影的人。擠過人群間的縫隙,女孩濕透的眼睛和我對上,我皺了皺眉。
我是害怕的,甚至想逃下車??墒遣恢趺吹?,那一瞬間,我卻聽見了自已的聲音“阿姨”小聲地怯弱地,還未達到她們的耳朵就已經(jīng)被他們的爭執(zhí)聲淹沒。我聽著那些難聽的字眼看著女孩不安的小聲抽噎,一時間,話語隨著滾燙的怒火從喉嚨蹦出:“阿姨!”我定了定神“阿姨,叔叔,你們的孩子還在。 ”
車內(nèi)靜靜地,他們愣了會,他們的丈夫噤聲了。坐著的阿姨卻是不停反駁我是對方的錯,不理會我又想繼續(xù)爭吵。我看著,盯著她們的眼睛,慢慢地讓帶著怒氣的話從喉嚨深處探出:“你們的行為將會影響孩子?!蹦前⒁倘韵霠庌q什么,可是車廂一下子靜了下來。她只有用眼睛怒瞪著對方。
窗外車水馬龍,車又開始發(fā)動了,車里的冷空氣一遍又一遍的讓我將衣裳合攏。想起在學校閱讀課里看過的一篇文章“中國人,你為什么生氣”又想起另一篇龍應(yīng)臺的“中國人,你為什么不生氣”。
車上吵架的那對父母,你們?yōu)槭裁匆鷼??只是一個座位,誰站著,誰坐下了,有何所謂?僅是一個座位,你們就為此破口大罵,不顧孩子的驚慌、恐懼,甚至要動起手來。你們可知,孩子是跟著你們的腳印長大,隨著你們的影子成長?為何一個座位就讓你們大動肝火,而你們孩子眼底的恐懼那么大,你們卻看不見。
車上沉默而冷漠的人,你們?yōu)槭裁床簧鷼猓績H僅在原地默默地看著,最關(guān)心的是自已的時間被耽誤了。冷冷的在一旁看著,這樣的神情,比車內(nèi)的冷空氣還讓我覺得寒涼。出聲勸阻的人寥寥無幾,小聲抱怨的卻是多。要的,不是這樣的“生氣”??!你要為車內(nèi)僅因座位吵架的人而生氣!你要為為人父母卻沒給孩子做好榜樣的事而生氣!你要為自已冷漠的心而生氣!不是在一旁觀完戲,發(fā)出冷冷的“觀影評”。
我下了車,在長椅上坐了良久。
【推薦語】一件很平常的事卻帶來了極強的眩暈效應(yīng).后四段縱展思維,圍繞看似矛盾其實又不矛盾的現(xiàn)象深入議論。一方面以一個小女孩不起眼的細小反應(yīng)寫出了其父母對她極大的影響;另一方面反映出當今社會的許多人對公眾環(huán)境改造的熟視無睹。(李潔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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