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爝火錄 卷十二

卷十二

江陰云墟散人李本天根氏輯

乙酉(一六四五、唐王隆武元年)秋七月庚戌朔

唐王以鄭為虹為御史,巡視仙霞關(guān);駐浦城。為虹,字天玉,江都人,崇禎十六年進士;除浦城知縣。唐王道浦城,知其廉。及是,召為御史;部民相率乞留,有「十不可去」之疏。乃留駐浦城。

輔臣黃道周疏薦徐鳴時、徐孚遠、吳德操、錢秉鐙四人。鳴時、孚遠次第授官;秉鐙后至,同德操上疏,言『志在科舉,求俟鄉(xiāng)試』。有旨:『時方多事,朝廷破格用人。既經(jīng)輔臣薦舉,著吏部即與一體試用,不必更俟鄉(xiāng)試』。

初二日(辛亥)

江陰士民疑守備沈廷謨?yōu)榇笄灞l(xiāng)導(dǎo),爭欲殺之。時廷謨守楊舍,訛傳大清兵欲楊舍入也。城中獲奸細時降,解守備顧元泌與陳明遇會審;供太守宗灝遣兵四十余人,每人給火藥四斤、銀四兩、「開元」錢一百二十為號,約于初八日舉火殺入。隨獲黨羽六十余人,同隆梟示;隆詞波及武弁王龍,亦斬之。鄉(xiāng)兵往售山焚龍居,執(zhí)龍父并龍妻妾,盡殺之;并殺陳瑞之。

常熟時敏恨鄉(xiāng)人毀其居室,并忌嚴(yán)栻;乃招集千人,立時家營。時義陽王駐崇明,敏構(gòu)之襲取常熟,執(zhí)栻囚之廣善庵。在籍守備錢沖霄劫栻歸,縣邑紳設(shè)宴請和(義陽王,太祖適五子、周定王橚七世孫,名勤■〈黑葴〉)。

魯王督師張國維復(fù)富陽。

命姚志卓分守分水。江上之兵,每日蓐食鳴鼓,放舟登陸搏戰(zhàn);未幾,復(fù)轉(zhuǎn)棹還戍:率以為常。惟熊汝霖以五百人渡海寧,轉(zhuǎn)戰(zhàn)數(shù)日乃還。

初三日(壬子)

大雨,大清兵畢力攻嘉定,城隅崩;城中矢石俱盡,架巨木支之。明日雨益甚,城大崩,大清兵入之。侯峒曾拜家廟,挈二子元演、元潔并沉于池。張錫眉自剄死;妾何,抱女沉水死。龔用圓與兄用廣,并赴水死。馬元調(diào)、唐全昌、夏云蛟俱死之(全昌受學(xué)于邑人婁堅,有學(xué)行,時年七十矣)。

北將李成棟復(fù)糾太倉兵攻嘉定,火炮擊城中無虛刻。薄暮,忽大雨如注,怪風(fēng)暴起,城上不能張燈。北兵潛伏城下穴城,而守者不覺;黎明,置炮穴中,炮發(fā)城崩,鐵騎直擁而上,遂陷。峒曾既死,成棟斬其尸以徇眾。元演被數(shù)十刀,死。有賈人朱張祚者,悉出家財佐軍;城陷,誘家人盡登一舟自沉。全昌妻亦從死。

成棟攻嘉定,舟泊羅店,鄉(xiāng)民以蘆葦漬油燃火擲舟中,所掠婦女焚死過半。一少艾從窗口昂首號救曰:『我揚州某翰林女也;速救我』!岸上人曰:『且出船來,可援登岸』。少艾曰:『我足有鐵練絆鎖,奈何』?語未畢,而火已及身,不可救矣(「疁城慘屠錄」)。

黃道弘妻,失其姓氏;城破,持二女倉卒赴井。長女曰:『若使母先投,必戀念我二女;不如先之』!乃挽妹亟入;道弘妻從之,并溺死。

大清兵逼江陰,城下徽人程璧盡散家貲充餉,而身乞師于吳淞總兵吳志葵。志葵不至,璧遂不返。邵康公戰(zhàn)不勝,周瑞龍水軍亦敗去;陳明遇乃請閻應(yīng)元入城,屬以兵事。中書舍人戚勛入城,佐應(yīng)元拒守;貢生黃毓祺與門人徐趨舉兵行塘,應(yīng)城內(nèi)兵。

北兵圍城,首掠西關(guān),旋至南關(guān),邵康公御之,不克。北兵焚城東,大掠。城外鄉(xiāng)兵死戰(zhàn),殺其騎將一人;鄉(xiāng)兵高瑞被執(zhí),不屈死。北兵一將駕云梯直上,城中用長槍刺之;將以口嚙刃,奮身直躍。城上一童子劈其頭顱大半,墜城下;敵升尸至游鯉山焚之,相哭失聲:或云是七王也(一作十王。張黃蓋、設(shè)高座,坐十方庵庵后;指揮籌劃間,被統(tǒng)擊身首三處)。又一將,周身束利刃,以釘插城緣墻而上;城中用大錘擊之。北兵日增,各鄉(xiāng)兵盡力攻殺;每獻一級,城上給銀四兩。明遇、應(yīng)元為將、鄉(xiāng)兵擁之入城。北兵箭發(fā)如雨,城中取鍋蓋為閉(一作蔽);日得箭三、四百枝。北兵倚君山為營,下瞰城中;城中連炮擊之,乃移營去(應(yīng)元,字麗亨,順天通州人;崇禎中,為江陰典史。以功,遷英德主簿;道阻不赴,寓居江陰。勛,字伯屏,一字羽明;居青陽。崇禎末,乞假歸。至是,捐貲數(shù)萬以餉軍。毓祺,字介子。程璧,為僧徐墅終老)。

宜興任源邃佐應(yīng)元城守。

陳瑞之子在獄,以己意制木銃似鎖;自城上擲下,火發(fā)銃制,內(nèi)藏鐵烏菱,觸人立死。應(yīng)元制錘,用綿繩系之;擲于城外,著人即吊上,百不失一。又制火球、火箭之類,北兵甚畏之。

阮大鋮趨浙東,投朱大典于金華,大典留與共治軍;士民不可,檄逐之。大典乃送之總兵方國安軍。

是時金華軍容頗盛,義餉大饒。大典將悉以付大鋮;義軍議紳士公檄聲其罪,逐出境外。

嘉善錢棅以孤軍赴淞江屯三泖,與徐孚遠、孫臨等合師,勢復(fù)振;當(dāng)敵輒利。

唐王起熊開元工科左給事中。

北兵持祭物至江陰城下,奠其被殺將,一僧捧經(jīng)隨行;道經(jīng)何家埭,城上發(fā)炮斃之,取其酒肉餉守城者。

擢陳泰來為太仆寺少卿。

初五日(甲寅)

唐王拜路振飛左都御史,募有能致振飛者,官五品、賜二千金。

帝規(guī)摹闊大,好仿漢光武;平時奮恩,皆以南陽故人目之。振飛遠隔三吳,懸重賞召募;有吳江諸生孫可久上言:『昔曾聞其寓于洞庭,蹤跡可據(jù),愿往訪之』。

金聲拔旌德、寧國。

帝長齋布素,日與大臣請求政治于便殿。性好書籍,披閱至丙夜不休。

命司禮太監(jiān)龐天壽傳諭:『行在合用對象,維以儉樸為本,有司官不得阿奉以害民生』。又口飭諭:『行宮中不許備辦金玉、錦繡、灑線、絨花,各器皿止用磁瓦、銅錫,帳幔、衾褥止用布帛;務(wù)從減省,稱朕恬淡愛民至意。違者即以不敬不忠治罪』!

初七日(丙辰)

大清兵至昆山,陳宏勛率舟師迎戰(zhàn),敗還;游擊孫志尹戰(zhàn)歿。城陷,楊永言遁去。王佐才縱民出走,而己冠帶坐帥府,被殺。朱集璜投東禪寺后河死,門人孫道民、張謙同日死。周寶瑜與子朝礦同死,妻諸氏被執(zhí)不辱死;朝礦妻王自縊。陶琰所居雞鳴塘,去城二十里;城被圍,率鄉(xiāng)兵赴援。未至而城潰,還家自經(jīng)。陳大任已出走,復(fù)入城死;妻張、子思翰,皆死。時以守御死者:蘇達道、莊萬程、陸世鏜、陸云將、歸之甲、周復(fù)培、陸彥沖;代父死者,沈征憲、朱國軾;救母死者,徐沼;從容自盡者,徐溵、王在中、吳行中。

昆山巨族甚多,皆輸餉死守。老王南楊出戰(zhàn),勇悍不減少年。北兵至,詭稱隆武頒詔;城門啟,兵遂入。徐開禧開城門放百姓出走,全活甚眾。楊永言匿民舍,后為僧;編修朱天麟走江西。紳士男女死者,城內(nèi)外以萬計。朱集璜與吳其沆、顧炎武等分任守御,死后衣上有遺言曰:『可質(zhì)祖宗、可對天地,生無自欺、死復(fù)何慚』!其沆字同初,諸生;城陷,被執(zhí)不屈死。大任字天中、弟大化字神令,掌造火藥,俱被執(zhí)。志伊字咸一,武舉人;妻、女俱殉義。從志伊死者:唐曰都、陸臨章、俞銅匠、張采仙、朱大、奢平大、沈養(yǎng)先、姚巡捕、蔣銅杓、孫應(yīng)元、李仍山、陳烈、朱士林、徐文魁、高爵、俞煥、程潛夫、顧約、周長、姚福、汪侍溪。高國柱以百長守城,被殺。寶瑜字服堅,與子朝礦守西關(guān),送母顧氏縋城出;城破,率家人守其宅。北兵突入,悉殲之,殺數(shù)十人;既而鐵騎四圍,登屋發(fā)瓦,飛矢如雨,父子一時同死。妻諸氏,被刃死。朝礦妻王氏,投繯死。朝礦字若金,諸生。彥沖字浩然,與子臨章力戰(zhàn)死。世鏜字進之,亦死。李逸字斐石,避僧舍;遇兵被殺。莊士翔字萬程,嘉定諸生;襲吳淞千戶。同弟士翀,率昆人巷戰(zhàn)死。陳慕濱夫婦同死。朱國輔字左車,萬歷乙卯舉人,官開封推官;為游騎所獲,被殺于半山橋。

諸生戈化雍、胡季桂、茅蘭、朱闇(一作黯)、徐伯因、何如圭、吳履賓(一作冰)、孫霜奇、周元初、傳宜仲、朱新卿、朱方旭、張漢隱、盛肇之、周元玉、戴明德、王宿、尹醫(yī)生、韓伯宣、鎮(zhèn)海衛(wèi)官尚子升、寧國府教授太倉張楊豫、吳縣諸生劉生西,皆死。

孫紹峰年七十九,兵見其老,欲免之;大罵,被殺。

征憲字章甫,救父代死;周在星救母代死。周煥若侍親湯藥不避,死。陸昌之、歸玄卿見親被刃,赴斗死。朱開伯、徐伯繩、張玉崖、柴九滋、錢偉皆以親故,死于難。何日起、何道行、顧亥伯、朱曇寺、祝倜、朱順葵,衛(wèi)親赴義死。

千墩陸幼安不剃發(fā),自縛橋下死。顧鐵匠不剃發(fā),被殺。

唐王授吳易兵部右侍郎兼右僉都御史,總督江南諸軍。

鄭芝龍回安海,帝命禮科給事中陳履貞至郊外欽迎;聞其途中勞苦,準(zhǔn)休沐一日,即來勤政殿賜對。

以鄢正畿為兵部司務(wù)(正畿,字德都;永福諸生)。

初九日(戊午)

