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窯啊窯||薛陸成

窯啊窯

文● 薛陸成

每當(dāng)看到拉磚的汽車在公路上駛過,我都會禁不住想起家鄉(xiāng)的窯。

我的老家在太行山之南,黃河水之北,得天獨厚的地理位置,造就了幾千年來這一塊厚實的黃土地。這里的黃土地,是古老黃河流經(jīng)之地,也是黃河改道奪海河入海時沖刷沉淀的肥沃平原,沒有黃土高原的塬土那樣硬實干燥,沒有江南水田那樣溝渠縱橫,沒有大東北黑土地半年冰凍半年勞作。黃河幾千年的泛濫決口,留下了東西綿延幾十里的大大小小幾十道黃土崗,因了黃河泥沙的細膩柔軟,這里的黃土地松軟肥沃,又趁了北山南河的斜坡地勢,自古便是中原的小糧倉。從太行山腳下到黃河水邊,順山而下的河流奔涌不息。村外南北都有河水流過,北邊是北沙河,南邊是南沙河,北沙河往北到縣城北有一條大沙河,南沙河往南到黃河之間有沁河。縣城古時稱寧,水土安寧,城中一條東西蜿蜒的運糧河,自古是洛陽到京津的水上航道。城東北運糧河畔有村曰京里村,東去二里有千倉村,歷史考證京是大糧倉,京里村即糧倉里的村子,千倉也就是糧倉上千座,是唐宋以前的國家大型糧食儲存之所,由此可見我們老家自古就是風(fēng)調(diào)雨順的中原糧倉。我們村在縣城之南,離之一十六里,南距黃河不足三十里,老人們說黃河每次決口大水沖到我們村,就水勢大減,原本的咆哮奔騰被村南的幾道黃土崗阻攔之后,就蜿蜒得溫順可愛,即使水漫進村里,也是沒足及膝,引不起恐慌。新中國成立之后,國家治理黃河,修建三門峽水庫,加固堤壩,引黃灌溉,黃河早已是一條造福沿岸的良河。我從小到大,從未見過黃河發(fā)大水,倒是經(jīng)常在田頭的引黃渠里上壩澆地。小時候聽父母說每年汛期還要防汛,也只是派人巡視南北沙河,防止水大決口,淹了農(nóng)田。村南幾道黃土崗成了我們幾個村子的屏障,有過幾次黃河水大決口,也只是灌了河邊的田地,到了黃土崗邊涌動幾天,就水下而去。

我記事時,趕上國家加大農(nóng)田建設(shè),縣鄉(xiāng)組織土地大平整。出了村子,往南望去,人山人海,紅旗招展。從東到西,沿著黃土崗和南河,每個村分包一段,村里又分包到小生產(chǎn)隊,每個生產(chǎn)隊都是全體勞力出動,鐵鍬、鋤頭、小平車,有挖土的,有裝土的,有拉土的,有平土的,分工合作,那份干勁可是戰(zhàn)天斗地最好的寫照。半月時間,再去看時,蜿蜒的黃土崗不見了,真是一馬平川,千頃糧田。

1978年,改革開放,農(nóng)村也開始跟上新時代的步伐,世世代代臉朝黃土背朝天刀耕火種的觀念松動了。大隊在村南建的紙廠和機磚窯都引起各小隊的眼饞,一座紙廠基本消耗掉全村的麥秸稈,小隊都不敢冒險。只是機磚窯的利潤和生活好轉(zhuǎn)引起的蓋房潮,促動村南有地的幾個小隊都紛紛測量建窯。兩三個月的工夫,村南那一大片黃土地上,直直樹立起幾個高高的煙囪,煙囪下是新式的燒制紅磚的機磚窯。白天黑夜,做磚機“哐嘰、哐嘰”的聲音不停,煙囪口的白煙縹緲不散。原本農(nóng)忙時才看到人影不斷,農(nóng)閑時冷清只是鳥雀天地的村南地,從建窯開始的紅火場面,延伸成每天都車水馬龍。做磚的、燒窯的、運煤的、買磚的、拉磚的,人來人往。大馬車、小馬車、小平車、拖拉機,車去車來。平實光滑的田間小道,碾出一條條車轍,整日的塵土飛揚?!巴煌煌弧钡耐侠瓩C聲,“叮叮當(dāng)當(dāng)”的馬鈴聲,不絕于耳。村里的土墻土房還有好點的磚包墻,都在之后的幾年里漸漸消失,代之而來的是紅磚紅瓦的院墻和房屋,更多的人家蓋起了二層的小磚樓。我家1985年劃了新宅基地,根據(jù)村里統(tǒng)一規(guī)劃,在村北蓋了三間兩層的全磚樓房。這可是小時候住著撿來的碎磚頭疙瘩壘的三層磚的地基,墻是摻雜麥秸稈垛成的土墻,房頂用高粱桿扎成捆鋪得嚴(yán)嚴(yán)實實,上邊再抹上一層厚厚的麥秸泥,之后每兩三年還要在房頂抹一層麥秸泥 ,防止漏雨。到后來用紅磚壘一米高根基,門框窗框都用磚包好,在鄰里眼中都是能眼氣一陣的磚包墻的房子。我們上小學(xué)寫作文引用村里大街上的標(biāo)語“實現(xiàn)四個現(xiàn)代化,樓上樓下電燈電話”的美好愿景,只差了一個電話的樓上樓下,在幾年的時間里就實現(xiàn)了。

厚厚的黃土地被井水澆灌成濕漉漉的土,一鐵鍬一鐵鍬地挖出來,裝上特制的小鐵車,車把上的鐵鉤勾住傳送帶,從土坑里運到地面的磚機旁,傾倒出來。從進口被擠壓成泥,再壓制成長形的土坯,推到出口的鐵絲網(wǎng)前,被割裂成一塊塊磚坯,又推到小鐵架車上,拉去晾曬。勤快的大姑娘小媳婦,把濕磚坯一塊塊碼放整齊,間隔開空隙,碼成一堵堵磚坯墻,晾曬幾日,磚坯干了,再裝車運到儲存場,用塑料布蓋好,裝窯時再一車車?yán)ジG里,稍有縫隙間隔,把整座環(huán)形窯洞裝滿,窯口都用土坯封了,抹上泥巴,不能漏氣,點火燒窯。窯頂平整,大小相同地排列著一個個火口,火口邊堆放著碎煤,依火勢每天不時地添加碎煤,燒制幾天,泥土的磚坯成了硬邦邦的紅磚,揭了窯口的封泥,扒了窯火燒得半生不熟的土坯磚封,開窯出磚。一車車冒著熱氣的紅磚被拉出來,在窯周圍堆放整齊,一個磚丁250塊磚,買磚的要多少,窯上有人清點幾丁,裝車運走。就這樣,黃土燒成紅磚,紅磚蓋成房屋院墻,城市、鄉(xiāng)村,都從灰突突的土房子、藍磚房變成了光亮整齊的紅磚房院和高樓大廈。錢包鼓了,生活好了,木頭的小平車和大馬車、小馬車逐漸被燒柴油的三輪車、四輪車代替,后來又換成了清一色的農(nóng)用車,多拉快跑,越發(fā)的蒸蒸日上了。

