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484年，魯哀公十一年，蛇年（丁巳年）。這一年，此年孔子虛68歲，結束了14年周游列國的流浪生涯，從衛(wèi)國回到魯國，而他削著的《春秋》除了記載因貪財“陳轅頗出奔鄭”和因貪色“衛(wèi)世叔齊奔宋”之外，主要是關于吳、齊之間的戰(zhàn)爭，特別是艾陵之戰(zhàn)。艾陵之戰(zhàn)是春秋時期的一場大戰(zhàn)，也是
“十一年，春，齊國書帥師伐我。夏，陳轅頗出奔鄭。五月，公會吳伐齊。甲戌，齊國書帥師及吳戰(zhàn)于艾陵，齊師敗績，獲齊國書。秋七月辛酉，滕子虞母卒。冬十有一月，葬滕隱公。衛(wèi)世叔齊出奔宋。”
孔子老先生用72字記載今年6件事，其中最重要的事情艾陵之戰(zhàn)，吳國戰(zhàn)勝了齊國，齊國也消耗了吳國，此戰(zhàn)為越國興起做了充分準備。
（一）
“十一年，春，齊國書帥師伐我?！?/span>
魯哀公十一年，春季，齊國大夫國書帥師討伐魯國。
魯哀公去年會合吳王夫差討伐齊國，現(xiàn)在報應來了！齊國因為去年鄎地這一戰(zhàn)（去年）的緣故，派國書（國惠子國夏之子）、高無丕（高昭子高張之子）帶兵進攻魯國，到達清地（今山東省聊城市東阿縣境）。季孫肥（季康子）對他的家臣之長冉求（子有，孔子的弟子）說：“齊國駐扎在清地，必然是為了魯國的緣故，怎么辦？”冉求說：“您三位中間一位留守，兩位跟著國君在邊境抵御?！奔緦O說：“這樣不行?！比角笳f：“那就在境內近郊抵御?！奔緦O肥告訴了二子（叔孫氏、孟孫氏），這兩人不同意。冉求說：“如果不同意，那么國君就不要出去。您一人帶領軍隊，背城作戰(zhàn)，不參加戰(zhàn)斗的就不能算是魯國人。魯國的卿大夫各家的總數(shù)比齊國的戰(zhàn)車要多，即使您一家的戰(zhàn)車也多于齊軍，您擔心什么？他們兩位不想作戰(zhàn)是很自然的，因為政權掌握在季氏手里（指二子恨季氏專政，故不盡力）。國政承擔在您的肩上，齊國人攻打魯國而不能作戰(zhàn)，這是您的恥辱。這就完全不配和諸侯并列了?！奔緦O氏讓冉求跟著他上朝，在黨氏之溝等著，武叔（叔孫州仇）喊過冉求問他關于作戰(zhàn)的意見。冉求回答說：“君子有著深遠的考慮，小人知道什么？”孟懿子（仲孫何忌）硬是問他，他回答說：“小人是考慮了才干而說話，估計了力量才出力的?！笔鍖O州仇說：“這是說我成不了大丈夫啊?！蓖嘶厝ヒ院缶蜋z閱部隊。孟孺子泄（孟懿子之子武伯彘zhì）率領右軍，顏羽為他駕御戰(zhàn)車，邴泄作為車右（兩人是孟氏家臣）。冉求率領左軍，管周父為他駕御戰(zhàn)車，樊遲（樊須）作為車右。季孫肥說：“樊遲年紀太輕了（據(jù)《史記·仲尼弟子列傳》記載：“樊須字子遲。