江陰閻應(yīng)元發(fā)前任兵憲徐世應(yīng)(一作蔭)、曾化龍所造器具為用;傳邑中巨室勸輸不用白鏹泉貨,百物皆可作直充數(shù)。于是圍城中有火藥三百甕、鉛丸鐵子千石、大炮百位、鳥機千張、錢千萬貫、帛絮千萬端、酤千釀、粟萬鍾、芻藁千萬束、鹽萬斛、鋼鐵器萬件、牛千蹄、羊豕千頭、干魚千包、蔬千畦、豆千石,乃大料居民城中若干堡、堡若干戶、戶若干口、丁壯老幼婦女共若干人?悉登之冊;每旦人給米鹽、蔬菜若干、每戶給油火若干,四門城堞各給油蠟若干:井井鑿鑿,絲毫不亂。擇民之精壯者、勇饒者隸麾下,操練之以挫敵。城中少箭,命于月黑之夕束草為人,披軍服、持竿挑一燈,植立雉堞;士卒伏垣下?lián)艄拇笤搿1北娭?,矢如雨集;得箭無算。又少油,命健兒取椎車入城,出藏豆榨之;膏火自是不絕。命章經(jīng)世、夏維新、黃華主蒭牧。

應(yīng)元號令明肅,犯者必鞭背、割耳;雖豪右不少貸。死事者立治衣槨,哭奠殮之。接見敢死之士,每稱兄弟而不名。故民畏威懷德,瀕于死而不悔。

初十日(己未)

黃蜚兵集木瀆,聞北兵數(shù)百騎由吳山趨堯峰,遂遁入泖溯。時蜚擁益藩樂安王屯聚湖中,別無遠圖,惟搜捕剃發(fā)人正法及沿村落打糧而已;民甚苦之(樂安王,太祖庶十七子寧獻王權(quán)八世孫,名謀顯)。

魯王命副總兵施福守崇安關(guān)。

將德璟得旨,辭以足疾,不至。帝復(fù)降諭云:『卿宏才偉望(一作度),海內(nèi)具瞻;朕昔在藩,聞之尤悉。先帝簡任既至,朕實眷倚非輕。南京之召未起,是卿進退全節(jié);朕雖莫當(dāng)明主,志清陵廟,焦勞彷徨,盼卿如渴。昨虛傳卿奉召至,朕喜而不寢;隨諭侍臣不必拘套,即著爾速至便殿召對。既而寂杳,朕心惘然!朕望卿之切如此。乃復(fù)往還,動淹旬月;辭稟一到,大非朕心。足恙未痊,自有體裁之法。經(jīng)濟大臣堅不我顧,朕誠薄德;還念先帝、念高皇,定不準(zhǔn)辭。十日之內(nèi),定望卿到;斷望即到,慰朕至懷』!

十二日(辛酉)

大清兵下江西,巡撫曠昭棄南昌、走瑞州,列城望風(fēng)潰。

金聲桓先遣牌招撫,隨即發(fā)師;巡撫曠昭先遁,士民款聲桓。聲桓入南昌,南康諸郡不煩兵而下。

聲桓至南昌,有諸生數(shù)十人迎于江干。聲桓戴方巾、青紗金線蝴蝶披風(fēng),受諸生廷參于舟次。諸生跪,跪已起揖,乃拜;復(fù)起揖,再拜。聲桓故武人,被輕衫受文謁,喜不自勝;左右顧從者:『當(dāng)如何答禮』?且笑且摳,引諸生起??谥兄t謙喃喃,有所云而無其詞,頰涎墮索如線;諸生及從官皆目笑之。聲桓恐內(nèi)有伏兵,徘徊久之始入城。體忠以江城人,獨迎謁聲桓也,恚甚;入則與聲桓分營而居,城以東屬王、城以西屬金。聲桓當(dāng)都會喧闐、官府甲第叢萃處踞之,偏裨姻屬又分據(jù)華?。痪W(wǎng)羅諸富豪略盡,以便宜署置官屬。陰忌王氏士馬精壯,思欲除之;故不甚殺掠,以收人心。

大清李延齡謀襲松江,將兵潛匿舟中;命中書董廷對假以探沈猶龍為名,納北兵。城中知其謀,斬廷對于清浦(廷對,尚書其昌孫也)。

無錫顧杲字子方,光祿卿憲成從子也。散家財募士千人,謀恢復(fù);取道江陰。江陰人以為賊,集眾御之,被殺。

同邑貢生王玉汝字符霖(一作琳),與子方同社好友;得大清安撫使劉光斗書,乃具牛酒迎師,境上閭左獲安。后遇子方于鵝湖,事既相害,語因不合;遂執(zhí)玉汝,斃之舟中。撫按將為請恤;子慧生呈狀,以『納款時道臣張儉欲署父官,父辭本為生靈計,非階以干進也』。議遂寢。

子方誓師援江陰,至沙山兵潰;為下所殺。

漳州寇起,布政使傅云龍撫之而定(云龍,金溪人;祟禎甲戌進士)。

大清兵自蘇州趨常熟,間道出鵝湖。里人華應(yīng)鶴從田間望見舟中辮發(fā)、弓刀,遂偕其偶數(shù)十人持耰鋤,立橋上大呼。卒怒,登岸格斗;傷數(shù)卒,應(yīng)鶴被創(chuàng)死。同死:華碩敏、楊冠世(應(yīng)鶴,字少鋒,死年三十四;不剃發(fā),巾幘如故。妻楊氏,撫孤應(yīng)魁成立,苦節(jié)死)。

十三日(壬戌)

常熟時敏知大清兵將至,預(yù)率麾下八百人乘舡詭云出巡,先遁;所部一時星散。敏與家僮四、五舡至七星橋,為鄉(xiāng)民所執(zhí):梟首橋上(見「妖亂志」)。

南昌周定仍與同邑萬文英、進賢胡其偉舉兵保廣信(定仍,崇禎十六年進士)。

德化李含初起兵狼山,復(fù)德安、遂昌(一作瑞昌)。

海州董德興起兵拒守。

湯廷玄起兵于南湖,敗死。

唐王特授楊廷樞御史(廷樞,字維斗,吳縣人;崇禎庚午鄉(xiāng)試第一。國變后,遯跡不出。帝聞其名,不由薦舉,手敕授官;乃意表行事也)。

時科道各官,或起舊、或召對特授、或大臣薦舉,皆破格用之(或曰:帝所重者,東林、復(fù)社也;凡東林老宿,無不征召。而庶吉士張元琳為其叔父請謚,欽賜其叔瑞圖為「文繆」;即此帝意可知矣。御制「縉紳序」,極言先朝門戶之禍,分列東林、魏黨、南黨甚悉;但「南黨」誤云「西林」耳)。

十四日(癸亥)

大清佟固山破常熟,諸生徐守質(zhì)等死之。時主城守者何沂聞風(fēng)先遁,眾各散去;守質(zhì)母病,不能避。兵至,母與妻俱投井死;守質(zhì)格斗死。諸生徐懌嘆曰:『我家世科第,毫無一義士耶』?題詩于壁,自縊死。項志寧扼項死。諸生蕭某妻許氏,為兵所掠,痛罵不受污;兵怒,縛桅桿上支解之。十四、十五兩日屠城,十六日固山回郡城。

守質(zhì)有兄名基,謂守質(zhì)曰:『弟賢宜速去,不可徒死!我無益于時,當(dāng)侍母,死生以之』。守質(zhì)慍曰:『兄一家都在此,奈何并命!弟孥累幸在婦□□(?),婦無他而母死,是守質(zhì)全妻而棄母也;何以見天下士人』!基遂挾孤甥,棄妻、子而逃。甥姓袁氏,其妹婿君從死時托孤于基兄弟者;基有鄧伯道義焉。事定基歸,母與妹俱沉井中,守質(zhì)被二創(chuàng)死于地;而基妻、子俱免(守質(zhì),字野玉)(馮班)。

秦君召聞城破,整衣端坐于室。初次兵入,先擄其幼子去;少頃又入,搜括婦女。君召大罵,兵殺之。長子見父死,哭罵不已;又殺之。君召妻抱孫兩人哭于樓,兵縱火焚樓,皆死。次子在鄉(xiāng)聞;城破奔赴家,至西門,亦被殺。幼子擄至南門大哭,赴水死。

時錢謙益已降于大清,讀書者意其家必?zé)o兵到,多躲入半野堂、絳云樓中。第三日,傳說絳云樓尸最多,大半是帶巾秀才、讀書人面孔也(見「妖亂志」)。

馮知十一名鵬舉,字彥淵;知兵,有勇力。常熟鄉(xiāng)兵起,眾且數(shù)萬;或問之曰:『此輩有成否』?知十嘆曰:『長江天塹,昔人所保;北兵渡之,如踰溝渠。今勢已至此,譬如破竹,一節(jié)之后,無留刃矣;雖百萬眾如之何哉!此輩但一拍手,將駭而走;何能為耶!諒為義士不當(dāng),我居此以俟死耳』!北兵至,出城赴斗死(馮班)。

十五日(甲子)

唐王擢王景亮為御史,巡按金、衢二府兼視學(xué)政。

授舉人徐伯昌兵部主事(伯昌,字子期;新城人)。

以胡上琛為錦衣衛(wèi)指揮(上琛,字席公,世襲福州右指揮使;讀書能詩。既襲職,復(fù)舉武鄉(xiāng)試)。

召少傅黃士俊,不赴(士俊,順德人;萬歷三十五年殿試第一)。

欽天監(jiān)恭擇八月十八日(丁酉)與圣誕壬寅、乙巳、丙申、丙申細推,丁與壬合、乙丙丁相會,為日月星三奇,照耀大明之象;允宜圣駕親征,大張九伐。

諭文武臣民:『朕誓擇于八月十八午時,親率御營中軍平鹵侯鄭芝龍、御營左先鋒定鹵侯鄭鴻逵統(tǒng)率六師,御駕親征;尚賴文武臣民盡忠效力,同報祖宗,以救百姓。有功者,朕必重賞,再無食言』。即日,發(fā)示安民。

十七日(丙寅)

魯王進陳潛夫為大理寺少卿,兼御史如故。潛夫自募三百人,列營江上。

曾櫻子貢生文德、諸生文思與從弟文徽起兵峽江。

南昌、撫州俱破,臨川揭重熙與同里曾亨應(yīng)先后舉兵。亨應(yīng)命弟和應(yīng)奉父入閩,與艾南英、揭重熙謀拒守(亨應(yīng),字子嘉,號鳳山;廣東布政司棟之子。崇禎七年進士,官吏部文選司主事)。

重熙招集鄉(xiāng)勇徐組綬、萬民望、王宏等起兵湖東。建昌益王以書征重熙,重熙往,請急臨省會;王不能用。

浙江塘報:黃蜚在湖州屢屢破敵。唐王特賜銀印。

唐王以李世奇為左春坊左庶子、賴垓為右春坊右庶子,俱兼翰林院侍讀(垓,戊戌進士)。

大清兵謀間道取建昌,永寧王慈炎命聞人天祥出守界山(天祥,南城人。少讀文信國傳,慨然慕之;遂襲其名。與之語,大悅;呼之曰「聞髯」)。

唐王賜宴群臣。時召何吾騶、蔣德璟未至,黃道周為首輔;鄭芝龍以侯爵朝,位道周上。道周與爭,眾議抑芝龍;文武由是不和。一諸生上書詆道周迂;王知出芝龍意,下督學(xué)御史撻之。

芝龍、鴻逵自恃援立功,開府福州,驕蹇無禮;坐見九卿,入不揖、出不送。及賜宴,芝龍以侯爵位宰相上。道周引禮制「武臣無班文臣右者」固爭,遂首道周;芝龍怏怏不悅。又薦其門下士朱作楫吏科給事中、葉正發(fā)戶部主事,帝皆不允;以是益懷怨望。