窯,給村里人帶來豐厚收入的同時,也刻下了深深的傷痛。最初建窯燒磚賣錢,都是自己生產(chǎn)隊的勞力去窯上干活,開始掙工分,后來直接發(fā)錢。生產(chǎn)隊解散后,好多人不愿在窯上出死力,跑去縣城打工,或者就近到鄉(xiāng)鎮(zhèn)企業(yè)上班,窯上的工人減少,就逐漸招了許多黃河以南的人,駐馬店和安徽的居多。聽他們說老家經(jīng)常鬧水災(zāi),糧食收成不好,青壯年都背井離鄉(xiāng)外出討生活。先來的人干了一年,掙了錢回家,第二年來了更多的人。三兩年時間,窯上幾乎都成了外地人的天下。我們稱呼他們?yōu)橥饴啡耍詤^(qū)別他們和我們不是一路人,或者說不是本路人。這大概也有延續(xù)古時我們是懷慶路的地域有關(guān)吧。總之,那些年,窯上的外路人多了,開始逐步承包了村南幾十個磚窯的磚機做磚和裝出窯的活,帶頭的外路人稱包工頭。包窯的掌柜和拉磚的還都是村里人,窯上晾曬磚坯的也還多是村里的大姑娘小媳婦。人多了,故事也就多了,我上初中時,就聽說前街的大妞跟外路人跑了。高中時,更發(fā)生西街的旺財媳婦跟著包工頭跑了,把旺財媽氣瘋了。后街窯掌柜大劉包窯發(fā)家了,在縣城養(yǎng)了二房。上大學(xué)那年寒假回家,聽父親說冬天省里公安來人,市縣公安都跟著,好多汽車,去了南地窯上,押著自首的一個外地人,指認(rèn)現(xiàn)場,在窯上的風(fēng)洞里挖出一堆白骨,那是跟他們一起來窯上打工的同鄉(xiāng)。因為跟包工頭發(fā)生矛盾,被包工頭帶人打死,埋在窯底的風(fēng)洞里,還逼著他們都參加,威脅他們誰說去大家都跑不了,這個人膽子小,回家經(jīng)常做噩夢,最后受不了,投案自首。想想,同鄉(xiāng)出來打工掙錢養(yǎng)家,丟了性命,若不是這個人投案,死者的家人一輩子也見不到哪怕只是這一堆白骨。鄰居家的二妞姐跟車裝磚,車翻下路溝,一車磚嚴(yán)嚴(yán)實實把人扣在溝底,沒了氣息。二妞媽一夜之間黑光油亮的頭發(fā)全白,人也一下子蒼老,含胸駝背,滿臉皺紋,四十多的人,咋看都像七八十。

三十年河?xùn)|三十年河西,老人們掛在嘴邊的話,在我們老家漸漸變成現(xiàn)實。城南的村子都因建窯燒窯慢慢富裕起來,城北的村子也都找了合適的土地建窯燒磚賣錢,整個小縣城的機磚窯蜂擁而起,著著實實紅火了二十多年,燒出來的紅磚不僅村民蓋房用,縣城、市里也幾乎都是我們老家的磚獨霸市場。后來環(huán)保治理,加上城市建筑新材料的上市,水泥澆灌成了高樓大廈的首選,粗獷的燒窯模式不行了,給地方帶來巨大經(jīng)濟利益的機磚窯一個個倒閉,高聳的煙囪消失,磚窯紛紛淹沒在村外一個個深深的土坑里。環(huán)境治理,農(nóng)田改造,填土造田,平整土地,復(fù)耕復(fù)種……人聲鼎沸、車水馬龍、煙火繚繞的機磚窯不見了,新的隧道窯開始出現(xiàn),只是村里只建了幾個,遠沒有曾經(jīng)十幾座高高矗立的煙囪和鄰村的幾十個煙囪連成一片的壯美景觀。磚坯原料也改成煤矸石和粉煤灰,黃土地的土重又回歸了原始的種植莊稼的老路。

窯,是我們老家改革開放農(nóng)民發(fā)家致富的最主要載體,也是老家很多人跌宕起伏悲歡離合的人生舞臺,曾經(jīng)高高隆起的黃土崗,一馬平川的糧田,煙囪林立、煙火縹緲的磚窯……三十多年過去,像電影一樣,演繹著時代的變遷,演變著生活的流轉(zhuǎn)。窯啊窯,還會有多少年陪我在黑夜里睡去,在晨曦中醒來。

