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末清初,金陵(今江蘇南京)秦淮河畔有八位名噪天下的風(fēng)塵女子,曰:柳如是,李香君、董小宛、寇白門、顧橫波、卞玉京、馬湘蘭,陳圓圓,合稱“秦淮八艷”。明末才子王穉登與其中馬湘蘭有染。另一位風(fēng)塵才女是薛素素,伊雖不在“秦淮八艷”之列,但才藝名聲也絕不比“秦淮八艷”小,艷名極其馳噪。
王穉登“少有才名,長益駿發(fā)”,名滿江南。“大典”稱其:
王穉登(1535-1612)【明】字伯谷,江陰(今江蘇江陰)人,移居吳門。十歲為詩,長而駿發(fā),名滿吳會(huì)。間妙于書及篆、隸,而隸書遒古,大勝真、草。吳門自文徵明歿后,風(fēng)雅之道未有所歸。穉登振華啟秀,噓枯吹生。擅詞翰之席者三十馀年。閩、粵之人過吳門者,雖賈胡窮子,必踳門求一見,乞其片縑尺素然后去。著《吳門丹青志》。
王穉登這么才華橫溢,且有讓人饞涎欲滴的艷福,筆者綜合一些資料,總結(jié)出王穉登的小傳以饗讀者。
王穉登字伯谷,號(hào)松壇道士,又號(hào)半偈長者、青羊君、廣長庵主、廣長閣主、長生館主、解嘲客卿。4歲能屬對(duì),6歲善擘窠大字,10歲能詩。及長,拜“吳門四家”之一文徵明為師,入“吳門派”。文徴明去世后,王穉登“振華后秀”,主吳門詞翰之席三十馀年。明朝嘉靖、隆慶、萬歷年間,布衣隱士享詩名者有十?dāng)?shù)人,然聲華顯赫者,推穉登為最。清初學(xué)人錢謙益《列朝詩集》云穉登:“名滿吳會(huì)間,妙于書及篆隸??”“公安派”首領(lǐng)之一袁宏道稱他的詩文“上比摩詰(王維),下亦不失儲(chǔ)(光羲)、劉(長卿)”,嘉靖四十三年(1564)至北京,入大學(xué)士袁煒家任記室,輯《燕市集》。四十五年訪慈溪、寧波、歸著《客越志》。隆慶元年(1567)再至京師,輯《燕市后集》。萬歷十四年(1586)曾與王世貞、屠隆、汪道昆、汪道貫、汪道會(huì)等在杭州共舉“南屏社”。嘗傾身救王世貞仲子士骕因“坐妖書獄”,風(fēng)義尤著。
王穉登行書《秋聲賦》卷(部局)
王穉登除工書法,詩文亦出類拔萃,著作等身,一生撰著詩文有21種,共45卷,主要有《吳社編》《奕史》《吳郡丹青志》《晉陵集》等,其中有四種被收入《明史·藝文志》,《奕史》被《四庫存目》收錄。另外,王穉登又是著作劇作家,著有傳奇《彩袍記》《全德記》,在金陵劇壇甚有影響。
王穉登中年患“霜露之疾”(因風(fēng)寒而引起的疾病),“恐犬馬之齒不長”,萬歷十九年作《廣長主生擴(kuò)志》自述,勾畫自己五十馀年的人生歷程,其中也談到晚年信佛的事兒。萬歷甲申(1584),王世貞為其作《半偈庵主王伯谷作五十像偈》:
汝不從像生,亦不偕像留。云胡自西來,住此支那境。云胡壞色袍,藤竺皂方履。云胡頭陀行,而不除須發(fā)。云胡示淫欲,亦不墮深染?;變勺阕?,我今已知非。覔非不可得,非非亦非是。名障與利障,乃至綺語障。一切悉芟薙,亦不求聲聞。 純行菩提道,昔如來說法。四十有九年,而無法可說。今汝稱半偈,維摩不二門,半偈義不負(fù)。
從此像偈中,可以窺出王穉登諸名號(hào)的來由,以及伊在家出家不礙塵俗的狀態(tài)。
王穉登中晚年生活并不是太如意,有時(shí)還要他人接濟(jì)才能過活。有次他寫信給沈以仁求助:“今方窮巷中,傭書以糊其口,十日九饑,面色如菜??”
王穉登中晚年還有男女之情所牽絆。先來說王穉登與馬湘蘭的浪漫邂逅。馬湘蘭24歲那年,認(rèn)識(shí)了當(dāng)時(shí)的落魄才子王穉登。王穉登在嘉靖末年挾藝游京師,旋入大學(xué)士袁煒的賓幕。未久袁煒得罪了首輔徐階,王穉登也受到牽連而未能入仕,一腔抱負(fù)欲投無門,“滿腹經(jīng)綸輪為庸”,于是心灰意冷地回到江南故鄉(xiāng)。此時(shí)放浪形骸,沉醉于酒樓花巷。
有天王穉登偶然逛到幽蘭館,與馬湘蘭四目相對(duì)碰撞出了火花。言談之中,眉目傳情,頗為投緣,大嘆相見恨晚。于是,這里成了王穉登的???,幾乎“包場”了幽蘭館。王、馬煮酒酬唱,賞蘭品字,也少不了上香供月,耳鬢廝磨,卿卿我我。
兩人在一起的浪漫時(shí)光也少不了詩情畫意,有次馬湘蘭興致一來,墨筆寫蘭一幀,畫畢嬌聲鶯氣倩王穉登教她為畫題句。王穉登把湘竿毛筆遞至湘蘭的手上,并指授她下筆,湘蘭遂在畫蘭上揮題絕句:
一葉幽蘭一箭花,孤單誰惜在天涯?