按芝龍泉州人,幼習(xí)海情;凡海盜,皆其故盟或出門下。以就撫后海舶不得鄭氏令旗不能往來,每一舶例入三千金,歲入千萬計;芝龍以此富敵國。自筑城于泉州郡城南三十瑞安平鎮(zhèn),海梢直通;臥內(nèi)可泊船,徑達海。其守城兵自給餉,不取于官;旗幟鮮明、戈甲堅利。制生犀黃金為甲,每出則百余人如一,莫辨其孰為芝龍也。凡賊遁入海者,檄芝龍取之若寄:故八閩以鄭氏為長城。芝龍有弟芝虎,勇冠軍;以征劉香,沒于海。次鴻逵、次芝豹:一門聲勢煊赫南天。

唐王封黃斌卿為肅鹵伯;專敕劍印,入浙御敵。初,斌卿為江北總兵;南都陷,遁歸。至是,上「恢剿事宜」,力陳舟山為海外巨鎮(zhèn),北可窺長江、南可取吳越。帝善之,晉封肅鹵伯,授以敕書、印劍,復(fù)賜銀幣;親行餞送,文武百官羅列郊外,軍容整肅,觀者夾道。敕書有云:『一統(tǒng)不全,即朕不孝;三吳未復(fù),即卿不忠!盼望我孝陵,羹墻如見;可憐我百姓,湯火曷歸』!復(fù)制詩一首送之。鄭鴻逵于餞送時,解所束玉帶以贈。

斌卿,興化人;隨父居京邸,流落不得歸。后以恩例,當(dāng)授把總;苦于無資。有妓劉氏助之,得官;劉氏遂為其妻。

斌卿先以御倭功,叨世蔭;旋以水戰(zhàn)功,又叨世蔭。至是,唐王令統(tǒng)水師,于八月初二日從福寧出寧、紹、金、衢等處,合兵進剿。臨行,勘請移蔭;王諭之云:『功成,且?guī)犆┩林浅?;乃先朝固與之恩蔭,而不與卿乎?卿兩弟,準(zhǔn)即襲職金吾;卿子二人,朕為改名:長曰世爵、次曰世勛,以兆卿家世世昌盛、為我中興世臣之意』。

十九日(戊辰)

廣寇攻陷武平。時城內(nèi)猶于西街演戲,有奸人為內(nèi)應(yīng),打口號三號,賊遂攻入;百姓自相踐踏,死者不計其數(shù)。

大清兵破南康,知府王或被執(zhí)不屈,死之。熊文舉降于大清,鄉(xiāng)人題其門曰:『孝、弟、忠、信、禮、義、廉,一、二、三、四、五、六、七;蓋罵其「無恥」、「忘八」也。

魯王以陳函輝為禮部右侍郎。

錢塘諸生張嘉運渡江獻策,魯王授以總兵官,命入余杭山中起兵;事未集,為土人所執(zhí),獻諸大清巡撫張存仁。存仁問:『爾在浙東何職』?嘉運萬聲曰:『官拜平鹵將軍』!存仁笑曰:『吾輩固鹵也,然豈易平哉』!時田雄在座,嘉運指謂存仁曰:『田雄,國賊也;豺狼成性。既不忠于天朝,豈能忠于爾國!賊君之賊,汝當(dāng)為天朝速誅之』!雄大怒,射之三矢,被戮;賦絕命詩,有「頭顱遇鐵方為貴」之句。

拜楊文驄兵部右侍郎兼右僉都御史,提督軍務(wù);令圖南京。加其子鼎卿左都督、太子太保。初,唐王在鎮(zhèn)江時,與文驄交好;至是,文驄遣使奉表稱賀,鄭鴻逵又疏薦,故得殊擢。

黃斌卿既出,道遇文驄慶賀登極章疏并繳鎮(zhèn)東伯方國安、總督朱大典、東陽諸生趙忠楨與文驄諸札;斌卿為上之。帝即諭內(nèi)閣撰敕書二道、禮部鑄關(guān)防兩顆與文驄父子。

文驄賀表云:『一人有慶,新開一統(tǒng)之祥;八郡無疆,大普八纮之瑞。正值隆華之伊始,寧云劫運之方終!慶洽華夷,歡騰朝野。蓋自統(tǒng)肇神堯,必以陶唐為祖;功開圣禹,還從明德興基。淮水戈橫,寶劍直開新日月;滁陽鞭指,鐵衣重換舊江山。掃電轟雷,當(dāng)年奏捷;櫛風(fēng)沐雨,屢世辛勤。三百年德澤在人心,比于商、周,咸謂過矣;十三宗太阿由己手,賢于堯、舜,不亦遠乎!兵農(nóng)禮樂,本朝之軌則實詳;內(nèi)外華夷,大明之疆界自整。時當(dāng)末季,邊防撤而胡馬渡彼陰山;禍至近郊,朝政濁而蛇虺噬乎上國。抱有君無臣之痛,三策何人?深出此入彼之悲,兩京胥沒!王綱掃地,帝統(tǒng)在天。茲蓋伏遇皇帝陛下乘干御宇,撥亂救民。萬載瞻依,兆協(xié)白水真人之地;六龍驂服,祥起赤伏帝子之靈。日生滄海浴玻璃,九萬里而神龍出;云幙武夷開錦繡,五百年而王者興。地裂天崩翻圣水,幾至六宇無民;云興霞蔚過錢塘,因而八方得至。克勤克儉,大禹之無間然;至孝至仁,周文之有敬止。似三犁倏清鹵穴,向北揮鞭;如百川爭赴谷王,在東立極。黃龍痛飲,腥膻凈掃,比周武王之甲子更自昭明;白鳳鳴岐,肅穆重臨,相漢光武之乙酉于今為烈。臣質(zhì)本駑駘之賤,謬司虎豹之關(guān)。然志在報韓,子房之椎未奮;天不祚漢,曹沬之恥空存!念此膝一屆不復(fù)伸,敢斬鹵頭南走越;雖寸心既枯猶不死,愿隨馬足北吞吳!況春從天上,袞衣曾錫翠云裘;香自日邊,瓊食共分青玉案!當(dāng)此彌天負罪,賴龍文待以不死之科;若使隨地自全,俾羊裘得遂再生之日!感極而十行俱下,喜生而五體齊捐。伏愿乾坤再造,水犀百萬下蛟門;南北并收,熊羆一聲還鳳闕!采薇作頌,慶中國之有圣人;天保興歌,即外夷知戴天子。卜年卜世,從茲為有道之邦;永福永康,自此賀無窮之歷矣』!

帝又諭之曰:『爾夙負英才,博綜多藝;朕在京口屢相接對,深所面悉。數(shù)月以來,頓成奇變。定鹵侯奉朕間關(guān)至閩,監(jiān)國登極,肩茲(一作力肩)危統(tǒng);誓維勤民雪恥,焦勞晝夜不遑!錢塘遇鼎卿,朕以故人子待之。元勛鴻逵前后奏朕:浙東萊爾先彌未萌之隱害、復(fù)振久渙之人心,朕大悅慰;業(yè)即欽爾以兵部侍郎職,鼎卿亦進宮銜。今覽卿奏,并詳敘吳越情形;則爾父子,即朕之大耿、小耿矣。云龍風(fēng)虎,各有其時;丈夫相厚,豈有已乎!其益懋厥績,協(xié)同勛輔先清東浙之塵、繼掃臨安之寇!朕若早見孝陵,定許破格酬報』。

江陰守備顧元泌登城射敵,矢皆不中,眾方疑訝;其效用馬倭子竊火藥投敵,眾執(zhí)訊之,始知元泌通敵。搜元泌寓,得「請淮撫田仰援兵」公文一道。先是,江陰請兵淮府,元泌易之,原文猶在也。眾遂殺元泌及其效用數(shù)十人(「義史」)。

華亭錢達起兵,魯王授以總兵官,命守錢塘江。

仁和唐彪、陳萬良起兵,魯王俱授以總兵官。彪,字起凡;與錢達同事。屯營天目,數(shù)往安溪、徑山、瓶窯諸處,與達水軍為犄角。所統(tǒng)五、六千人,皆以白布裹頭,號「白頭軍」。

進賢諸生胡之瀾起兵棲賢山,有眾千人。大清兵至,戰(zhàn)敗被執(zhí)。入余干西門,觀者如堵;之瀾笑謂曰:『面目非有異于人,但心赤不黑耳』!見縣令,令諭以權(quán)降;之瀾曰:『君父之際,不可用權(quán)』!見金聲桓,唾而罵之;遂見殺。

上饒故石首縣令徐善箕,倡眾饒州被執(zhí),論死。中書舍人寇夢虬提兵出火燒關(guān),戰(zhàn)沒(善箕,天啟丁卯舉人;夢虬,唐王授官)。

御史湯芬避居松溪,為大清兵所獲。巡撫張存仁誘之降,以「雷廉道印」畀之;芬固求死,存仁憐之,不加害(王氏「五小史」)。

按芬于弘光朝為史可法監(jiān)紀(jì)推官;南都不守,從海道涉溫、臺抵閩。謁唐王,授四川道監(jiān)察御史。至戊子五月大清兵陷興化,芬時官參政,分守興、泉;緋衣坐堂上,被殺。芬之獲,正值涉溫、臺抵閩時也。原本置此條于丁亥二月,與本傳不合;因移于此,當(dāng)削去「御史」字。

大清兵取袁州。袁州同知李時興攝府事,力守城;守將蒲纓兵潰,湖廣援將黃朝宣五營亦噪歸。時興度不能守,自縊于萍鄉(xiāng)官舍;一仆亦死(時興,福清人)。

二十二日(辛未)

唐王大學(xué)士黃道周憤國勢衰微,兵食俱乏,政歸鄭氏;諸大帥巽愞,觀望不敢出。自請督師江西,以圖恢復(fù)。至是起(一作啟)行,謹(jǐn)赍一月糧,以虛聲鼓動忠義,得卒九千余人;從廣信出衢州,所至安撫遺黎、聯(lián)絡(luò)聲勢,遠近響應(yīng)。

道周憤鄭氏無經(jīng)略之志,而江西義旗響應(yīng),乃慨然曰:『立君以救民,吾之素志。今主上親征在即,分道而進,滅寇復(fù)仇,機會不可失!我為大臣,寧惜以身先之;庶人心有知,不至泄泄也』!帝命鄭芝龍助之資,不應(yīng);自辦一月糧以行,帝惟給空扎百函為行資而已。有僧軍荷鉏耰棘荊隨道周后,名曰「扁擔(dān)兵」。

道周夫人蔡氏在家,聞道周出江西,嘆曰:『我夫獲死所矣!安有將在內(nèi)、相在外而能成厥事者乎』?