古道滄桑

沒有想過會走這條古道,也想不到要走這條古道。如果提前說會走這條古道,也許,我不會去。
星期五下午,下班后,和百家?guī)r文學(xué)群里的老師們約好,去修武一斗水采風(fēng)游玩,說是夜宿一斗水,明天返回。我開車帶著文友保利,從焦作出發(fā),走西村,接上鄭乃謙老師,一路向云臺山方向駛?cè)?。進山后,過了子房水庫,開始鉆隧洞,總共十九個洞,一號洞和二號洞稍短,感覺還好,之后的隧洞都是幾百米長,而且每個洞都是中間拐彎,加上沒有燈光照明,黑洞洞的,視線很不好,即使打開車燈,也還是倍感緊張。想想六七十年代,修武舉全縣之力,靠著鐵鍬、鋼釬、鐵錘、炸藥,幾乎全人工打通這條連接豫晉兩省的交通要道,其艱苦程度,實數(shù)我們沒有參與的人難以想象。每一個隧洞的拐角處,我都小心翼翼,用一檔緩慢行駛。我們仨都贊嘆不已,當(dāng)時的人怎樣能設(shè)計施工出這在現(xiàn)在來看都神奇的隧洞,隧洞里看不到外邊,他們怎么知道在哪拐彎,拐過去又怎樣保證不錯位。就這樣一路贊嘆,一路小心翼翼地駛過十五號洞,出了洞,看到茱萸峰停車場,順大路繼續(xù)行駛,過了十六、十七、十八、十九號洞,路邊掛有一個藍色小指示牌:一斗水村。沿坡道拐下去,緩慢下行,拐過幾道彎,眼前豁然開朗,一塊順著山谷向兩側(cè)展開的狹長山間盆地沖入眼簾,收割的玉米地里躺倒著一排排整齊的玉米秸稈,剝出來的玉米穗一堆堆窩在玉米桿上,玉米桿的枯萎著了玉米穗的金黃,高低錯落的梯田依地勢狹長蜿蜒,稍遠處小山村的石頭院落和山坡上的樹木相互映襯,真的是一幅優(yōu)美的寂靜的田園美景。恰恰此時夕陽西下,西邊山峰頂上投過來的微光,散亂地籠罩著整個山谷,山谷里初起的蒙蒙夜色,點綴了幾戶人家窗戶里的燈光,這景色真叫一個美,美得讓人不敢大口呼吸,更不敢說話,仿佛一丁點的響動就會驚醒這寂靜。我們仨屏息不語,車也緩緩在靠近村子的小路上停下,下車,站在車外,望著這山谷,這小山村,這寂靜的夜色,好久,鄭老師說:“走,去村里看看,我還是第一次來?!蔽液捅@陪哆^神,笑著異口同聲說:“我也第一次來。”走上村里的小石板路,一路欣賞著那些錯落在路兩邊的石頭院落,村里幾戶人家門口堆放的用高粱桿編織的糧圈,里邊的玉米高出頂端幾層,整齊碼放,很有山村特色。不遠處一座石橋橫跨在干枯的小河上,看著很有滄桑感。  
沿小路向上走去,一百多米之后,又是密集的十幾戶人家的院落,有幾家新蓋的石頭房子,干凈整潔,都是新開的民宿。再往上走,看見山坡上有一處石頭院落,房屋好像比一般的家戶都高大些,順坡上去,看到門口兩側(cè)有石碑,是關(guān)帝廟。走到門口,臺階的石條散亂擺放,邊上堆有石沙、水泥,像是正在修繕,我們就原路返回。順小路走向后山,看到兩個保存完好的石頭四合院,一個是李家大院,一個是賈家大院,建筑格式和石雕木雕的樣式,都是精美的山西風(fēng)格。詢問住戶,他們都是明清年間從山西移民過來,祖上都是晉商大賈,方留下這高大的院落。
再往村后走五百多米,見一石亭,亭下中間有一古井,碑文介紹,這就是一斗水泉。明清時期,此處古道為出山西八陘之一,名曰白陘。商旅從此古道北上山西,南下河南,遠及蒙古和福建。行于此,有泉水清冽甘甜,人與牛馬飲用,大小只有一斗之水,取之不盡用之不竭,久而歇腳開店,形成村落。解放后,六七十年代修成修陵公路,車輛不再經(jīng)過這里,古道荒蕪,遠遠望去,山間只有一條坑洼不平的石頭小道,蜿蜒曲折,有一兩尺寬,邊上荒草淹沒,看不出當(dāng)年的商道模樣。天色黑下來,我們返回村里,百家?guī)r的老師們也都陸續(xù)來到,在農(nóng)家院住下,十四個人,圍成兩桌,進才老師帶來一條八斤的海魚讓店主加工,點了幾個特色菜,熱熱鬧鬧地開始吃飯。店主小賈怕我們冷,提前燒好了一盆木炭火,端來放在院門口,擋一擋寒氣。望著炭火盆,忽而想起小時候用炭灰燜紅薯來,就起身去問店主要了三個小紅薯,把炭灰用火鉗扒拉開,把紅薯埋進去。吃過飯,也就二十多分鐘,趁著大家說話的時間,我用火鉗把紅薯扒拉出來,吹吹紅薯上的炭灰。眼尖的幾個女作家看見,圍上來要吃,就都給了她們,她們撕掉外邊沾滿炭灰的紅薯皮,露出焦黃的紅薯肉,一股烤紅薯的香氣瞬間彌漫開來,整個院子都香噴噴的。幾個男老師也過來吵著要吃,我又去問店主要紅薯,店主說沒有了,大家夸張地嚷嚷著,作勢要搶女老師手里的紅薯,女老師們慌忙把手中的小紅薯都塞進嘴里,邊嚼邊故意大聲說:香,真香。一堆人開懷大笑,好不開心。
店主小賈又在院門外燒了一盆柴火,說等煙小了再拿進院子取暖。我們索性都搬了凳子出去,圍著炭火,聽永生老師講故事。山谷間,小村里,院門外,寂靜的黑夜,一群人圍著一盆紅彤彤的炭火聽故事,也是人生難得之事。炭火漸漸弱下來,木柴燒完,剩下紅紅的木炭閃著光,夜越深,寒氣越重,我們把火盆移到院子里,繼續(xù)圍坐一圈,不緊不慢的故事,聽得大家入迷。我悄悄起身,去廚房拿出幾個饅頭,放在火鉗上,把火鉗搭在火盆上,趁著炭火的余溫慢慢烤著。不一會了,幾個饅頭都烤得焦黃,趕上故事也正好講完,一起掰開饅頭吃著。那焦黃的饅頭外焦里嫩,冒著只有烤饅頭特有的香氣,吃得大家都說是小時候才有的味道。看看手機,已是半夜一點多了,意猶未盡的我們紛紛打著哈欠回屋睡覺。
