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xiāng)音不改
故鄉(xiāng)留在我血脈中的烙印
不會被磨滅
一口鄉(xiāng)音或許是離開家鄉(xiāng)時
我最后的倔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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鶴峰走馬白果坪
去年臘月二十九，我隨父親回老家走馬給爺爺和公公燒紙送亮以祭祖上，寄托哀思。
走馬是深藏在鄂西南邊陲的一個小鎮(zhèn)，和縣城容美以大埡為界，界東南的走馬稱之為關外，界西北的容美是原土司屬地，稱之為關內(nèi)。雖然僅一嶺之隔，但關內(nèi)關外習俗和口音卻大不相同。
我出生在關內(nèi)的容美鎮(zhèn)，但父母都是關外人。我身上最顯著的關外情愫就是我操著一口走馬腔調(diào)，以至于大家都認為我是走馬人，我也樂意接受這一個身份。
諸位來見識見識我這走馬方言：
“您穿一同瑤褲兒，靸同拖鞋，站到皮頭，像個哈寶，在無哈兒喊么得？”。
能明白這段話的意思嗎？文字都看不懂，更不用說用走馬腔說出來！我翻譯一下：“你穿一條短褲和一雙拖鞋，站在上面，象個小蠢貨，在那里說什么呢？”哈哈，得罪得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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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果坪小學
我父母都是走馬人，自小帶我的保姆、教我的老師也都是走馬人，雖然我母親的普通話達到了一乙標準，我也是各種晚會主持和朗誦比賽的常客，但生活中我們從不用普通話交流，加之我的頑劣，致使我即使離開了鄉(xiāng)音包圍的家，我的走馬腔調(diào)絲毫不減，它隨我在容美鎮(zhèn)停留15年之后，又搬至州府恩施，看來在恩施停留3年后，還將搬得更遠。
上了高中，家就回得少了，恩施離走馬不過數(shù)百公里，但一年半載不回走馬已是家常便飯，走馬之于我，竟如他鄉(xiāng)，在我心中成為了一塊空曠的地帶，那碧海萬波的木耳山茶谷，擎天一柱的將軍巖，那蜿蜒虬行的白果老街，參天如蓋的大白果樹，在我心目中是如此近，卻又那樣遠。
雖是遠離家鄉(xiāng)，但她給我留下的印記卻是顯著的，初次與別人交談，總是會被人問道:“你是走馬的？”我總是笑笑：“口音還是好認哈?！倍屛乙苫蠖謶崙康氖?，許多同鄉(xiāng)的同學來到恩施后，不久就被其他同學同化了，都說起了一口城里腔。
每當他們端著一口他鄉(xiāng)口音跟我說話，我都感覺渾身不自在，總是對他們吼道：“是不是講不好話了，跟我說方言?！?/span>我固執(zhí)地認為，如果連自家的方言都不說了，就是對生養(yǎng)自己土地的背叛。
白果坪紅軍橋
當我隨同父親再次跪拜在祖公祖父三相掛耳的墓碑前，父親指著墓碑上的碑文念了起來：
“念祖父養(yǎng)育之恩如山，嘆寸草不能報三春之暉，謹建此碑以慰先祖在天之靈。祖父生前先教而后商，從教有方，經(jīng)商有道，平生唯德唯學，仁義忠孝律己，博愛儉仆勤勞，于國于家勞苦功高?！?/span>
如此規(guī)范的文言，在我聽來，用方言讀出來是對先輩們的生平更好地詮釋，我好像站在老人跟前聽他們慢慢回溯自己的一生。
跪拜完祖宗，隨父親踏上墳后山梁散步，聽父親指著他曾經(jīng)住過的老屋訴說一段故事：
“在賣老屋嘀時候，你婆婆（祖母）說嗲嗲（祖父）在老屋廂房地下埋嘀有銅殼子（銅錢），現(xiàn)在房子要賣噠，要是再挖不起來就再也挖不成了。然后我就一塊一塊撬開陣板，挖了兩行就滿頭大汗，將近半畝的屋挖了一大半，最后終于在窗戶旁邊的桌子底哈（下面），挖出你嗲嗲埋的五千多個銅錢?！?/span>
聽父親用方言土話深情地講完故事，我情不自禁的笑了。父親挖銅錢的執(zhí)著與堅持也完完整整遺傳給了我，想想我硬是要同鄉(xiāng)的朋友說家鄉(xiāng)方言那一份固執(zhí)也許就來自于此吧。
聽父親指著這山這嶺那溝那溪訴說他兒時的若干清苦快樂的故事，我并不茍同父親關于“70以后無鄉(xiāng)愁”的宏論（父親1972年生，標準的70后）。每每聽同學談起自己的家鄉(xiāng)，聽自家長輩回味故鄉(xiāng)的過往，心中都在不自覺地強調(diào)著自己的根在哪里，慢慢地我似對鄉(xiāng)關之情有更深層次的體悟。
這種變化并不是頓悟也不是警醒，而是父親長期帶我給祖上燒紙送亮叩頭，孝之潛移默化所至；亦或是我聽懂了父親思緒情感，由基因傳承而至；更或是我已經(jīng)長大了，離家遠了情懷慢慢豐滿所至。
他鄉(xiāng)也許就是故鄉(xiāng)。我一年年長大，求學路上離故鄉(xiāng)一步步遠去，或許數(shù)十年后，記憶中兒時的故鄉(xiāng)也會模糊，我在他鄉(xiāng)一點點習慣，一寸寸妥協(xié)，我也許會擁有無數(shù)個第二故鄉(xiāng)，終于淪為他鄉(xiāng)的奴隸。
但他鄉(xiāng)終非故鄉(xiāng)。離家越遠越會想起山里七彎八拐的小路和空氣里泥土與茶樹的樸質(zhì)，越會想起鎮(zhèn)上嘲哳的小販和親切的鄉(xiāng)音。
真正的故鄉(xiāng)是一種念想，那里有親情、有發(fā)小、有被深刻記憶并定位的某幾種食物的味道，有祖上的墳冢……鄉(xiāng)愁是一種同宗的思維方式，那里鐫刻了祖輩們的過往，凝聚成魅，浸入我這慢慢知世懂事的腦海。
鄉(xiāng)音難改，我將傾注一生，用鄉(xiāng)音講述我與故鄉(xiāng)的土味情話。
黃子墨主持
恩施高中紀念五四運動
100周年歌唱慶典
鄉(xiāng)音
不改
作 者：黃子墨
指導教師：張 敏
供圖：花理樹皮
— — 編輯：收心齋主人
2018級符家珩：《朔方》
2015級李承功：《第三條看門犬》
恩高教師田建國：《賽虎》
鶴峰家長花理樹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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