大清官袁繼咸于內(nèi)院,終不屈。繼咸至燕京,供具甚厚;諭降,不從。

唐王加賴垓國子監(jiān)祭酒。

魯王以吳從魯為通政司參議(從魯,字金堂,山陰人,萬歷丙辰進士;官川湖分守道)。

大清兵攻江陰,游騎道出無錫,去大軍稍遠,不戢。諸生華曠度挈妻王氏避兵祝塘,祝塘王母家也。曠度適構(gòu)疾,不粒者數(shù)日,而騎兵野掠者突至;曠度慮不免,急呼婦:『若以少子疾走可免,俱死無益』!婦不忍去,強之乃行。行里許復(fù)返,謂曠度曰:『君留此必死;君強起,予掖君臥旁草舍中,冀得脫』!且解腰纏五金畀之曰:『以此賂騎兵乞命』!婦甫行而騎兵追至,婦投水不及,被獲;一騎挾之上馬走。婦遙呼稚子走間道,乘間解帨自縊,時七月二十三日也。曠度果以賂免,跡婦尸不獲;卜者杜翁卜之曰:『重重坎陷,絕于申刻;縊用徽墨,手類有物。置于叢棘,三日其得』。初往祝塘?xí)r,婦慨然謂曠度曰:『此行生死未可知;倘不測,無一以為念』!乃以珠密紉諸子女及己衣縫中,曰:『即死,得收余骨』。至是,果得尸于草田中、松阜下;盛暑胔腐,血流蔽體。裂所紉珠,始得實,領(lǐng)結(jié)堅紉不可解,面斫一刀傷目、一刀潰腦;五指牢握敗草,負痛使然也。蓋方縊時,騎兵怒而推刃,以及于難。既天下大定,朝廷褒顯節(jié)義,詔有司核所在婦女以名聞;而婦以格于議,不獲上。

顧棟高曰:『我朝受天□命,天戈所指,罔不臣服。間有一、二未識天命、攖城抗拒,戮及婦女者,此誠不足與于旌表之列!若夫深閨弱質(zhì)遁逃田野,卒遇不測,致命遂志,毅然蹈白刃而不悔,與夫抗拒王師者,不可一律論。烈婦當(dāng)倉猝亂離中從容審處、識別記念,卒如所料,得收遺骸于血污狼藉;骨骼撐拒之余,其才識尤有過人者,又不徒一死之立節(jié)已也』!

唐王命曾櫻掌吏部,移張肯堂掌都察院。櫻持法不撓,數(shù)有所爭執(zhí)。

何吾騶至自廣東,用為首輔;錫以銀章,文曰「輔佐中興」。

鄭鴻逵揮扇殿上,何楷呵止之;二鄭甚怒。

改艾南英為御史。

授胡夢泰兵科給事中(夢泰,字友蠡,廣信鉛山人,崇禎十年進士;官唐縣知縣)。

二十四日(癸酉)

嘉定進士黃淳耀,偕弟淵耀入僧舍將自縊;僧曰:『公無服官,可無死』!淳耀曰:『城亡與亡,豈以出處貳其心哉』!乃索筆書曰:『弘光元年七月二十四日,進士黃淳耀自裁于城西僧舍。嗚呼!進不能宣力王朝、退不能潔身自隱,讀書寡益、學(xué)道無成,耿耿不昧,此心而已』!遂與淵耀相對縊死;年四十有一。其門人私謚之曰「貞文」。

淳耀,字蘊生,崇禎十六年進士;淵耀,字偉恭,諸生。死后數(shù)日,親友收其尸,面如生。

金聲桓遣前營劉一鵬御峽江,囑王體忠備撫、建。

安南國遣使入貢。使人衣冠頗類中國承差,但推髻、跣足;所貢惟金龜、銀隺、銀爐、香絹等,無他異物。

日本國亦遣使入貢。

閻應(yīng)元軀干豐碩,雙眉車豎,目細而長;面蒼黑,有須:頗似關(guān)壯繆。每昧爽巡城,令人執(zhí)大刀以隨;北兵望之,驚疑為神。一日交戰(zhàn),敵見一少年將持戟銳進,鋒不可當(dāng),戰(zhàn)罷,不知所往。城中人疑為土神陳烈士之助,虔祀之(「義史」)。

八月庚辰朔

靖江王亨嘉自稱監(jiān)國于桂林。亨嘉,太祖從孫靖江王守謙十一世孫;崇禎中,襲封。聞南京破,謀僭號;招集諸蠻起兵。

亨嘉系高皇帝侄文正裔,故名不用金木五行;以支庶篡立。后嫡嗣同宗室二十余人上疏告訐,啟、禎兩朝迄無寧歲;王厚贈(一作賄)權(quán)要,以故輒直王,每下訐者于獄。及南都變,王遂睥脫神器;以總兵楊國威為大將軍、推官顧奕為吏科給事中,臬司曹燁等皆俯首聽命;推置僚屬,據(jù)有桂林。閩中頒詔至,不受;密與參謀孫金鼎以勤王為名,遍檄四方,調(diào)集漢上官兵,檄柳、慶左右江西四十五洞土狼標(biāo)勇自衛(wèi)(顧奕,蘇州人;舉人)。

永定土寇劣生王叔光、王中慶、王鳳來等因南都之變,集亡命數(shù)千攻大埔縣;屯錦風(fēng)窖地方,去城三十里而陣。又聞武平失守,勢益鴟張。攻圍永定縣七日,知縣徐可久陳鄉(xiāng)勇、嚴(yán)保甲,用間設(shè)奇直搗其巢,擒斬二百余人;余黨解散,叔光僅以身免。時汀川大旱,斗米值錢三錢。

唐王授萬文英兵部員外郎,監(jiān)黃道周軍。

初三日(壬午)

大清兵至松江,敗吳志葵、黃蜚于春申浦;城遂被圍。李待問守東門、章簡守南門;城破,俱被殺。沈猶龍出走,中矢死。華亭教諭眭明永題詩明倫堂,投繯死。諸生戴泓赴池死。參志葵軍事嘉定舉人傅凝之,赴水死。志葵、蜚被執(zhí)死,華亭舉人徐孚遠遁入海。

猶龍與義兵頭目蔡裔據(jù)城固守。有謝某制造軍器,入城交納;猶龍令開南門納之。舟入,忽報黃蜚解奸細至;兵皆青布纏頭,內(nèi)一兵露辮,眾喧呼『北兵至矣』!猶龍倉卒走東門。時城中已伏內(nèi)應(yīng),兵乍入,城上悉豎大清旗幟。蓋黃蜚兵多用青白布纏頭,大清兵效之,混入;城中聞號而起,去布悉辮發(fā)者。

明永字嵩年,丹陽人;崇禎十五年舉人。題詩曰:『明命其永,嵩祝何年!生愧祖義,死依圣賢』。諸生徐念祖,文貞公曾孫;字無念。與妻張,二妾陸、李,子女七人俱自縊死。

蔡裔遁入海。

志葵將航海,移師申浦。抵得勝港,大清兵以小舟薄之,火器齊發(fā),煙焰蔽天;軍遂大潰。蜚舟膠,先取妻子投水中,乃自沉;大清兵鉤致之,與志葵俱被執(zhí)。浦中積尸如邱。

蜚有兵四、五萬,舟一萬,泊于大湖之馬跡山。七月十三,由洞庭山開舟。十四日,忽見黑云橫起,大風(fēng)倏至,至十五日五更始息;失舟四、五千。十七日,泊于松江泖湖之豆腐濱,距城十五里。數(shù)日后,大清兵入松江城。蜚遣兵與戰(zhàn),副將被擒;清帥問蜚兵可破否?對曰:『移舟則可破』。蜚恐湖口被清兵截斷,將出入湖海(一作出湖入海);時海潮入湖,蜚舟大水逆,行動不利。清兵望見,遣舟即率小哨舡數(shù)百順流突前,箭如雨下;蜚兵不能支,遂大潰。清兵得蜚,大喜;結(jié)彩迎入松江城。蜚見清帥,不為屈。

松江破,錢棅將間道赴閩;舟抵震澤,大清兵數(shù)百艘尾之。棅知不免,遂自沉;小僮秋煙從死。翌日,秋煙擁棅尸僵立湖中,人以為異。

江陰周祥、金滿等四人乘黑夜縋城燒敵營,敵兵被火,無不毛焦肉爛,忿甚;四散殺掠男女,死者無算。

鄭芝龍集廷臣議戰(zhàn)守事宜,言仙霞關(guān)外宜守者計百處,應(yīng)設(shè)守兵若干;其戰(zhàn)兵以今年冬簡練、明春出關(guān),一出浙東、一出江右,計兵二十余萬。合八閩兩月餉計之,不支其半。請于兩稅正供預(yù)借一年,令群臣捐俸,勸紳士輸助,察府、縣歷年積榖銀兩未解者悉催赴行在;官吏督征,閭里騷然,民不樂從。又請廣開事例,于是廝養(yǎng)隸卒皆得給札授官;猶苦餉不足。

芝龍言守關(guān)兵十萬,其實僅數(shù)百人,皆疲癃不堪用。

芝龍請于兩稅內(nèi)每糧一石預(yù)借銀一兩,每府差侍郎、科道督征;民不樂從,反愆正供。又請清理僧田,可得餉八十萬;不聽。

唐王以王兆熊為吏部主事兼御史,管義餉。兆熊沿門搜括,不輸者榜其門曰「不義」。

按義餉者,撫按以下皆捐俸助,名官助;官助外,有紳衿大戶助:于是東南鼎沸。又察括府、縣庫積年存銀未解者,厘毫必解。民不堪其苦,延頸舉踵望王師之至;時諺曰:『清行如蟹,曷遲其來』!

初四日(癸未)

唐王授〔王〕士和吏部司務(wù)(士和,字萬育,金溪人;崇禎中舉于鄉(xiāng))。

頒刻皇明祖訓(xùn)及自制登極、親征、監(jiān)國三詔于各郡王鎮(zhèn)國將軍。王好讀書,博通典故;故手撰三詔與魯監(jiān)國書,群臣皆莫能及。批閱章奏,丙夜不休,有多至數(shù)十百言者。

敕工部修理后殿墻垣低缺處。

敕錦衣衛(wèi)堂上官:『國家新創(chuàng),禁門啟閉,一以五更為期。明日,大臣許帶三人、小臣許帶一人。其直科抄疏諸臣,各帶十人。鐘鳴之時,俱于午門伺侯。如有青衣小帽雜于班聯(lián)之后或借用官帽僭戴者,即行拿奏;各官護短爭執(zhí)者,并究。各官應(yīng)用牙牌,工部察奏。

帝幸國學(xué),祭酒賴垓進請。三品以上坐聽,其下侍立;圜橋觀者如堵。

廣西巡撫瞿式耜甫抵梧州而南京破,靖江王亨嘉召之,式耜拒不往;檄思恩參將陳邦傅助防,止狼兵勿應(yīng)亨嘉調(diào)。

式耜移書總制丁魁楚為備;又以大義啟靖江王曰:『兩京繼陷,大統(tǒng)懸于一發(fā);豪杰眈眈逐鹿。閩詔既頒,何可自興內(nèi)難,為漁人利』!靖江得書,大怒;遣桂平道井濟促式耜赴桂林任,式耜不應(yīng)。

唐王進吳易兵部尚書;楊文驄奏易斬獲多也。

魯王亦授吳易兵部侍郎,封長興伯。

嘉興周謙(一作天)于城破時走吳易軍,以舟師出沒蘆墟、白蕩間,為先鋒參將;殺敵甚多。

唐王超拜蘇觀生東閣大學(xué)士,參機務(wù)。

杭嚴(yán)道龔可楷航海至閩,不用;上「■〈虖〉爾蹴爾」一疏,卒不用。后被賊殺死。時南來無賴之徒,爭上疏談兵,即得召對;片言合旨,賚金、賜爵。久之漸多,部曹幾及千人;然帝命賞,鄭芝龍亦不應(yīng)。

命中書頒敕書一道、旗牌八面于前軍都督府左都督鄭芝豹。

初六日(乙酉)

命禮部頒「祖訓(xùn)」五十七本于內(nèi)閣六部諸臣工,務(wù)令熟記遵行。

大學(xué)士林〔欲〕楫等謝表云:『〔圣祖開天〕,方策軼鼎彝之重;神孫繼統(tǒng),羹墻憑琬琰之垂。用孝作忠,昭哉嗣服;以守為創(chuàng),允矣中興。伏惟皇帝陛下,天符握赤、圣略凝玄。煉五色石而補鰲巔,白水啟宛城之駕;起半壁天以息龍火,黃衣耀閩海之祥。世統(tǒng)上纘高皇,并道統(tǒng)亦同一揆;治法遠紹開代,即心法可以萬年??坛伞缸嬗?xùn)」一書遍賜臣工百職,或治內(nèi)、或治外,篇篇蕊笈瑯函;若緯武、若經(jīng)文,字字禹圖軒鼎。宣威布德,自宮禁以達蠻夷;杜漸防微,由藩封而及政府?;突痛髢?,燁燁洪謨;九重方且奉祖訓(xùn)以修行,多士亦將并鴻文而覿德:此真凝興朝之永命而肇一統(tǒng)之鴻休者也。臣等念切典章,身慚文獻。圖呈金鏡,欲勒「貞觀政要」之編;名企玉書,竊陋「汶水」、「大風(fēng)」之制。伏愿圣不自圣、新又日新。因時制宜,聲為律而身為度;得言忘象,口成文而筆成書:則訓(xùn)行且遍臣民而顯承益光謨列矣』!