第二天醒來,我和保利、鄭老師六點出門,走出院子,看到遠近的樹木和草地上都是一層白白霜露,空氣中都彌漫著霜寒的涼氣。早起的小山村和大山都是寂靜的,這寂靜是山里獨有的,無法用語言描述。偶爾的幾聲雞啼,襯著山村更加寂靜。登上就近的山坡,來到關(guān)帝廟前,碑文介紹說是清朝乾隆年間青口古道的商旅集資修建。廟前影壁雕刻精美,山門門匾上書“萬世忠表”蒼勁有力,正殿五間,中間三間大殿為關(guān)帝殿,正中塑有關(guān)帝圣象,左右分立周倉、關(guān)平神像,墻壁上有彩繪,正墻繪關(guān)羽過五關(guān)斬六將,東山墻繪三英戰(zhàn)呂布,西山墻繪關(guān)羽斬蔡陽。東耳房供奉牛馬王,西耳房供奉送子奶奶和三圣母。正殿高于進門的地面有一米多高,形成前半院低,后半院高,中間砌有臺階,正對正殿的大門是兩層石頭房,一層過道兩側(cè)有小房子,二層是五間戲樓,前半院和后半院兩側(cè)都是配殿六間。后院有正殿三間供奉西天古佛和南海觀音。兩側(cè)耳房各一間,東西廂房各三間,為藏經(jīng)房。另有韋陀殿一間,與前院的關(guān)帝殿背對背,前后院存有石碑十余通。關(guān)帝廟在清朝后期到民國年間,香火旺盛,殿宇建設(shè)也是修武太行山區(qū)難得一見的古建筑群。它既是晉商興盛的歷史見證,也是中國古代商人誠信經(jīng)營的文化符號。       
看過關(guān)帝廟的精美木雕、石雕,邊感慨著邊順坡路下去,沿著村里的石板路向下走去,一座石橋橫跨在干枯的河道上,很是古老。走上石橋,思緒恍惚,仿佛耳邊有馬鈴聲響起,晨霧里久遠的商旅沿著山路走來,經(jīng)過石橋,向遠方走去?!白吡?!”保利的叫聲驚醒了我,悵然著,跟著他倆走向河對岸的高地,幾只蘆花雞在草地上悠閑地覓食,院落后邊的小平場上兩個高高的糧圈滿滿當(dāng)當(dāng)裝著剝光的玉米穗,玉米穗的金黃在晨霧里清晰出亮眼的畫面,我們看著,拍照,腳下的露水清凌凌地打濕了鞋和褲腳。天色慢慢明亮些,有幾個老師也在村子里散步,互相打了招呼,便一同往回返,該吃早飯了。
吃過早飯,一行人收拾行裝,啟程前往山西奪火鄉(xiāng)。我問保成:“不是來一斗水玩嗎?怎么還去山西呢?”保成笑笑說:“早上起來,大家都把一斗水轉(zhuǎn)過了,也都看完了,今天一天時間,就這直接回去多沒有意思,去山西看看古道,了解一下古道的文化?!贝蠹叶颊f好,我們便開車出發(fā),駛上修陵公路,寬闊的路面,讓我感慨,時代的進步,離不開公路的發(fā)展,曾經(jīng)的古道繁榮了一斗水幾百年,六七十年代,一斗水只是一個幾十戶人家的小山村,卻成了我們修武縣有名的先進村,副業(yè)獨占鰲頭,那時全縣只有縣政府有吉普車,一斗水就有汽車。之后修陵公路改道修成,人車都不再走這條狹窄的古道,一斗水也就慢慢趕不上時代,成了落后村。這些年時興旅游,就近的云臺山成了風(fēng)景名勝區(qū),加上民宿的發(fā)展,這個小山村重又繁榮起來,真是三十年河?xùn)|三十年河西。
行駛?cè)喾昼?,在一處山崖邊停下,路右?cè)是寬闊的山谷,遠處山梁、山峰、山谷,濃濃的秋色惹人駐足拍照。站在路邊,望向遠方,山勢蜿蜒巍峨,視線開闊,實實在在感受到人的渺小,清新的空氣也讓我們從心底感受到爽心悅目。保成和建設(shè)帶隊爬上左側(cè)一處山崖,灌木和荒草掩蓋的狹小步道,幾難落腳,好幾處都要歪腰從荊棘間穿過,幾十米高處,一處斷崖邊生長的一株兩人合抱的五角紅楓樹迎風(fēng)探腰,像是眺望遠去的旅人,又像是迎接走進的客人。淺紅中帶有淺黃的葉子,在四周的暗綠雜亂的景色里,點綴出一抹極亮的暖色,看得格外喜人。爬上山崖,一座坍塌的寺廟,殘垣斷壁,雜草叢生,幾通殘碑告訴我們,這是清朝年間修建的龍王廟,此處名叫箭眼山,是豫晉交界之處,山區(qū)人民祈福求雨之地。破敗的寺廟,也是古商道衰落的印記。從粗壯的石梁和石柱,方正平整的巨石,可見當(dāng)初寺廟的宏偉,幾通遷延文字記載的石碑可見當(dāng)初寺廟的香火旺盛。
五十公里左右在奪火鄉(xiāng)向左拐,走鄉(xiāng)間小路,到魚池村。說是魚池,不見魚,也不見池,山坡上一個荒涼的小村子,房子大都是明清時期的建筑,藍磚、藍瓦、木格子窗,黑色的老式木門,古樸中極盡滄桑。村外一條荒草樹木掩蓋的山溝,建設(shè)老師說這是衛(wèi)河的源頭。我們站在橋上,看不出干枯的河谷曾有的風(fēng)光,只是深秋的草木,漸落的黃葉向遠處的山梁延伸,河谷更加蒼老和荒涼。走進魚池村里,有一個穿著紅衣服的農(nóng)婦正在攤曬谷子,算是給這個小山村添了一抹跳動的亮色。幾個老師圍過去詢問谷子的收成,我走進坐在墻邊橫木上的曬太陽的老人問:“大爺,咱村子為啥叫魚池呀?”老人木訥的臉上裂開了滿臉的笑意,抬頭看著我說:“傳說村外河溝邊有個大水池,里邊有一塊大石頭像一條大魚,老早早來的人就在這里落戶生活,就起個名叫魚池,就是你們從下邊進村時過來的那個山溝?!鞭D(zhuǎn)一圈,多數(shù)房屋都破敗不堪,久沒人煙,臨走,也只是看見兩個老人和那一個農(nóng)婦,荒涼感被陽光照得刺眼。