少孔子三十六歲?！眲t此年樊遲虛32歲，并不年輕。但據(jù)《孔子家語》記載：“樊須，魯人，字子遲，少孔子四十六歲，弱仕于季氏?！眲t此時僅22歲。）?！比角螅ㄈ角螅┱f：“因為他能夠聽從命令（雖年少，能用命）。”季孫氏的甲士七千人，冉有（冉求）帶著三百個武城人作為自己的親兵，老的小的守在宮里，駐扎在雩門外邊。過了五天，右軍才跟上來（指孟孫氏的軍隊不想作戰(zhàn)）。公叔務人（公為，魯昭公之子）見到守城的人就掉眼淚說：“徭役煩、賦稅多，上面不能謀劃，戰(zhàn)士不能拼命，用什么來治理百姓？我已經(jīng)這么說了，怎么敢不努力呢！”
魯軍和齊軍在郊外作戰(zhàn)。齊軍從稷曲（jì，魯郊地名，今址不詳）攻擊魯軍，魯軍不敢過溝迎戰(zhàn)。魯國人樊遲說：“不是不能，是不相信您，請您把號令申明三次，然后帶頭過溝?！比角笳账脑掁k，眾人就跟著他過溝。魯軍（冉求之師）攻入齊軍。
魯國右軍（孟孺子泄之師）奔逃，齊國追趕右?guī)煛ｊ惌彛ㄗ佑瘢?、陳莊（昭子）徒步渡過泗水。孟之側在全軍斷后最后回來，他抽出箭來打他的馬，說：“我走在最后是馬不肯往前走?！绷植会鸬幕锇檎f：“逃跑嗎？”不狃說：“我不如誰嗎？”伙伴說：“那么停下來抵抗嗎？”不狃說：“停下來抵抗就好么？”從容緩步，被殺死。魯非無壯士，但季孫肥不能用之。魯軍砍下甲士的腦袋八十個（冉求所得），齊國人不能整頓軍隊。晚上，偵探報告說：“齊國人逃跑了?！比接腥握埱笞窊?，季孫肥沒有允許。
孟孺子（孟武伯）對別人說：“我不如顏羽，但比邴泄高明（兩人與孟孺子同車）。顏羽敏銳善戰(zhàn)，我心雖不想作戰(zhàn)，但口中不說逃走的話，邴泄卻說‘趕著馬逃走’?！惫珵楹退麑檺鄣男≠淄翳熗惠v戰(zhàn)車，一起戰(zhàn)死，都加以殯斂?？鬃诱f：“能夠拿起干戈保衛(wèi)國家，可以不作為夭折來對待。”冉有使用矛攻殺齊軍，所以能攻破齊軍?？鬃诱f：“這是合于道義的。”
（二）
“夏，陳轅頗出奔鄭?！?/span>
魯哀公十一年，夏季，陳國的轅頗逃亡到鄭國。
當初，轅頗做司徒，對封邑內的土田征收賦稅為魯哀公（此處大家一致譯為魯哀公，而不是陳愍公，陳國大夫為什么要為魯哀公的女兒準備嫁妝呢？不應該是為自己的國君之女準備更合理嗎？）的女兒出嫁之用，借此之名，封內之田，悉賦稅之，還有剩余，就用來為自己鑄造鐘鼎。國內的人們驅逐他，所以出國。在路上口渴，他的部下轅咺（xuān）奉上甜酒、小米干飯、腌肉干。轅頗高興地說：“為什么這樣豐盛？”轅咺回答說：“器物鑄成就準備食物了?！鞭@頗說：“為什么不勸阻我？”轅咺回答說：“怕被你先趕走?！比绻G言不從，就會被先驅逐，所以有此話。
（三）
“五月，公會吳伐齊。甲戌，齊國書帥師及吳戰(zhàn)于艾陵，齊師敗績，獲齊國書?！?