初八日(丁亥)

唐王改徐伯昌為御史。

丁祭。帝先期命太常寺卿曹學(xué)佺詣文廟供辦陳設(shè)各項事宜,恭進祝版,候填御名。至期,遣大學(xué)士行禮;啟圣公祠,提學(xué)御史行禮。

通政司左通政周汝璣恭進二祖圣容暨勛臣六人真像;溫旨答之。

加周崔芝為水軍都督,副黃斌卿駐舟山;從斌卿疏請也。崔芝,字九玄,福清之榕澤人。讀書不成,為盜于海;饒機智,儕輩皆聽其指揮。常往來日本,以善射名;與撤斯瑪王結(jié)為父子。日本三十六島,各有王統(tǒng)之;其所謂東京者,乃國王也。國王曰京王,擁虛位而已;一國之權(quán),則大將軍主之。其三十六國王,則如諸侯;撤斯瑪于諸島中為最強,與大將軍為首尾。崔芝既熟日本,故在海中無不如意。微行至家,有司跡逋,系獄三年;賄吏得解,乃變姓名,仍為盜。久之就撫,授黃華關(guān)把總;稽察商舶(撤斯瑪,即薩摩也)。

大學(xué)士蔣德璟至,陛見;首以清屯、練軍告,帝然之而不能行。

初九日(戊子)

禮部請:例應(yīng)致祭大社、大稷。時以大雨,故帝于宮中具袞冕遙拜,命定鹵侯鄭鴻逵恭行代攝。

諭太常寺:設(shè)鼓于宮門,如遇祭期,鳴鼓三通,以示諸臣齊集班聯(lián)。

鄭芝龍遣給事中梁應(yīng)奇入廣督餉,參遲誤者數(shù)十人,俱奉旨提問;然遲疑未有提至者。潮州知府楊球欲入朝,聞旨遂止粵界,不敢入。

戶部侍郎李長倩請開捐納事例;從之。部司三百兩,后減至百兩;武扎僅數(shù)十兩。于是廝養(yǎng)隸卒,皆得給扎授官;雖止虛銜,居然冠蓋謁公府、撻鄰里。晉江令金允治聽訟,兩造皆稱職官,不跪,立而對簿,至相毆于庭,官不能制。

授熊化大理寺正卿(化,清江人,萬歷辛丑進士;官揚州兵備副使)。

贈祁彪佳少保、兵部尚書,謚「忠敏」。

姜采流寓蘇州疾革,語其二子曰:『吾奉先帝命戍宣州,死必葬我敬亭之麓』。二子如其言。

十二日(辛卯)

大清殺黃端伯。

端伯在獄,言笑如平時;謂人曰:『吾往注「易」疏;疏成,初筮得「明夷」之象,再筮得箕子之「明夷」,心竊疑之;今其驗乎』!乃作「明夷篇」以見志。門生某入視,勸之稍貶;端伯怒,以硯投之曰:『君既不能以禮自處,奈何欲以非禮處人乎』?至是,豫王遣騎問之曰:『先生降與不降,總在今日』!端伯笑曰:『我志遂矣』!同騎出同濟門,至水草庵;曰:『愿畢命于此』!臨刑,適報恩寺僧一輪趨過,端伯呼之;命代書絕句云:『對面絕思量,獨露金剛王;若問安身處?刀兵是道場』。吟畢,一卒左刃之,引頸以受,卒手顫刀墜;一卒右刃之,亦如左。端伯厲聲曰:『何不直刺吾心』!卒如其言,乃瞑。隨而觀者數(shù)萬人,皆持香哭拜;時年六十有一。

劉一鵬破峽江兵,曾文德、文思、文徽俱戰(zhàn)死;鄧武泰亦死之。

唐王擢陳泰來右僉都御史,提督江西義軍(李自成敗走武昌,其部下散掠新昌境;泰來大破之)。

唐王封陳邦傅為富川伯。邦傅曾拜鄭芝龍母黃氏為母,致書芝龍,貢馬百匹(一作二百)、餉銀四萬兩。芝龍與鴻逵為之請封;帝不允,祗以溫語獎之。芝龍怒,鴻逵托故披剃入山;帝遣內(nèi)臣王元臣、王承恩(內(nèi)臣一作衛(wèi)臣)、鄭元化、內(nèi)監(jiān)楊廷瑞訪迎不得。四人者將詣獄,帝問鴻逵去故;四人以不封邦傅對。帝曰:『朝廷爵賞,原以酬功;邦傅無尺寸功,徒以貢獻妄邀五等之爵,朕豈貪利鬻官者耶』!四人對曰:『皇上不必從邦傅起見;但以勛臣情面,必從其請,為社稷計可乎』?帝不得已,命芝龍、鴻逵補疏上請;封之。

監(jiān)察御史周定仍疏請出湖東,規(guī)進??;遂賷二金,由崇安抵鉛山措餉召募。

大清兵取臨江。

寧州許文龍與同里張猶龍起兵,金聲桓使人招之,不從;率兵逐大清所置寧州道,據(jù)城守。州民多避兵入山,文龍因出屯奉新。

唐王召葉廷秀為左僉都御史。

江陰楊舍守備沈廷謨大醵民錢、牛酒送花馬劉,祈免一方死;劉許之。給大清旗四面懸示四門,并招城中降。城中遣諸生朱暉吉、耆老王晴吾等四人至良佐營議和,良佐留飲終日,立誓城中歸順,不殺一人,贈暉吉銀十兩、余各五兩。暉吉歸,力主和議;眾以暉吉等受賄,為敵作說客,立斬城堙,固守如初。一夕,以燈籠遍懸城外,大書「大明忠義營」五字,城上鼓聲齊發(fā);敵至,不見一人。丙夜煙霧瞇目,彼此不相見,悉攜燈籠而返;后隊至,以為城中共也,混戰(zhàn)至?xí)?,殺人無算。

唐王命大學(xué)士傅冠以原官督師,恢復(fù)江西(冠,字符甫,進賢人;天啟二年進士。崇禎十年,拜禮部尚書兼東閣大學(xué)士。以酒失,放歸)。

大清兵力攻江陰,閻應(yīng)元守甚固;劉良佐用牛皮帳攻城東北,城中用炮石力擊。良佐乃移營十方庵,令僧陳利害;良佐旋策馬至,應(yīng)元誓以大義,屹不動。

良佐臨城諭降,應(yīng)元罵曰:『我一典史耳、卑官耳,死何足惜!汝受朝廷封爵,不能以死報國;今有何面目,見此方父老』!良佐聞之,急掩耳走。應(yīng)元結(jié)連靖江鄉(xiāng)兵,與良佐大小二十余戰(zhàn),良佐軍折傷幾盡。

松江夏允彝自南都覆,彷徨山澤間,欲有所為;及聞友人徐石麒、侯峒曾、黃淳耀、徐汧等皆死,乃賦絕命詞,自投淵以死。兄貢生之旭欲與允彝俱死,允彝托以妻子,乃不果;自此不入城市。允彝與陳子龍齊名,晚節(jié)亦略相似;人謂「白首同所歸」云。

唐王遷熊開元太常寺卿。

十五日(甲午)

中秋夜,月明如晝。江陰閻應(yīng)元令守城者輪流賞月,而自攜酒登城樓嘯歌;許用作「五更曲」,令善謳者高聲齊唱。城下聞之,悲怒相半。一將坐十方庵;城上忽發(fā)一炮中之,立斃。

常熟鄉(xiāng)兵復(fù)亂,土國寶發(fā)兵征剿。嚴(yán)栻與戰(zhàn)于華蕩,大敗墜水;一勇士拯之,獲免。

土國寶以洪一緯為常熟知縣、陳日升為縣丞。用黃布小旗書「順民」二小字,令百姓插于門首;并刊發(fā)告示,各鄉(xiāng)鎮(zhèn)不許兵丁擅入,民賴以全。

是時海上大軍自崇明至楊舍、狼山,舟師滿布;聲言義陽王集雄兵二十萬,援常熟、江陰,不許百姓剃發(fā)。凡沿江一帶居民,不剃發(fā)恐郡兵殺掠,欲剃發(fā)又恐海兵登岸;其苦更倍他處。

永寧訓(xùn)導(dǎo)胡從治裒衣,卒與大清兵遇;投水死(從治,南昌人,貢生。其子大年,從總兵蓋某軍中;兵潰,被執(zhí)死)。

靖江王亨嘉至梧劫瞿式耜,幽之桂林;遣人取其敕印。初,式耜議立桂恭王子安仁王;及唐王監(jiān)國,式耜以為倫序不當(dāng)立,不奉表勸進。至是,為亨嘉所幽;乃遣使賀王,因乞援。

亨嘉恐遲疑生變,即將藩衛(wèi)并先至狼兵共萬余人立,諭藩府文武于靖江府臨朝稱賀,號桂林為西京。加孫金鼎為參機大學(xué)士,參贊;嚴(yán)天鳳、范友賢為將軍,總統(tǒng)左右前鋒。留楊國威為城守。即日誓眾興師,由水路出平樂;抵梧州,殺官劫庫。式耜堅坐梧城,靖江謁者促式耜朝;式耜曰:『王也而朝,禮也』。命易朝服;式耜曰:『王也,何用朝服;以常服朝,禮也』。亨嘉知式耜不可奪;一日,迓式耜語,式耜未及靖江舟,忽拽上一小艇,宦官劉應(yīng)科羅之,曹升持刃加頸,逼巡撫敕印。式耜曰:『敕印可刃求耶』?顧奕遮式耜項,拽過數(shù)舟,數(shù)仆數(shù)起。式耜坐,神少定曰:『我朝廷重臣;若欲為帝,曾廬陵漁戶之不若矣』!亨嘉假式耜令,入署索敕??;式耜家人恐有變,與之。亨嘉用小艇挽式耜上桂,塞其艙竇,不令見人;至桂,閉于王邸。式耜日凝坐,不與諸靖人語;進食,亦不食。會先遣標(biāo)官徐高幼子得入宮中,日進饘粥。夫人邵氏晝夜啼泣,遣家人周文賷疏至閩賀唐王即位,并乞師曰:『嶺表居楚、豫上游;嶺表失,則楚、豫無所憚。楚未可通,天下事益不可為矣!臣式耜朝以死,則粵中夕以亡;豈惟一省之憂』!因陳靖江形勢有必敗狀。

靖江返桂,時已深秋;式耜猶著單紗衣。靖江送飲食、衣服,俱不受。一日,促式耜撫軍乞調(diào)狼兵;式耜曰:『戴罪之臣,曷可蒞戎事』!瞑目不食,求自斃;諸靖人畏之,送居劉仙巖,距桂城五里。