蜿蜒的山路盤桓曲折,路兩旁的莊稼都已收割干凈,少有的土地上還躺倒著玉米桿,隨風(fēng)飄落的落葉在山坡上、溝壑間旋轉(zhuǎn)落下,狹窄的山路緊容兩輛車擦肩錯過,路邊的草也是經(jīng)了深秋的涼風(fēng)吹拂而干枯萎黃,原本的柏油路面都挖去堆在兩邊,裸露出路面下的砂石泥土,不時有下雨的積水橫在路中間,車輛行駛過的車轍溝溝道道,很有古道的滄桑感。中間停車休息,說起古道,就有人疑問:“云南有茶馬古道是運輸茶葉而得名,我們這里的古道運輸什么呢?”保成手指北方,又轉(zhuǎn)身指向南方說:“古代晉商南下出太行山,把山西的鐵貨、雜糧、山貨運往南方,遠到福建江西,返回時,把南方的茶和絲綢運回山西和關(guān)外販賣,都是馬馱驢拉,所以也稱為北方的絲綢之路,叫茶馬古道也一點都不為過?!?贊嘆中我們又上車一路向南,二三十公里,到了一處荒廢的小村子,山道兩旁有三四十處院落,大都沒有院墻,依山而建的藍磚二層樓院,門窗多數(shù)都沒有了,露出空洞的門口和窗口,看著像是荒廢了很久,又像是一夜之間人去屋空。空寂,荒涼,讓人看著心里隱隱作痛,那高大的樓房,磚縫密實,墻壁厚實,怎就廖無人煙?前邊院落里有人驚喜地說話,我們都紛紛趕過去,西廂房沒有門板的門口站著一個五六十歲的大媽,她正氣憤無奈地介紹著:“我夏天走時,把門都鎖得好好的,這兩天來家里收秋,看看,門都被人偷走了,真是缺德?!蔽覀冮_導(dǎo)她說:“大娘不要生氣,搬走了,沒有人,就會有人來偷東西,財去主人安。”大媽笑笑說:“生氣也沒有辦法,都搬走了,可不就隨便讓人偷了,想想以前幾輩人生活的地方,說沒了就沒了。你們上午就在這吃飯吧,我給你們做飯?!蔽覀冎x過大媽,上車啟程。臨上車,保成介紹說:“這個村子叫望洛,站在村子高處,天晴時可以望見洛陽,古時候,商旅行人走到這里,人困馬乏,遠遠望見洛陽,便有了勁頭,在此歇腳,埋鍋造飯,飲馬休息,時間久了,便有人在此開店逐漸形成村落。可見當(dāng)年這條古道多么繁忙,落戶的人家能都蓋成這全磚瓦的樓房大院,也是多么興隆?!备锌褪?,夾雜著說不清道不明的思緒,悵悵然,無語向前。
又是幾十里山路,又是一處磚瓦樓院的村子,只是這個村子還有人居住,人比剛剛路過的新望洛還多。新望洛都是從老望洛村搬來的,即使是新的村子,也沒有幾戶人家,都去城里住了,退耕還林,山里養(yǎng)不住人。我們經(jīng)過時幾乎看不到人,只是從房子的新舊上看出還有人居住。車輛沒有在新望洛停,趕著行駛了二十里好像,到了眼前的這個村子,還是一色的藍磚藍瓦樓房,還是一色的二層三合院,堅實的藍磚盡顯滄桑和古老,風(fēng)雨的痕跡遠遠看見便是盡收眼底。停車,抖落一路的疲憊,沿著村里的小路,眼光緊緊跟隨手機抓拍院落、古樹、戲臺,詢問村里的老人,知道這里叫軍寨,是明清駐軍的寨子,后來晉商南下途經(jīng)此處,歇腳打尖,久成村落,還是清一色的藍磚樓院,還是顯示著古商道的繁榮和晉商的富裕。路邊高處坡上,一棵蘋果樹結(jié)滿了蘋果,青中透紅,保成爬到坡上,詢問正從坡上院子里走出的一個大嫂:'大嫂,俺能摘個蘋果吃不?’大嫂憨厚地笑著:“吃吧,沒人要,你們摘吧?!北3烧驹谄律蠅蛱O果給我們?nèi)酉聛?,我們一個個接著,用手擦擦,嬉笑著吃起來,真是饑腸轆轆吃啥都香,尤其是這山里的蘋果,特有的酸甜,解渴,過癮。說笑間,大嫂問:“你們是河南的,咋聽著是修武口音?”我們回道:“我們都是修武的,大嫂也是修武的?”大嫂臉上笑開了花:“昂,俺是位村的,方莊南邊,歸焦作管?!蔽覀円捕急陡杏H切,可不,修武往方莊走,路過位村,也算老家人。大嫂邀請我們?nèi)ゼ依镒?,還要給我們做飯吃,我們感激中謝過大嫂,上車離開。上車時,我回頭望去,大嫂站在高處望著我們,像是送親人離去的不舍。
下午兩點,路過二仙廟,停車休息一下,走進廟里看看,碑刻上記載二仙的傳說,還有許多修武焦作的信眾捐資修廟的功德。二仙是姐妹倆,從小失去娘親,后母百般虐待,姐妹倆從不怨恨,最后饑寒而亡,上天念其孝心,點化成仙,護佑這一方百姓。在晉東南,豫西北,廣為流傳,信眾頗多。咕咕叫的肚子,催促我們上路,兩點四十到了修武金嶺坡,路邊一家農(nóng)家飯店還在營業(yè),我們點了幾個小菜,三個女老師幫忙摘菜洗菜,二十分鐘,熱騰騰的雞蛋炸醬面每人一碗,就著桌子的,圪蹴一邊的,咋看都像是一群山民在自家門口吃飯,那叫一個如法。
三點半,出發(fā)回家,山路比起山西境內(nèi)好了許多,平整寬闊,心情也因吃了面條而輕松快樂了許多。一路駛?cè)?,兩旁的楊樹因染了秋色而金黃透亮,山坡上的黃櫨盡情地招搖著紅彤彤的笑臉,山路蜿蜒,仿佛畫中,仿佛夢中。
這次古道之行過去半個多月,幾個老師都早已成文發(fā)表,我卻久久坐不下來,心中彌漫的悵然若隱若現(xiàn),古道滄桑,村落荒涼,不知道什么樣的文字才能刻畫出這日夜縈繞不散的思緒,今日閑暇,終是忍不住打開電腦,讓心里的秋色和秋思一并流淌出來,解一解這蒼茫的心事吧。