魯哀公十一年，夏季，五月，魯哀公會合吳王夫差討伐齊國。二十七日，齊國大夫國書帥師與吳軍在艾陵展開戰(zhàn)斗，齊軍大敗，國書被俘。
齊國剛報復完去年魯、楚聯(lián)合討伐，緊接著兩國新一輪討伐又至。五月，吳、魯聯(lián)軍攻下博地（今山東省泰安市邱家店鎮(zhèn)舊縣村）。二十五日（壬申），到達嬴地（今山東省萊蕪市萊城區(qū)羊里鎮(zhèn)城子縣村）。吳王夫差自將中軍，胥門率領上軍，王子姑曹率領下軍，展如率領右軍。齊國的國書率領中軍，高無丕率領上軍，宗樓（子陽）率領下軍。陳僖子（陳乞）對他的弟弟書（孫書，字子占）說：“你要是戰(zhàn)死，我一定能夠得志（想借其弟之死成自己大志）。”宗子陽（宗樓）和閭丘明也互相勉勵。桑掩胥為國子（國書）駕御戰(zhàn)車。公孫夏說：“這兩個人必然戰(zhàn)死?！睂⒁_始戰(zhàn)斗，公孫夏命令他的部下唱《虞殯》（送葬歌曲，相當于現(xiàn)在的哀樂，以示必死），陳子行（陳逆）命令他的部下準備好含玉（具含玉，亦示必死）。公孫揮命令他的部下說：“每人拿一根八尺的繩子，吳國人頭發(fā)短（吳人發(fā)短，欲以繩貫其首）?！睎|郭書說：“打了三次仗，一定得戰(zhàn)死，在這里是第三次了。”東郭書派人把琴送給弦多以示訣別，說：“我不會再見到您了?！标悤f：“這次去，我只能聽進軍的鼓聲，聽不到退軍的金聲了?！?/span>
五月二十七日（甲戌），兩軍在艾陵（今山東省萊蕪市萊城區(qū)苗山鎮(zhèn)一帶）作戰(zhàn)。展如打敗高子（高無丕），齊上軍敗。國子（國書，將齊中軍）打敗胥門巢，吳上軍也戰(zhàn)敗。吳王率領的部隊救助胥門巢，大敗齊軍，俘虜了國書、公孫夏、閭丘明、陳書（孫書）、東郭書，革車八百輛，甲士的腦袋三千個，用來獻給魯哀公（公以兵從，故以勞公）。快要進入戰(zhàn)斗，吳王夫差喊叔孫州仇（武叔）說：“你擔任什么職務？”叔孫說：“司馬?！眳峭醴虿畎鸭?、劍、鈹（pí）賜給他，說：“認真地承擔你國君交給的任務，不要廢棄命令?！笔鍖O不知該如何回答，衛(wèi)賜（子貢，端木賜，孔子的學生）走在前面，說：“州仇敬受皮甲跟隨著您?！笔鍖O州仇叩頭接受了賞賜。
魯哀公派太史送回國書的頭（吳以獻魯，魯歸于齊），放在新的筐里，下面墊上黑色和紅色的絲綢，加上綢帶，在上面放上一封信，說：“上天如果不了解你們的行為不正，怎么能讓下國得勝？”西晉大牛人杜預對此注釋說：“言天識不善，故殺國子。
吳國將要攻打齊國的時候，越王句踐率領他的部下前去朝見，吳王夫差和臣下都贈送食物財禮。吳國人都很高興，惟獨伍子胥感到憂懼，說：“這是在豢養(yǎng)吳國的驕氣啊！”就好比人類養(yǎng)育犧牲（牛羊等作為祭品），不是愛它們，而是將要殺了用它們。就勸諫說：“越國在我們這里，是心腹中的一個病，同處在一塊土地上而對我們有所要求。他們的馴服，是為了要求達到他們的欲望，我們不如早點下手。在齊國如愿以償，就好像得到了石頭田（石田，不可耕）一樣，沒法使用。我們不把越國變成池沼，吳國就會被滅掉了，好比讓醫(yī)生治病，而說‘一定要留下病根’，是從來沒有的。《尚書》的《盤庚》篇告誡說，‘如果有猖狂搗亂不順從命令的，就統(tǒng)統(tǒng)鏟除不留后患，不要讓他們的種族延長下去（《尚書·商書·盤庚中》）’，這就是商朝所以興起的原因?，F(xiàn)在您的做法相反，想要用這種辦法來求得稱霸的大業(yè)，不是太困難了嗎？”吳王夫差不聽，派伍子胥到齊國去。伍子胥把兒子托付給齊國的鮑氏，改姓王孫氏（想讓子孫避吳禍）。伍子胥從齊國回來，吳王聽說這件事，便派人把屬鏤寶劍賜給伍子胥讓他自殺。伍子胥臨死的時候說：“在我的墳墓上種植檟（jiǎ）樹，檟樹可以成材。吳國大概就要滅亡了吧！三年以后，吳國就要開始衰弱了。驕傲自滿必然失敗，這是自然的道理啊?！?/span>