大清兵逼吉安,湖西兵備僉事彭期生拒守,不支;城破,走贛州(期生,字觀我,海鹽人;萬歷四十四年進士)。

唐王以湯芬為御史。

芬從海道涉溫、臺抵閩朝見;帝昔在淮陰,芬(?)及召對,歡甚。贈芬父某太常寺卿,授芬四川道監(jiān)察御史。芬以丁艱,不受官;而于利害大事,知無不言。

諸勛惡之,幾為所陷。

薛瑞泰以餉項不足,捐資五百金;賜翰林院五經(jīng)博士。

建昌副使王養(yǎng)正,與布政使夏萬亨、知府王域、推官劉允培、南昌推官史夏隆起兵拒守。

養(yǎng)正字圣功,泗州人;崇禎戊辰進士。

舊撫標(biāo)將白之裔、鄧武泰駐袁、吉,以兵扼峽江。

唐王拜王錫袞禮部尚書兼東閣大學(xué)士;不至(錫袞,祿豐人,天啟二年進士;崇禎時,歷官吏部侍郎掌部事)。

加鴻臚寺序班趙士超兵部職方司主事,赴黃督師軍前監(jiān)紀(jì)。士超字玄卿,閩人;以諸生起家,夙有才干。黃道周謁見,深器重之;特疏薦拔。士超以兵餉寡少,與父防海參將璧傾家募壯丁百余人,偕至軍前。

大清提督吳勝兆甫蒞任,即統(tǒng)兵下陳湖。陸鑰見諸舉義者或投降、或流而為盜,知事不可為;竟棄妻子不顧,走湖州山中。戴之雋等皆降。

十七日(丙申)

唐王賜鄭芝龍子森國姓、名成功;命提督禁旅,以駙馬都尉體統(tǒng)行事。

森于弘光時入南都太學(xué),聞錢謙益名,執(zhí)贄為弟子;謙益字之曰「大木」。至是,年二十一矣。帝愛其材器,特寵任之。帝每有所向,成功輒先得以告芝龍;由此,廷臣無敢異同者,宰相半出其門。

大清兵至太湖,吳易敗走;父承緒、妻沈及女皆投水死。沈自炯、自炳、吳福之亦死。孫兆奎慮易妻女被辱,視其死而后行;被執(zhí),械至江寧死之。

自炯、自炳,俱吳江副使沈珫之子。自炳,字君晦,官中書舍人。福之,字公介,貢生;敗死于湖州之小湄。鍾巒聞福之死,曰:『可兒、可兒』!

大清兵攻江陰者日增,依鄧墓深林以避城中矢石。取門窗、屋木為浮橋,渡河逼城下;發(fā)一號炮,吶喊一聲,賷云梯三十余架至城墻。城中發(fā)炮擊之,皆退??P士卒下城,收取其鉛彈、刀仗、衣甲;渡河盡伐鄧墓林木,拆取浮橋以供薪松江既破,大清兵取江陰者益眾,四圍發(fā)大炮;城中死者無算,固守自如。因執(zhí)吳志葵、黃蜚至城下,令說城中人降;志葵說之,蜚不語。

李成棟率所部兵至江陰,縛吳志葵、黃蜚于十方庵,令作書招降;蜚曰:『吾與城無相識,何書為』?乃驅(qū)之臨城下,蜚無言;志葵勸眾降,閻應(yīng)元叱曰:『汝不能斬將殺敵,為人所縛,自應(yīng)速死;何用多言』!大清兵斷蜚左右手而后戮之,志葵亦被殺。時大清兵輦炮絡(luò)繹而至,發(fā)炮無虛刻。一人立城上,頭隨彈而去而僵立不仆;又一人背胸澈洞而直立如故。

李含初所部王拐子私款于大清,大清兵襲狼山。含初急檄拐子入援,拐子不應(yīng);含初死之。同死者:諸生李映陽、武生唐扉、鄧士鳳、熊九鼎、宗麻子。

南昌故汜水知縣胡定海(一作海定)走樂平,聯(lián)絡(luò)鄉(xiāng)勇應(yīng)海州董德興(海定,字圣占;萬歷戊午舉人)。

大清兵破建昌,王養(yǎng)正、夏萬亨死之。建昌有客兵內(nèi)應(yīng);城破,養(yǎng)正被執(zhí),械至武昌,萬亨等同死。其妻張氏聞之,絕粒九日死。萬亨,字符體,昆山人;起家舉人。

南昌失守,與史夏隆避難建昌。至是,死。其妻顧、子婦陸及一孫孖女,先赴井死;仆婢死者復(fù)十余人。王械分守南門,亦械至武昌,同日死。劉允浩,掖縣人;史夏隆,宜興人:皆崇禎十六年進士。同死者六人,一人失其姓名。建昌人哀其忠,褒而瘞之,表曰「六君子墓」。鄧思銘亦死之。

王體忠率軍趨建昌,時有保寧王者好談兵,自河南來;益王倚信之。保寧陰通于體忠,約為內(nèi)應(yīng)。云南總兵趙應(yīng)選以象兵赴援南京,不及而返;路出建昌,益王留之助戰(zhàn)。戰(zhàn)初合,保寧從陣后以火箭傷象兵;師遂潰。益王奔旗塘佛舍;已歸福州。副將施煥然,番禺人;被執(zhí),死(保寧王,名紹■〈火己〉,周宣王十二世孫)。

鄧思銘被執(zhí),自言首勸益藩舉事者;叢箭射死。

揭重熙戰(zhàn)敗被劫。重熙揭建昌,與王體忠戰(zhàn)于許灣,大?。徊繉⑿旖M綬、孫蜚俱戰(zhàn)死。吏部主事王兆熊劾之。

新城知縣譚夢開迎降,縣民潛導(dǎo)守關(guān)兵殺之。夢開黨與民互相殘殺,彌月不靖。唐王用兵部侍郎吳春枝薦,以邵武貢生李翔為新城知縣。翔至,擒殺;余黨遂散。

邑中奸民聞翔至,訛言曰:『是將屠我黎川也』!謀拒之。比翔入境,止一幞被蒼頭,神氣怡適;眾遂迎翔入邑。有黃東來者助令為虐,黨羽至數(shù)百人,魚肉鄉(xiāng)里。翔下車,東來入謁;即擒斬之于市。令曰:『罪止一人,余不問』。以兵刃置庫,示無復(fù)用。由是,黨羽日渙,新城以安。

新城人楊應(yīng)和挺身當(dāng)大清兵,語不遜;被殺。其從子居久在旁,復(fù)大罵;碎尸而死(應(yīng)和字惠生、居久字若淡,皆諸生;與鄧思銘為較射之約者也)。

朱大定自泖湖航海至紹興朝魯王,備陳方略;授監(jiān)軍副使,使還收舊部。會吳易戰(zhàn)敗,大定代領(lǐng)其眾。俄病痢,駐文怡墓堂;大清兵猝至,執(zhí)送杭州,不屈死。

唐王授周定仍監(jiān)察御史(定仍,南昌人;崇禎十六年進士)。

江西諸郡盡為大清所有,惟贛州孤懸上游,兵單力寡,人情洶懼。唐王手書加楊廷麟吏部右侍郎、劉同升國子監(jiān)祭酒。同升自雩都至贛,協(xié)謀大舉;乃偕巡撫李永茂集士夫于明倫堂,勸諭兵餉。

帝命同升總理江西,而召廷麟入閣。廷麟以國破君亡,偷安海甸為非計;辭不拜,與永茂、同升舉義旗。會粵東有入衛(wèi)兵三千過贛,即疏留之。立忠誠社于贛,招致四方之士;王其宖、其窿、劉民保、彭曰趣各率家丁自賷糧入社,立功者幾二萬人。

廬陵諸生蕭建侯從楊廷麟起義,屢戰(zhàn)立功;被土寇擊死拿山。

新建諸生楊不盈初聞北都陷,盡夜泣。南都陷,即狂走出門行。卜言吉則喜;言兇即哭,喚奈何!南昌陷,居民悉走匿;不盈筮得「明夷」之謙,嘆曰:『翼其垂矣!將安往乎』?與妻不食三日,對縊于母柩前。

南昌陳一湛因大清兵迫其莊,衣冠自縊死。

十九日(戊戌)

南贛巡撫李永茂命副將徐必達扼泰和,拒大清兵;必達戰(zhàn)敗。楊廷麟自督師,與劉同升乘虛復(fù)吉安、臨江。

廷麟大享士兵于城西,率兵收萬安、抵泰和,復(fù)吉安全郡。

路振飛赴召,道拜太子太保、吏部尚書兼文淵閣大學(xué)士。至是至,唐王大喜;與宴抵夜分,撤燭送歸,解玉帶賜之。官子職方員外郎;又錄守淮功,蔭錦衣衛(wèi)千戶世職。,孫可久,立授都督府經(jīng)歷。振飛第三子年十七,賜名太平;以蔭,歷官巡撫。

楊廷麟兵既破敵,追至樟木鎮(zhèn)不戒,反為所乘,大??;遂棄臨江,退守吉安。

吉水鄒文鼎與從侄敬起兵從楊廷麟(文鼎,忠介公孫也)。

二十日(己亥)

大清兵攻金山,侯承祖與子世祿猶固守。城既破,巷戰(zhàn);逾時,世祿中十四矢被獲,死之。承祖亦被獲,說之降;曰:『吾家食祿二百八十年(一作二百四十年),今日不當(dāng)以一死報國耶』?遂被殺。

松江既破,李成棟以書招承祖;不應(yīng),厲志堅守。即妻子,亦不令出城避難。李延齡命張某攻之,北兵緣城而上,懷玉立刃之;如此數(shù)人,復(fù)以竹梯緣城而上。守城兵士用防牌避矢,隨登隨斫。既而西北備稍弛,乃以小舟壘城下,蟻附而登,城遂破;懷玉被戮。北帥稱為渡江以來忠臣第一,特宥其少子,令殮父尸歸葬。有廿八官者失其姓名,金山衛(wèi)人;同承祖守城。城破,猶持大刀獨戰(zhàn),殺數(shù)百人。有諸生楊繼垣從后呼降,誤之;大清兵乘間投以兩矛,遂不支,猶手刃三人而仆。魯王以沈履祥為御史,督餉臺州(履祥,慈溪人;原官知縣)。

督師張國維復(fù)于潛。

二十一日(庚子)

江陰破。大清兵從祥符寺后入城,眾猶巷戰(zhàn);男婦投池井皆滿。陳明遇、詐用皆舉家自焚;閻應(yīng)元赴水被曳出,死之。訓(xùn)導(dǎo)馮厚敦冠帶縊于明倫堂;妹及妻王結(jié)纴投井死。戚勛令妻及子女婦先縊死,乃北面再拜,舉火自焚;從死者二十人。夏維新、王華、呂九韶俱自刎死(維新,舉人;華、九韶,諸生:俱武進人。武進降,避居江陰;至是殉難),惟黃毓祺、徐趨逸去。

豫王遣劉良佐統(tǒng)軍征江陰,號稱大兵十萬;相持六十余日,折傷過半。豫王大怒,提良佐捆打;調(diào)貝勒統(tǒng)大軍急攻之。先分兵抄斷各路援兵,然后圍城。二十一日自子至辰,百里外聞炮聲如萬雷齊發(fā)。巳、午后,城中火藥、長兵俱竭;祥符寺后城傾塌,北兵從煙雨中潛上,民猶巷戰(zhàn)。有韓姓者,手格殺三人,始自刎。闔城男婦盡死,無一降者。前后共計殺死北兵五、六萬,鄉(xiāng)兵死者亦不下數(shù)萬;城中街巷井廁中尸骸填滿,泮池及孫郎中池迭尸數(shù)重:誠唐世之睢陽再見也。嗚呼!慘哉。

應(yīng)元率兵千人格斗,奪門西走,不得出;勒馬巷戰(zhàn),殺傷無數(shù),踴身投前湖烈女祠前池中。良佐自言與閻有舊,令必生致之;坐干明佛殿,騎從水底縛閻至,躍起拍閻肩而哭。閻曰:『何哭為?死耳』!擁〔見〕貝勒,不屈;殺之。棲霞禪院有僧唯心者,與閻共事;以閻所紀(jì)「和眾乘城略」授黃子新;子新按之作「閻公行狀」。

義兵陸先從應(yīng)元死。

青陽黃云江(一作明江)善弩,弩長尺余、竹箭五寸,淬以毒藥,百步外命中,著人立死。尤善歌,獨攜一胡琴以出,莫有知其為弩師者。后為大清兵所獲,挈之北行;中道殺騎卒而逃,卒死牖下。

二十二日(辛丑)

城中猶巷戰(zhàn)不已,北兵用火攻,敗之。

江陰被圍,歷閏六月至八月始破。時人為之語曰:『八十日戴發(fā)效忠,表太祖十七朝人物;六萬人同心死義,存大明三百里江山』。隆武極獎勵忠義,聞江陰、涇縣以守城拒敵被屠;嘆曰:『吾家子孫遇此二縣三尺童子,亦當(dāng)哀而敬之』!