鄉(xiāng)村的舊時光


星期天回老家,看到麥田里有人在澆地,有人在路邊的小塊開荒地收割長熟的油菜。陽光很好,照得車?yán)锱?,思緒也一下子暖和和地延展開來,舊時的鄉(xiāng)村時光一路蒸騰著,回家坐在電腦前,便清晰地順著指尖脈脈流淌。

也是春末夏初的季節(jié)吧,那時候也是該給麥田澆水了。不過不是像現(xiàn)在這樣,拿了電閘箱的鑰匙打開閘箱,合上電閘,水泵抽出水,順著地埋管流到地頭,澆哪一席地,就擰開臨近的出水口,出水口上接有塑料軟管,根據(jù)需要長短不一。把塑料軟管擺放好,水直接流進地里。澆好一席地,把軟管放在另一席地里,依次澆完所有的地。還有直接從水泵口接了盤管,把盤管鋪進地里,間隔開有幾個噴頭,噴頭立在一個鐵架上,開了水泵,水從噴頭噴灑出來,噴到地里,噴好一塊,移動鐵架,依次噴灌。這兩樣澆地方式一個人就能干,很是省事。小時候的農(nóng)田全都是一個個大小水壟溝,從水井伸向一塊地最遠處,地中間或順著地頭修有一條寬大的水壟溝。地塊小的,就一條水壟溝,地塊大的,還要在這條大水壟溝隔開一段距離修幾條小水壟溝。澆地時,水泵的水沖進大水壟溝里,順溝流去。往往先澆最遠的地,澆一席,退一席。澆過的地頭,用鐵鍬鏟了土把頂頭的壟溝堵住,就這樣一席一席地退回來,澆完一塊地,水壟溝里也截成一道道土壩,下次澆地還要先把中間的擋土壩一鍬鍬地挖了,把土堵住邊上的口。因為地里高低不平,加上水泵的水大,又流那么遠的壟溝,壟溝邊的土往往不時地會漫水或沖塌,就要專門有人不停地巡視。那時電力緊張,經(jīng)常停電,井水也會不夠抽,導(dǎo)致水泵空轉(zhuǎn),容易燒壞電機,水泵那里也要有人看著,所以澆一次地,要兩三個人才行。我小時候就經(jīng)常去看水泵,停電了趕緊拉下電閘,過一會再合上電閘試試。大一點就拿著鐵鍬巡邏水壟溝,幫著堵缺口。澆了這一次的,小麥喝足水,麥粒飽滿,收成就大,不澆水,小麥麥粒就干癟,收成不好,所以也叫灌漿水。種一季小麥,要澆幾遍水,播種后墑好就等出苗后澆一茬壓苗水,墑不好要直接澆出苗水。冬天下雪墑大就不澆水,不下雪或地干旱,還要澆抗旱水。上凍時澆封凍水,過了年開春化凍,麥苗返青時澆返青水。農(nóng)歷二月麥苗拔節(jié)時,澆拔節(jié)水,三月麥苗抽穗揚花澆揚花水,四月麥子灌漿澆灌漿水,五月麥?zhǔn)欤静挥迷贊菜?,若是地太干旱,收麥前是點種玉米的時候,怕玉米不發(fā)芽,還要再澆一次保墑水。每次澆地都是拿著鐵鍬在地里來回查看,堵漏,改水,泥水里跳來跳去,弄一身的泥。后來引黃灌溉,引黃渠修到地頭,渠里水大,就地頭改開,大水漫灌,不用一席一席改水,省氣了不少。

麥子熟了,在收麥前幾天,先把玉米點種進。一個人背一個小挎包或書包,包里裝玉米種子,一只手拿著點種玉米的鐵管槍,一只手抓一把玉米種。點種玉米的鐵槍,是一根鋤把粗細的鐵管,一頭焊接一個三角鐵,中間有凹槽的鐵尖。也有直接把鐵管頭鋸開一扎長,碾展開,截成三角尖的槍頭。順著麥壟,把點種器的槍頭用力插進土里,推一下桿,槍頭會把土掀開,隨手從上邊的鐵管口放進兩粒玉米種,玉米種順著鐵管流下,落進掀開的土里,拔出槍頭,順勢用腳踩一下,剛好踏瓷實,防止跑墑。就這樣一步一槍,間隔一尺遠點一眼玉米,三行麥壟點一行玉米。人工點種玉米,一家?guī)桩€地往往要點幾天,點種完玉米,麥子也該收割了。收麥時,學(xué)校都要放麥假,十五天時間,收了麥,也就開學(xué)上課了。

收麥子也是手工,一人一把鐮刀,歪下腰,左手?jǐn)堃话邀湕U,右手盡可能把鐮刀平著地就麥稈根部割斷,割一把,放到身后。一席地,小席地一席六壟麥,大席地一席九壟麥。大小席,大人都是一次割一席地,割幾步放一堆,一把把割倒,一堆堆放好。大家還比試看誰割得麥茬低,放得麥稈堆得齊。好把式割過去,身后的麥茬齊整整地遛著地一般高,麥稈堆頭是頭,尾是尾,整齊劃一,也是每年都讓人夸贊羨慕的。我是七八歲開始跟著大人割麥,力氣小,手小,把不住麥稈,只能一次抓一小把麥稈,也就幾根。用鐮刀順著根部割下,歪幾下腰就覺得累,夠著麥稈根就下鐮刀割,高低不等,麥稈放得也是七齊八不整的。一次還只能割兩壟麥,麥壟都是三壟并排,中間隔開稍寬,這樣割兩壟,丟下一壟,大人嫌我割麥礙事,所以有時干脆就地頭給我丟下一段,他們從地里中間開始割,我割完攆上,再丟下一段。割一把歪一次腰,可是把我累壞了,幾下就直不起腰,咬牙堅持,越到后邊越是累得東歪西斜,甚至跪倒地上一把一把硬扯著麥子。割完麥子就要就地把麥桿捆成捆,拿兩把麥稈,把兩把麥頭相對纏一起,接成捆麥帶,歪腰攏起麥堆,把捆麥帶從下邊穿過去,抓著兩頭的麥稈用力捆扎好,地里的麥堆要全部捆成捆,用馬車運到打麥場上。

