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化了,定會迎來蓬勃的春天
——讀遲子建《白雪烏鴉》有感
我想展現(xiàn)的,是鼠疫突襲時,人們的正常生活狀態(tài)。也就是說,我要撥開那累累的白骨,探尋深處哪怕磷火般的微光,將那縷死亡陰影籠罩下的生機,勾勒出來。——遲子建
自從學(xué)習(xí)了《燈祭》這篇課文,閱讀過幾遍《額爾古納河右岸》這本書后,我,成了不折不扣的遲子建的粉絲。尤喜她的散文,真情流露,讀來如同一起邊小酌邊聽她娓娓道來。入手這本《白雪烏鴉》,其實是想買散文集《白雪的墓園》,字面上的白雪,誤打誤撞,購買了這本《白雪烏鴉》。手頭的這本書,大紅的底色,上面是四個不大的白字。通過封面,很難知道內(nèi)容。我的讀書習(xí)慣是先看序,翻看半天,這本書竟然沒有序言。在不知道任何有關(guān)這本書的內(nèi)容的前提下,看到這本書的目錄,以小標(biāo)題貫串,二十二個章節(jié),以兩字概之,這應(yīng)該也是遲子建擅長的。記著《額爾古納河右岸》這本書的目錄亦是這樣:清晨,正午,黃昏,半個月亮。
耐心捧讀這本書:字小,版小,字符間距小。于高度近視的我而言,需坐在明亮的飄窗上,沏一壺茶,慢慢走近這本長篇小說。
這本書基于1910—1911年哈爾濱大鼠疫進行的史實創(chuàng)作,描寫了哈爾濱傅家甸地區(qū)的人們在鼠疫大爆發(fā)中遭受的滅頂之災(zāi)。哈爾濱有三個區(qū):埠頭區(qū)、新城區(qū)和傅家甸。老城傅家甸是這場大鼠疫中的重災(zāi)區(qū),這里是中國人、俄羅斯人和日本人雜居的地方,民族矛盾和文化融合滲透在五行八作的日常生活中。
小說共22章,前半部分的章節(jié),每章帶出一個或若干個人物,有時則是一個關(guān)鍵物象或意境。比如,小說第一章“出青”,帶出了王春申這一貫串小說始末的人物。他為人和善但膽小怯懦,因妻子吳芬無法生育而被迫納丑女金蘭為妾,可是妻妾不和,家中是無休止的爭吵,無望的生活銷蝕了他對家庭的熱情,于是放棄對三鋪炕客棧的掌控權(quán),帶著心愛的黑馬出去拉車,用早出晚歸來逃避面對現(xiàn)實。面對妻妾斬斷自己財路并公然在客棧偷情的行為,他表現(xiàn)得冷靜和冷漠。
第二章“贖身”帶出的是翟芳桂、陳雪卿兩位女性人物及糧棧、糖果店的生活場景。烏鴉的意象,也在這一章出現(xiàn)。
從第五章開始,鼠疫大規(guī)模來到傅家甸,由巴音從滿洲里帶到傅家甸,巴音是因鼠疫而死的第一人。隨后的第六、七、八章“蝴蝶”“桃紅”“燒鍋”分別帶出謝尼科娃、羅扎耶夫、秦八碗三位新人物,但同時又有人物不斷死去。
醫(yī)官伍連德在第十二章“殉葬”中伴隨著矛盾沖突正式登場:他路遇扶靈回鄉(xiāng)的百姓,用百姓聽不懂的洋文嚴(yán)厲要求就地埋葬。隨著因鼠疫死亡的人越來越多,伍連德上書朝廷,要求焚燒尸體,并建立隔離點……
終章“回春”,呼應(yīng)小說開頭的“出青”,王春申和他的黑馬,再度出現(xiàn)在鏡頭中。只是,初章是進城,終章是出城。
鼠 疫
當(dāng)讀到第五章,文中開始大量出現(xiàn)“咳嗽,口吐鮮血,倒地而亡,進行隔離,戴口罩,消毒發(fā),封城……”這類詞眼。此時,新冠疫情又開始呈點狀散發(fā)開來,閱讀的感覺已不是描寫1910年的鼠疫,代入感極大地增強了。