按江陰之變,吾族城居者,闔門俱死;獨曾祖考奉山府君(諱國綱)、祖考爵一府君(諱世卿)、叔祖德一公(諱世芳)作客荊、湘,不與其難。曾叔祖張四公(諱國維)躬耕南門外十里之南閘,幸存,曾祖妣羅孺人母家一門七十余口,俱被害;止遺孺人弟一人。事平,奉三府君以故園荒蕪不可居,因遷于錫;羅孺人弟年六十無子,亦來相依,終老余家。先君子兄弟十人,每當(dāng)時祀,必設(shè)賓位,請羅公主與祖考、祖妣合祭;詔余小子曰:『羅公,吾祖母舅;終吾之世,奉祀至爾輩已四世矣。其除之』!余小子謹(jǐn)受教。憶余年十七、八時,歸江陰省墳?zāi)梗冎T故老傳聞,為指某丘駐師、某水立寨、某門火攻、某某街巷戰(zhàn);一望荒煙蔓草、狐嘯猿啼。五十年前事,歷歷在目;彷佛隱身墻隙,窺見刀戟交加,殺人如草也。先君子又謂余言:『江陰有黃子薪者名晞,曾主余家;毓祺之子也。間談及江陰城守事,輒嗚咽流涕。聆其所說,與史書記載無不吻合』。噫!斯時也,正當(dāng)殺運慘烈之際,率土如焚;豈止江陰受禍、吾族不幸也哉!

大清兵至萬安,李永茂奔贛州。

叛將白之裔入萬安;江西巡撫曠昭被執(zhí),知縣梁于涘死之。

于涘被執(zhí),不屈;死南昌獄中。南昌知縣王宗熙開縣署中門,鼓樂導(dǎo)其尸出;觀者無不流涕(于涘,字飲光。有絕命詞云:『但知生富貴,誰識死功名!到頭成個是,方見古人情』。又自記云:『平生學(xué)佛得力,到此撤手懸崖』)。

邑人朱大夏死之。

唐王以周定仍為右僉都御史,巡撫廣信;以兵部主事胡奇?zhèn)楹|副使、詹兆恒為兵部左待郎,協(xié)守廣信。

二十五日(甲辰)

大清金聲桓忌王體忠兵強,乃與其掌旗牌官王得勝(一作得仁)深相結(jié),并陰結(jié)其帳下諸健兒謀殺之,未有以發(fā)。會剃發(fā)令至,赍文者為聲桓叔;令下三日,無有應(yīng)者。聲桓曰:『此王兵為梗也』!明日,請體忠計事,即其揖時而殺之。尸出,王兵大嘩,燒德勝門及章江門,與諸金斗格三日,殺傷相當(dāng)。聲桓且戰(zhàn)且招,以王兵屬王得仁(得仁,亦闖賊部將,原籍遼東,驍勇敢戰(zhàn);善談?wù)?,多謀略。發(fā)鬢五色,軍中稱「王雜毛」)。

二十七日(丙午)

唐王擢羅萬藻為兵部主事。

江、楚迎王疏相繼至,王決意出汀入贛,與湖南為聲援。

江西督師萬元吉疏請駕幸贛,云『贛居上游,豫不能仰面而攻;且左為楚,右為閩、浙,背為東粵,足以控制三面:宜駐蹕』。帝是其言。

廷臣日請出關(guān),王屢戒征期,鄭芝龍輒以餉絀為辭。當(dāng)是時,軍府草創(chuàng),魁柄橫操;王雖英敏,芒刃無所剸割。

時議者謂南都、江、楚仰望王師,急如拯溺;遲出關(guān)一日,則人心一日瓦解。國家之失在此著,芝龍之罪可勝誅哉!

常熟既破,故游擊將軍何鳳翔猶駐福山,聯(lián)絡(luò)海上軍。大清土國寶檄參將蕭世忠直搗其營,鳳翔大敗,遁入崇明。國寶按臨福山,出榜安民,禁止兵丁打糧擅殺,常熟始靖。

唐王發(fā)銀牌一面,令吏科都給事陳燕翼頒與本科給事中掌印朱作楫,旌其直言。燕翼遂上疏曰:『臣以崇禎甲戌進士,筮仕廣東程鄉(xiāng)縣。六年行取,苦無資斧,不得抵京。不得已,乞丐于一、二同事故人;逡巡后至,遂稽初次考期。壬午十一月,寇薄都門,始獲先帝召對于德政殿。寒月霜夜,燈燭熒煌,遭遇先帝聳身案外,視臣者再、問臣者二;果脯、茗酪,捧出大內(nèi)。至今念之,五情空熱!然猶為權(quán)奸所扼,僅尋次補工垣。時周延儒柄政,爵列恩幸咸出其門;臣疾其所為,自春徂冬,不肯投刺一謁其面。入垣,即極言其賣官鬻爵并羈縻蘇督、陰脫門生范志完縱寇入口之罪;同列咋舌。聞諸閣臣,先帝日置臣劾疏袖中,竟不發(fā)票:其念臣至此。其得不與熊開元同杖者,開元言顯而臣言隱耳。然終以建言決汴不應(yīng)敘功、力駁臺臣黃澍之疏,票擬處分。計臣爾時在垣不滿五月;然臣雖謫而先帝猶手臣疏目視延儒。爾時閣臣吳甡等、冢臣鄭三俊、憲臣劉宗周咸是臣議,或有謂〔其〕慷慨陳言、亟攄忠憤者,或有謂其真孤鳳鳴、勝讀「出師表」者。臣奉使抵家,塞胸前直氣,道路榮之。無何,里中縉紳之禍起,通國縮朒;臣以諫垣余氣折衷直言,幾遭捃摭。今顧瞻里中,尚不免談虎色變:是臣之直言所不敢行于臣里者一也。臣以癸未仲春抵里,甲申之變天地反復(fù),豈系自全!無何,南中臺省祁彪佳、李沾等交章薦臣,荷圣安皇帝起臣原官。賜環(huán)于七月、入朝于十一月,先后局面判若隔世。遙想當(dāng)年論澍,偶出一時意氣;豈復(fù)意澍復(fù)有借題翻身、回身皈正,抗阻王命一事,前后公案各分兩重。聞今歲舉兵東下,過師滁陽,搜〔索〕舊銓鄭三俊不遺余力;蓋三俊亦嘗劾澍者。觀其搜索三俊,計必不肯忘臣。言官論事,是其職掌;豈意當(dāng)年殿上之爭,遂貽后來舟中之?dāng)?!親識家族,相持為戒:是臣之直言所不敢行于前朝者二也。陛下龍飛海甸,每事留意臣科,凡奉「該科記著并會部復(fù)議」之旨屢矣。臣雖頑鈍,非同木石,寧不感奮!然其所連者率張半臣里中人,宦情如火、媒進如飴;片言彈駁,即恨深寇仇。猶憶賷捧之役,陛下欲核用一人;臣聽?wèi){部議,半字未加。邇來蒙恩得意之后,遽修前隙;扯臣殿廷,裂帶批頰。臣于此舉,未著片字;猶橫遭侮辱若此。若其言之,禍豈旋踵!是臣之直言所不敢行于圣朝者三也。然雖如是,臣竊觀陛下兩月來用人行政,臣未嘗不頃刻憂心及之;出王游衍,未嘗一刻不在陛下左右而冀效忠于萬一也。臣猶憶宋臣蘇軾之告其君曰:「陛下求治太急、聽言太廣、用人太驟」。臣少學(xué)蘇氏,師其忠鯁;竊不自揣,亦以此言進。陛下精神意量可以囊括海內(nèi)、學(xué)問文章可以灌注百王、機權(quán)驅(qū)駕可以羅絡(luò)高光,所愿少進者「重」之一字耳?!刚撜Z」曰:「君子不重則不威」。老氏亦云:「重為輕根,靜為躁君。君子終日行不離輜重,雖有榮觀,燕處超然」?!钢芤住乖唬骸妇幻?,則失臣;臣不密,則失身。機事不密,則害成」。凡若是者,皆言不貴示人以太盡而使邪佞輩為可測也。陛下?lián)嵊辛?,?quán)借閩中為漢中耳。普天同戴(一作推戴),悉主悉臣;何分厚薄,何論遠近、先后!凡為〔人〕臣斤斤道推戴者,為梯榮計耳;君子薄之。臣竊意:此后凡「擁戴」與「同盟」字面,雖陛下厚恩不忘故人私誼,然規(guī)模已狹,且近文字習(xí)氣,不宜數(shù)出帝王口中:臣之欲效忠者一也。勛侯一見決圣,奉駕來閩,使明朝再造、海國奠安,不受兵革,功在社稷,伊誰之力!然尚余后來一步為恢疆復(fù)讎之舉,始覺竿頭著進,圓滿無恨。今日報功,似當(dāng)稍留余地,微寓「持盈保泰」之意;使延世勛臣有百年億世之量,而后氣局悠長,可與帶礪同久:臣之欲效忠者二也。祖宗用人,必由部銓;而陛下自行票擬,銓部反覺無權(quán)。一人之身,倏用倏舍、倏重倏輕。夫人之材質(zhì)生下已定,非有里背旁側(cè)可任挪移涂改之理。今一官安頓或至數(shù)易,果其為人擇官,抑真如不得已;使?fàn)I進者咸起躁心,而掄才者轉(zhuǎn)無持操。遐邇觀聽,所窺至微:臣之欲效忠者三也。古之帝王,或起徒步、或起中葉,然其初政大端,不過發(fā)一二言、行一二事、用一二人,傳之中外,而天下已服矣;源源來歸,絡(luò)繹踵至,不在多也。陛下新政美不勝書,仰窺圣意,直欲以三五盛王數(shù)百年所不及措手之大業(yè)而數(shù)月了之;其搏捖規(guī)局,真可目空今古。然時會機緣、緩急先后,詎能一一應(yīng)手!如〔一〕事未當(dāng),多益為累:臣之欲效忠者四也。在昔光武起事南陽、肅宗即位靈武,是皆于草莽中立國;惟是君臣上下?lián)恍年尽R庵伪?,度于他?wù)皆不暇旁及。今漫漶數(shù)時,似皆以升官雜務(wù)耗其專營,而于用兵吃緊時日反坐無事;由里匪頒,物力亦為減汰:臣之欲效忠者五也。先帝勵精十七年,值邊交訌、中多故,屬望廷臣鮮有當(dāng)意者;于是不得已而旁求之保舉、換授、特用副榜等科。明經(jīng)、選舉幾半天下,欽授、破格差擬國初。而究竟邊腹行間,賜劍秉鉞、俄頃驟貴之徒,迄未有半人只士出手奇杰如古班超、陳湯等輩翻絕域、降強鹵而應(yīng)明詔者。乃反以苦心輕信之過為所用,方面大耳美髯豐下者,即為將材;舌滑唇油、走空如騖者,即為邊科。金繒顯列,靡費無算;言之痛心!陛下試觀自古皇皇汲汲乞官求進之中,豈有真品!南陽高臥,惟恐人知;東山捉鼻,相戒不免:尚能免強一出,差有所立。今流品混淆,攪同油面;辨析切研,如鏤空影。無已,亦惟擇良無偽、踏實硬做者假以歲月、寬其文網(wǎng),庶幾積久自見成功;其紙上鋪張、口中夸大者,悉不可聽:臣之欲效忠者六也。吏道以貪廉為歸、臣節(jié)以順逆為案,計典間雜,私怨是矣。而祖宗深意,豈因以什一概許全翻。北案或有傳〔聞〕疑似,而先皇精爽,決不忍以賊孽重污圣化。近日南都馬士英、阮大鋮、張孫振輩借四鎮(zhèn)以挾制朝廷,翻盡計典、用盡從逆者,而國隨之。當(dāng)時臣具有「中興政自可為、人心不容壞盡」一疏,丑詆已甚;而若輩掩耳盜鈴,不恤也。已事無及,可為哽噎!若是者,非〔欲〕陛下誅既往,但求懼將來耳。不然,是乾坤之反易倒置兩翻,而祗為群不逞諸奸燃灰起用之地。無怪乎有識痛恨者,謂南北兩陷,皆諸奸黨怨望失職,利其深入以為自己出頭伸眉之日;非過論也:臣之欲效忠者七也。自五月渡江以來,雖所在蹂躪,而浙直、江右等處士紳百姓亦皆各有義聲發(fā)憤、破產(chǎn)募兵舉動,差足振醒群情、倡激忠義;而閩以乘輿所在,自二勛、二伯、閣部先聲之外,別無一旅足以佐發(fā)。中一錙一顆,皆仰給朝廷;簡發(fā)而櫛、數(shù)米而炊,竊竊然幾成市道!夫江右之與兩越,譬諸人身,則亦今日行在京師之兩臂也。一臂痿痹則置之而若罔聞,一臂靈活則用之而惟恐不敝,萬一右臂不仁,左臂其能起乎?臣竊以為今日團練鄉(xiāng)兵一著,在各郡縣所宜專責(zé)一人,著實舉行;而上游與近京城鄉(xiāng)尤宜全力飭治,以輔官兵所不及。凡所在街巷村落,責(zé)令公舉一頭目,人自連結(jié)布置,如捍怨敵;庶幾先聲可奪奸魄。不然,貪目前官爵近便之可樂、鄉(xiāng)居室家三窟之可戀,而先后糜爛,究竟同觀;淫掠焚屠,遐邇不免。此在眉睫,顧諸臣不察耳。先臣董應(yīng)舉有云:「殺運將至,人心先愚;惟大圣人,起而救之」:臣之欲效忠者八也。桐江一絲,系漢九鼎;計其時高風(fēng)未播,亦不過富春一釣徒耳。試之以事,安知不與樊英、殷浩同譏!惟爾時光武容之,列之外臣,使之高睨千仞以陰助王化。夫以帝王之勢,屈官一故人,何異雀之適羿,而孰知東漢之所得者為已多乎?方今廢籍白丁,所在成市;乞墦登壟,投拜門墻。茍負人形、粗識句讀,或能雇倩代筆而上疏者,咸思攛掇做官;一隅幾何,堪此橫溢!即此中書舍人,唐制以為宰相宣麻先兆,何等貴重!而今若販夫庸隸,皆得隨意濫賞。諸如此類,不可枚舉。爾時南京有「都督量成斗、職方滿街走」之謠,可為痛戒!士人惟負此一具氣骨,頂天文地;若其平居不能自勝于利祿富貴,又何怪其一遇寇賊,靡然屈膝!目今開國之初,承兩朝末流廉恥頹喪之后,似宜首以濯磨士大夫氣骨為復(fù)仇先務(wù);不然,未有不能有恥而能不辱者也:臣之欲效忠者九也。我朝尊禮孔、孟,使人緣帖括之陋以親見圣賢、偕制科之榮以擔(dān)荷學(xué)脈;所以列朝真儒輩出,如河?xùn)|、崇仁、余于、新會、姚江、泰州、盱江、吉水諸賢鼓吹休明、揚扢圣化。其服官居鄉(xiāng)一切不茍,而超然自能出于塵垢之外;出處窮達,各成本領(lǐng)。神宗中葉以后,學(xué)脈漸微;然猶若曉焰晨星,耿然未散。自魏忠賢焚毀書院之后,士大夫相戒不談,而斷然以濡首利欲為安心立命之奧;其高者,乃以氣魄聞見空慧雜毒當(dāng)之。然施之世道人心,遠不相中。臣竊觀陛下洞達昭融、淡泊確苦如窮士,誠有得于光明緝熙之學(xué)。此時人間機械,深溺蔽涸已深;一旦驟與之證顏、思之傳,格格難入。第于孟子「浩然」、曾氏「反身處」指其入路,揭之以一「誠」,庶有救正。昔劉安世學(xué)于司馬、張九成致于孝宗,惟此一字;朱熹亦云:「吾平生所學(xué),惟正心誠意四字;豈隱默不以告君」!后世迂之。然當(dāng)時張德遠輩,實用此四字不著。嗟呼!今日君臣上下皆能克己去私,實實體此四字而不能滅賊者,臣不信也:臣之欲效忠者十也。凡此十事,臣懷之兩月,積誠欲獻于陛下;徒以日不暇給,憤郁至今。茲因陛下旌直之學(xué),內(nèi)愧不安;集而上之。伏惟陛下赦臣「宇數(shù)逾格冗長」之罪』!王批答云:『所奏十事,國勢、人心無不洞悉;真中興第一名疏也。朕錄一通置之座右,朝夕省覽。著加升一級,以勸直言』。