自從寫入銀箋里,不怕風(fēng)寒雨又斜。
詩中描寫了蘭花的孤寂幽深,無依無靠。但自從有了心上人王穉登后,覺得有了依靠,隱約也表達(dá)了以身相許的心意。此時(shí)的王穉登心領(lǐng)神會(huì),然而此時(shí)的王穉登仕途無望,居無定所,不敢有所承諾與馬湘蘭廝守終身。也或許是王穉登壓根就嫌棄馬湘蘭的身世,只是與風(fēng)月女子竿木隨身,逢場作戲,雖然惺惺相惜,卻沒有結(jié)果。
未久,王穉登又身懷抱負(fù)去京城謀仕途了,暫時(shí)中斷了與馬湘蘭蕩氣回腸的愛情。湘蘭一直都以為心上人前去京城能夠大展宏圖,然后衣錦還鄉(xiāng)與她結(jié)百年之好。但是王穉登此次入京又出師未捷,到京師遭遇眾人排擠,仍是 鎩羽而歸 。不知王穉登自慚愧疚,沒有顏面去見馬湘蘭?抑或借此機(jī)會(huì)把出身風(fēng)塵的馬湘蘭甩掉,所以不聲不響地舉家遷往到了蘇州。
朱梅邨繪《馬湘蘭小像》
但馬湘蘭卻是始終癡情于王穉登,自送走王穉登后,她竟然悄悄地閉門謝客,靜靜地等待心中的情郎早日得意而歸,從此脫離這風(fēng)月場的燈紅酒綠生涯。盡管王穉登從京城失意回來沒有去找馬湘蘭,但馬湘蘭卻依然一往情深,打聽到王穉登的住址,連忙趕往蘇州去安慰王穉登。之后每隔一段日子,馬湘蘭總要到王穉登那里住幾日,但王穉登仍是沒有要娶馬湘蘭的意思。馬湘蘭就這樣一直過著“深閨無個(gè)事,終日望歸船”的日子,一直等待著王穉登,但“薄情郎”王穉登老死也沒有給馬湘蘭一個(gè)交待。
王穉登七十大壽的時(shí)候,已是美人遲暮的馬湘蘭集資買了條船。招集數(shù)十位歌妓載歌載舞乘船到蘇州去為王穉登置酒祝壽。席間她破例再展歌喉,為以身相許了二三十年的情人高唱,且“宴飲累月,歌舞達(dá)旦”。從蘇州為王穉登祝壽歸后,馬湘蘭便一病不起。因愛情不能如愿,馬湘蘭心依佛門,尋求解脫。她有所預(yù)感,便把心愛的盆蘭放在身邊,把有心上人題詞的畫蘭掛在墻上,然后沐身焚香,禮佛端座而逝,享年57歲,一代風(fēng)塵才女,香消玉損。
馬湘蘭生猝年不詳,明直隸應(yīng)天(今江蘇南京)人,名守真,字湘蘭,小字玄兒,又字月嬌,因善畫蘭,而湘蘭之名字獨(dú)著。所居在秦淮勝處,“喜輕俠,時(shí)時(shí)揮金贈(zèng)少年,步搖條脫,每在子錢家,勿顧也。王伯谷序其詩云:'輕錢刀若土壤,翠袖朱家,重然諾若丘山,紅妝季布。’”(《列朝閨集小傳》)她秉性靈秀,能詩善畫,相貌雖不出眾,“姿首如常人”,但“神情開滌,濯濯如春柳早鶯,吐辭流盼,巧伺人意。”在麗人美女如織的秦淮河畔,馬湘蘭以其如蘭花的品性和超逸的畫蘭造詣,以及對(duì)王穉登的純粹愛情,脫穎而出,被列“秦淮八艷”之一。
姜紹書的《無聲詩史》稱馬湘蘭:
湘蘭蘭仿趙子固,竹法管夫人,但能襲其馀韻。其畫不惟風(fēng)雅者所珍,且名聞海外。暹羅國使者,亦知購其畫扇藏之。
曹雪芹的祖父曹寅在《歷代畫史匯傳》中評(píng)價(jià)馬湘蘭的畫:“蘭仿子固,竹法仲姫,俱能襲其韻。”曹論與姜評(píng)是一致的。
姜紹書(?-1680)崇禎十五年(1642)官南工部侍郎。曹寅(1658-1712)的生活時(shí)代晚于姜紹云,可知曹氏《歷代畫史匯傳》是承襲的姜氏《無聲詩史》。
馬湘蘭《墨蘭圖》,王文治題識(shí)
馬湘蘭復(fù)工詩文,每畫輒有自題詩句?!队衽_(tái)書史》有云:
馬湘蘭《雙勾墨蘭》,旁作篠竹瘦石,氣韻絕佳。題云:“翠影拂湘江,清芬瀉幽谷。壬申清和月,寫于秦淮水閣,湘蘭馬守真?!庇帧峨p勾墨蘭》小軸,題云:“幽蘭生空谷,無人自含芳。欲寄同心去,悠悠江路長。丙申春日,湘蘭守真子。”二軸藏廣陵馬半槎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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