伍連德真的是個偉大的人物,為了確定鼠疫的病原,冒著感染的風(fēng)險和當(dāng)時人們認(rèn)知的風(fēng)險,進行了東北第一例尸體解剖,確認(rèn)是肺鼠疫,由最初的鼠傳人已經(jīng)演變到人傳人。設(shè)置疫病院,采取隔離措施。當(dāng)他看到因鼠疫死去的人的棺材因天寒地凍無法下葬而停在墳場,上報朝廷,申請焚尸,斷絕傳染源。此時,他的兒子長明已經(jīng)“做了長明燈里的燈油了”……正是科學(xué)防疫,肆虐傅家甸的鼠疫慢慢散去。
時代的一?;?,落在個人頭上就是一座山。跟著鼠疫死去的人,無論好壞,都是家庭里不可或缺的組成部分。周家三代人,每天無償為在隔離區(qū)的人送飯,卻因只想找一把干稻草送灶神的喜歲跳進隔離車廂,感染鼠疫,三代人,三個善良的人撒手人寰。
新冠疫情肆虐大地,無數(shù)個像伍連德一樣的醫(yī)護人員飛馳疫區(qū),還有85歲高齡的鐘南山院士,為疫情防控、重癥救治做出杰出貢獻。平凡普通的人們,也做出了自己的貢獻。有多少飯店不經(jīng)營生意,無償為醫(yī)護人員和工作人員提供餐飯;全國各地和世界各地的人們,爭相捐獻錢財和蔬菜,防疫物資……
正如這本書中寫的,3月1日,每日疫情報告出來了,死亡人數(shù)清零。人們喝酒慶祝,于晴秀的點心和傅家燒鍋的酒,把墨一樣的黑夜,一點點地泅白了。新冠疫情感染人數(shù)清零,何嘗不是這樣。
白與黑
傅家甸的鼠疫始于霜降,白雪覆蓋下的東北,因了鼠疫,如白雪般凄涼。人們害怕鼠疫,躲在家里,曾經(jīng)趕著馬車游走的王春申去不了埠頭區(qū),到不了新城區(qū),只能在封閉起來的傅家甸。白雪和寒風(fēng)裹挾著病毒,肆虐人間。但,很多人喜歡白色,比如,于晴秀,她說銀子是白的,大米是白的,糖是白的,鹽是白的……
烏鴉在滿族人眼里,是功臣,是吉祥鳥。滿人陳雪卿的衣服上就繡著一對烏鴉,陳雪卿喜歡烏鴉。翟芳桂也喜歡烏鴉,在她眼里,烏鴉一身黑色的衣服永不過時,烏鴉的叫聲有人間色彩。其實,烏鴉真的很聰明,它們不怕紀(jì)永和扎的草人,看到紀(jì)永和出來,就呼啦一下子飛走,看到翟芳桂出來,即使沒有五谷可食,也會黑壓壓地站在榆樹上。
白雪的白,烏鴉的黑,交織在文章中,正如生與死,是人們擺脫不了的。在白與黑生與死之中,溫情就像春天,散落人間,只等春風(fēng)一吹,春天便呼啦啦來臨。
翟役生,可憐又可恨的一個被打出宮的太監(jiān),雖然他做了一系列齷齪的事情,王春申、傅百川等也都原諒了他。死去丈夫的胖嫂被于晴秀收留,還把喜珠過繼給她。翟芳桂繼承了紀(jì)永和的糧店,陳雪卿的糖果店,還有那個叫陳水的小男孩,帶著幸福,嫁給敦厚溫和的鞋匠……
是啊,清明過后,最忙碌的就是暖風(fēng)了,把積雪吹沒了,把天吹藍了,把榆樹吹綠了,把官府和洋人們花園里的花樹吹得五顏六色。春天到了,鼠疫散了,生機與希望和春天一起來了:傅家燒鍋昔日的輝煌隨著瘋癲的老板娘蘇秀蘭知道秦八碗的釀酒秘方,肯定會再輝煌;于晴秀又生了一個喜歲,烏鴉湯使得她的乳汁滋潤,孩子肯定能健康成長。這個堅強的女子終于在酣暢的痛飲后,一改以往醉酒后在大街上和所有的人和物打招呼,而是任雨水淋著,吟完“萬木皆春色,唯我枝頭淚”后,放聲大哭,這是她失去了三代親人后第一次敞開心扉的哭??薨桑瑴I水過后,香甜的點心鋪里能做出更甜美的點心。
雪化了,風(fēng)來了,疫情過后的春天,一點點向我們走來……
作者:雪落無聲
◆雪落無聲:幸福兩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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