（四）
“秋七月辛酉，滕子虞母卒?！?/span>
魯哀公十一年，秋季，七月十五日，滕國國君滕隱公虞母死了。
除了死葬，滕隱公在《春秋》沒有別的記載，屬于滕國前來報喪，魯國史官就記載一筆這樣的情況。當其位，青史留名也是件特別容易的事。
（五）
“冬十有一月，葬滕隱公?！?/span>
魯哀公十一年，冬季，十一月，滕國安葬了滕隱公。
滕隱公，姬姓，名虞母，子爵。春秋時代諸侯國滕國君主。公元前492年－公元前484年在位6年。
（六）
“衛(wèi)世叔齊出奔宋。”
魯哀公十一年，冬季，衛(wèi)國大夫世叔齊投奔宋國。
冬季，衛(wèi)國的世叔齊（《春秋左氏傳》稱太叔疾，下文也稱悼子）逃亡到宋國。衛(wèi)國有許多大家族，最有影響力的有孔氏和太叔氏。當初，太叔氏宗主太叔疾娶了宋國大夫公子朝的女兒，她陪嫁的妹妹（媵yìng）受到寵愛。后來，公子朝逃亡出國（公元前522年，和衛(wèi)襄公夫人宣姜私通，事敗奔晉，其人最后一次露面在公元前520年，距此時已經(jīng)44年），衛(wèi)國另一大家族的宗主孔文子（孔圉yǔ）讓太叔疾休棄了他的妻子（公子朝之女及其媵），而把女兒（孔姞jí）嫁給他。太叔疾派隨從引誘他前妻的妹妹，把她安置在犁地（衛(wèi)地，今河南省濮陽市范縣境內）而為她造了一所房子，好像有兩個妻子一樣?？孜淖影l(fā)怒，想要攻打太叔疾，仲尼（孔子）加以勸阻，孔文子就奪回了女兒，太叔疾又在外州和另外一個女人通奸，外州人奪走了他的車子獻給國君。太叔疾因為這兩件事情感到羞恥，所以逃亡出國。
衛(wèi)國人立了太叔遺（太叔疾之弟）做繼承人，讓他娶了孔姞（春秋時期的叔接嫂制）。太叔疾做了宋國權臣司馬向魋（tuí）的家臣，把珍珠獻給向魋，向魋贈給他城鉏（今河南省安陽市滑縣東）。宋景公索取這珍珠，向魋不給，因此得罪了宋景公。等到向魋（桓氏）逃亡出國（3年后的公元前481年），城鉏人攻打太叔疾，衛(wèi)莊公（即蒯聵，將立于公元前479年）又讓他回衛(wèi)國去，讓他待在巢地，死在那里。棺材停放在鄖地，安葬在少禘（巢、鄖、少禘，皆衛(wèi)地）。
當初，晉悼公的兒子慭（yìn）逃亡在衛(wèi)國，讓他的女兒為他駕車打獵。太叔懿子（世叔儀之孫，名申，公元前510年稱世叔申）留他喝酒，就聘他的女兒做妻子，生了悼子（世叔齊或大叔疾）。悼子即位為太叔氏的宗主，所以夏戊（悼子之甥）做了大夫。悼子逃亡，衛(wèi)國就削去夏戊的官爵和封邑。
孔文子將要攻打太叔的時候，去征求孔子的意見，當時孔子在衛(wèi)國，說：“祭祀的事情，那是我曾經(jīng)學過的；打仗的事情，我沒有聽說過。”退下去，叫人套上車子就走，說：“鳥可以選擇樹木，樹木哪里能選擇鳥？”孔文子立刻阻止他，說：“圉哪里敢為自己打算，為的是防止衛(wèi)國的禍患。”孔子打算留下來，魯國人用財禮來召請他，于是就回到魯國。
讀點春秋，知點禮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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