打麥場有現(xiàn)成的,一個隊里都會有一個在放糧食的倉庫邊常年保留的一個打麥場,收麥時打麥,平時晾曬糧食棉花用。全隊的小麥割了都用馬車?yán)酱螓湀?,堆放在打麥場邊上,垛起高高的麥垛。放不下就打完幾垛再拉,再垛,再打。拉麥用隊里的大馬車,派幾個人跟車裝車,一人一把桑叉,用桑叉一次叉起一捆麥捆,裝到馬車上,車上有人負責(zé)擺放,裝好一車,裝車的人留在麥地里休息,趕車的趕車?yán)ゴ螓湀?,打麥場有人卸車,還是一人一把桑叉把麥捆一捆一捆挑下來,堆放成麥垛。打麥?zhǔn)枪爬系姆绞?,牲口拉著石磙碾壓。把麥捆攤到打麥場上,用鐮刀割開捆,把麥稈鋪在打麥場上厚厚的一層。一個趕車的把式一手拿鞭,一手拽著一根長長的韁繩,牲口身上套著套,套后掛著一個石磙,把式站在中間,趕著牲口在麥場上轉(zhuǎn)圈,石磙一圈一圈碾壓麥稈,麥籽一粒粒碾壓落地。碾幾遍,把牲口趕出場邊休息,大人們拿桑叉進場,翻動麥稈,翻一遍,碾壓一次,等麥稈幾乎都碾壓碎了,麥籽都幾乎掉凈,再用桑叉把麥秸稈挑出來,裝到一個大網(wǎng)包里,拉著網(wǎng)包把麥秸稈拉到場邊,堆放在一起,多了就垛成垛。網(wǎng)包也是那個時代特有的,用腕口粗的構(gòu)樹條對接成一個兩三米直徑的圓,下邊用同樣粗細的構(gòu)樹枝支起兩個平行的半圓弧,綁上繩網(wǎng),像一個籃球框,只是不漏底。挑凈麥秸稈,把和著麥糠的麥籽用木鍬推成一堆,再鋪一場麥稈,再打一場麥。麥籽堆多了,就停止打麥,開始揚麥。五黃六月的天,幾乎天天刮風(fēng),還是選幾個好把式,一人一把木鍬,鏟一鍬麥籽,高高揚起,往一個地方落。一般都是頂風(fēng)揚麥,風(fēng)在空中把麥糠吹走,麥籽落成一堆。揚麥也是講究,一般人揚不好,還是找揚麥的把式,一鍬麥籽揚起來,迎風(fēng)扯開像一匹布,風(fēng)把麥糠刮走,麥籽落下,每一鍬麥籽都落在同一個位置,不亂不散。揚麥還有個幫手,也是隊里挑出來的把式,負責(zé)掠麥糠,對著揚麥的人站在麥籽堆邊上,一把大掃帚左右輕拂,掠去麥籽堆上沒有被風(fēng)吹走的麥糠。掠麥更是講究,掃帚用力正好,輕了掠不走麥糠,重了把麥籽也掠走了,輕重剛好,只把麥糠掠走,不帶走麥籽。麥籽越揚越多,掠麥的人往往不一會兒就站在麥子堆里了,兩條腿陷進麥籽里,只剩下上半身在麥籽堆里搖晃用力,不比揚麥的輕巧。揚完一堆,先堆放在打麥場一邊,等全部打完麥了,再分批攤開晾曬,晾曬好就裝麻袋裝車?yán)ゼZ所交公糧,剩下的麥籽過稱,按人口分給全隊的家戶,留下明年的麥種放倉庫里保管。

打完麥,玉米也都出苗了,又該一塊地一塊地開始去玉米苗。去苗就是把多余的玉米苗去掉,點種時一眼點兩三粒玉米種,出苗也多是兩三棵,也有不出一棵的。一眼玉米留下一棵粗壯高大的,剩下的都拔了扔掉??昭鄣囊獜陌蔚舻挠衩酌缋镎乙豢煤玫脑韵隆Hチ嗣?,墑大就可以休息不下地干活,墑小,還要澆地保墑,頭一茬澆保苗水。之后鋤草,也是一人一把鋤頭,人工除草,不像現(xiàn)在打一次除草劑就不用管。玉米生長正是夏天,天熱雨水多,草也是長得旺盛,鋤一次草頂不了幾天,就又長滿一地。鋤慢了吧,前邊鋤,后邊長,這塊地鋤玩,又該返回下塊地鋤。玉米長到齊腰深,又該上化肥,還是人工。兩個人一組,一個拿鋤頭前邊刨坑,一個挎籃或盆,籃里盆里裝化肥,跟在一邊,兩個玉米之間跑一個坑,一個坑里丟一把化肥,化肥是碳銨和尿素,多數(shù)用碳銨,比尿素便宜。后來分包到戶為了提高收成,才大量使用尿素,碳銨慢慢沒有人使用。也造成各縣的化肥廠分地之后不得不技改,把生產(chǎn)碳銨的生產(chǎn)線改成生產(chǎn)尿素。過后幾年,又時興施復(fù)合肥,化肥廠又改生產(chǎn)復(fù)合肥,現(xiàn)在基本種地都是用復(fù)合肥,碳銨是絕跡了,尿素也沒有賣的了。除草施肥澆水,玉米在炎熱的夏天可勁地生長,晚上夜靜,站在玉米地邊,就能聽到玉米拔節(jié)的聲音。

大塊地種玉米,小塊地那時隊里都會種些紅薯、綠豆、黃豆、花生,還有專門的棉花地。每個隊都有一塊菜地,專門找?guī)讉€年紀(jì)大的,會種菜的負責(zé)種菜,一年四季,大家吃菜都是隊里的菜地種啥分啥吃啥。夏天菜多,分的次數(shù)也多些,黃瓜、西紅柿、西葫蘆、茄子、辣椒、豆角菜瓜,每次能分一大包。分菜時,多是下午,菜地的老人會叫上幾個年輕勞力幫忙摘菜,摘下的菜堆在菜地機井邊的空地上,老人們一樣一樣地按照人口多少過稱,稱好菜,按三口人、四口人、五口人...一排排放好。傍晚我們小孩子們放學(xué),就按大人交代的回家拿上布包或籮頭,一起步行去菜地領(lǐng)菜,家里幾口人就在那一排的菜堆里挑一堆認(rèn)為好的裝到包里或籮頭里背回家,也有幾個人拉著平板車的,把菜裝好放車上,一起推著平板車回家的。秋天還好,茄子、豆角、辣椒、大蒜、西紅柿、南瓜,還能分上幾樣,冬天就只有蘿卜白菜了。往往是等到下霜時,把菜地的蘿卜和白菜全都出了,分完。蘿卜存放分兩種,一種是埋到土里,吃點挖點。一種是擦成片或絲,晾曬干了保存,春天沒菜時吃。白菜的保存也是兩樣,一樣堆放地上,周圍圍上土,上邊蓋玉米桿,放一冬天沒問題,吃一棵拿一棵。一樣是用刀一破兩半或四瓣,放開水鍋里焯了,掛繩上晾干,用細繩一把一把系了,掛屋檐下,春天吃時,拿水泡泡,炒菜也行,放鍋里滾飯吃還行。當(dāng)然,每年的蘿卜下來,還有個重要的存儲方式,就是腌制咸菜。把蘿卜洗凈,切成條,放到一個半截缸里,倒半缸加了大料的涼開水,放上鹽,上邊壓上一個石頭,鹽大,能保存一年。
玉米長熟,也到了秋高氣爽的時節(jié)。人工進地掰玉米穗,掰掉的玉米穗堆放在地里,用小平車一車車?yán)絺}庫前的打麥場上,除下交公糧的,剩下的直接按人口分給各家。分到家的玉米穗,剝?nèi)ネ庖拢幊赊p子,掛在樹上,或掛在屋檐下,吃點取點,剝成籽,磨玉米面和疙星。地里的玉米桿也是人工砍倒,一人一把砍錛,左手抓住玉米桿,右手用砍錛溜著地砍斷玉米桿,砍下的玉米桿橫著放到身后,砍完一塊地,地里嚴(yán)嚴(yán)實實鋪了一層玉米桿,很是有種天當(dāng)房地當(dāng)床的遼闊感。玉米桿用車?yán)鋈?,一少部分拉到牲口房,用鍘刀鍘了喂牲口,多?shù)讓各家拉走堆放在院墻外當(dāng)柴火燒火做飯用。后來生活好了,燒上煤球,玉米桿和麥秸稈都就地粉碎當(dāng)了有機肥。收玉米時,學(xué)校還要放秋假,也是半個月。麥假秋假都是農(nóng)村才有的,就是回家?guī)透改父苫?。麥假和秋假占用一個月,農(nóng)村的暑假也就只放一個月。后來機械化耕種,就沒有麥假和秋假,跟城市一樣,放兩個月的暑假。

收了玉米,也就到了一年最重要的時節(jié),犁地耙地。先是用牲口拉著犁,一塊一塊把地犁出來,然后再用牲口拉著耙子耙平了,地里的墑好,就直接開始播種小麥。墑不好,還要先澆地,澆地時先用犁沖出一道道壟溝,順溝放水澆地。澆過地,等干濕正好,人可以下地,派隊里的勞力攏壟溝,就是用鋤頭扒拉溝兩邊的土,把壟溝填平。攏好壟溝,地里有大小不一的土坷垃,還要派人上地里打土坷垃,鋤頭,榔頭,有啥拿啥,從地頭排成一排,這頭打到那頭。打過土坷垃,再上耙把地耙平,就可以播種小麥了。后來農(nóng)業(yè)機械發(fā)展,有了旋耕機,犁過地,直接用旋耕機旋地,又快又平整,攏壟溝和打坷垃就消失在時光里,也只有我們這些干過的人還有記憶。

種小麥,也是人工,播種的麥耬,前邊一個人拉著,后邊一個人把著,吃力的話,前邊兩邊可以拴上繩子,一邊一個人幫著拉。把麥耬是技術(shù)活,一般人掌控不好,不是麥籽下得多,就是麥籽下得少,還會出現(xiàn)斷斷續(xù)續(xù),甚至堵塞耬腿。一個隊里就幾個把麥耬的好把式,種麥子時,自然都是這幾個把式一人一張麥耬。雙手手掌向上,平端著麥耬的把柄,一邊走,一邊搖晃,關(guān)鍵是還要用力端著麥耬,掌握耬腿吃土的深淺,太深,麥籽出不來,太淺麥籽出不好,深淺要剛好,大約兩三平指的深度,這樣麥籽得墑還能都出苗。
 種了小麥,墑大就等麥苗出來澆一次壓苗水,墑小就種進去先趕緊澆一次出苗水,澆過地,麥苗出齊了,天也冷了,基本農(nóng)村也到了一年農(nóng)閑時節(jié)。冬天里基本沒事,是農(nóng)村人一年四季最清閑的時候。嫁姑娘娶媳婦也就都是冬天的事,不用耽誤農(nóng)活。到上凍時,給小麥澆一茬封凍水,就都在家清清靜靜地等著過年了。

過了年,開春解凍,麥田里的土干裂,為了保墑,農(nóng)村人拿上五指鏤耙,去地里鏤地,把干裂的土地鏤松,讓松土保墑。之后,天干的話,趕上天氣開始回暖,麥苗從冬天睡眠的狀態(tài)開始蘇醒,澆一遍返青水,麥苗就呼呼地長開了。之后是拔節(jié)水、揚花水、灌漿水,循環(huán)往復(fù),一年又一年。
農(nóng)村從集體耕種,到分包到戶,落后的耕作模式基本沒有太大變化,后來改革開放,生活好了,農(nóng)業(yè)機械的大量使用,才把農(nóng)村人慢慢解放出來,年輕人走出去打工掙錢,年老的留守在家,種地看孩。現(xiàn)在的農(nóng)村,多是把土地流轉(zhuǎn)出去,讓人大塊地機械化耕種,過去那些人工勞作的畫面,也只是我們曾經(jīng)干過的人偶爾的回憶和留戀了。


作者簡介:

焦作工行職工,《奔流》作家研修班第十期學(xué)員,喜歡用文字記錄生活中的美好。作品散見于《焦作晚報》《焦作廣電報》以及百家?guī)r、河南文苑、人民作家等網(wǎng)絡(luò)平臺。

薛陸成作品展示區(qū)(點擊以下閱讀)

大地悲歡||薛陸成

期待一個秋天||薛陸成

長嶺組詩||薛陸成

散文《鄉(xiāng)村菜園》薛陸成

夢北川  ||薛陸成

致敬中國、致敬鐘南山||薛陸成

斷戈||薛陸成

荷花||薛陸成

拾秋||薛陸成

葉子||薛陸成

天空不空||薛陸成

散文《失落的時光---柿園》||薛陸成

《冬回長嶺》薛陸成
好大一場雪||薛陸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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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三||薛陸成

老城的老成||薛陸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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