「五小史」云:唐王賜吏科朱作楫「旌廉」大字銀牌二面曰:『作楫以羈旅之臣,直言受知;身處掖垣;能卻暮金:直濁世之靈光也』!

元謀土知府吾必奎叛。金沙江戍將李大贄數(shù)侵必奎;必奎不能堪,遂舉兵反。

南京既陷,云南兩院、三司議增兵守滇南境口,防客兵流入。增兵勢必措餉,求助于黔國公沐天波。天波家甚富而性極鄙吝,蹙額曰:『極是緊事;但邇年多費,不能助一緡,奈何!還須從長酌處。然增兵之說刻不可緩,滇田甚瘠,無可議加;惟各土司用鹽頗多,再增本府一票,餉可出矣』。眾然之。乃令鹽場計會官給運使鹽票,再置沐府餉票,準(zhǔn)于本年九月始初行。時土司亦有遵法納沐票餉銀者;獨吾必奎抗令,于鹽場中棄沐票不納,并奪商鹽。鳴之縣府,必奎乃毆殺差役;聲言『已無朱皇帝,何有沐國公』!遂率兵入城,執(zhí)文武各官,數(shù)其罪而殺之;據(jù)府城。

九月己酉朔

魯王加張國維太傅,賜上方劍,總統(tǒng)諸軍。時兵馬云集,人治一軍,不相統(tǒng)屬,部曲騷然。國維疏請于王,謂『克期會戰(zhàn),則彼出此入,我有休番之逸;而攻堅搗虛,人無應(yīng)接之暇:此為勝算。必連諸帥之心化為一心,然后使人人之功罪示為一人之功罪』。故有是命。

御史李長祥疏請監(jiān)國親征云:『以十萬兵守紹興、十萬守江上,再以方元科為先鋒,督二十萬過江;若北兵來,浙東與戰(zhàn)、浙西進攻:此為長策。今以紹興為行宮安臥,江上四、五百里防御,何日是了期!況一處潰,則四、五百里皆潰;欲成大事難矣』!有旨:命議奏。然莫有任者,議遂寢。

唐王命曾櫻太子太保、吏部尚書、文淵閣大學(xué)士。

魯王督師張國維樹木城于沿江要害,聯(lián)合方國安、王之仁、鄭遵謙、孫嘉績、錢肅樂諸營為持久計。

諸將列兵江上,分地戍守:國安當(dāng)七條河、之仁當(dāng)西興、遵謙當(dāng)小亹,嘉績、汝霖、肅樂當(dāng)瓜里。

大清江陰縣丞卞化龍著鄉(xiāng)民舁尸城外,壘聚焚毀;道旁白骨如山,俱命掩埋。傳示遠方難民,進城復(fù)業(yè)。

唐王進葉廷秀兵部右侍郎。

貴州巡撫范礦進拱戴疏;王以礦不受靖江王偽詔,且厲兵固圉,嘉其忠義,加右都督。

遣錦衣衛(wèi)康永寧航海乞師安南;風(fēng)逆,自崖而返。

李自成屯九宮山,留李過守寨,自率二十騎略食山中。村民方筑堡,見賊少,爭前擊之;人馬俱陷泥淖中。自成腦中鋤死;剝其衣,得龍袍、金印,眇一目,村民乃大驚,謂為自成也,獻其首于何騰蛟。時大清兵遣識自成者認(rèn)其尸,朽莫辨;獲自成從父偽趙侯、偽襄南侯及自成妻妾二人,金印一;又獲偽汝侯劉宗敏、偽總兵左光先、偽軍師宋獻策。于是斬自成從父及宗敏等于軍中,牛金星、宋企郊等皆遁亡。

自成過通城,命其下四十八部先發(fā),自率二十余騎登九宮山覘形勢。與金住僧,命炊飯;僧疑為逃將有重貲,竊下山語。村民競持鋤梃上山,亂擊之,立斃。解其衣,中有金龍衣;箭鏃集于目:乃知為李自成也。截其首,獻諸何騰蛟。時相隨參將張雙喜馳馬先逸,報知寨中;劉伴當(dāng)馳馬呼曰:『李萬歲被鄉(xiāng)兵殺死,二十八騎無一存者』!闔營聚哭。李過勒兵隨赴,奪其尸;滅一村而還。縛草為首,以袞冕葬之九宮山下(「綏史」)。

「綏寇紀(jì)略」云:九宮山一名羅公山,山有玄元皇帝廟。村民賽會以盟,謀捍衛(wèi)閭井。自成止以二十騎從,又呵止之山下;而單騎登山。入廟見帝像,伏謁;若有物擊之者,不能起。村民疑為劫盜,取所荷鋤碎其首。既斃而腰下見金印,具有非常衣服;大駭,從山后逃去。二十騎在山下訝久不出,跡而求之,已血肉離分矣。豈山神社鬼,咸思剪其兇慝而假手野夫以斃之歟!

大清兵攻涇縣;城破,趙浣初死之。尹民興走免,吳漢超慝華陽山中。

初六日(甲寅)

大清執(zhí)福王、潞王北去。

豫王班師,以弘光帝及太后、潞王、太子北行。

武進奸民效胡服,駕巨航至江陰;假稱大兵,搜取民間桌椅、器皿及詩畫、文具等物,城中為之一空。又有貪弁借拒敵生釁,索詐良民;敲骨竭髓,盡剝膏脂:此又屠城后一大劫也。

大清督兵張?zhí)斓撊牖罩?。至新嶺,方造飯,天祿假寐,夢旌旄擁一赤面多須者、又兩白面者,戒張曰:『汝此行慎勿殺人!若殺人,令汝不得善歸』!張悚然而寤。比到嶺下,有越國汪公廟。張入廟少憩,見神像即夢中所見者;益驚懼,敕軍中不得焚殺。因問土人:『汪公何神也』?曰:『唐時保障六州者也』。張曰:『今猶見夢,可謂靈爽矣』!面白者:一為程忠壯公、一為某神也(「讱庵偶筆」)。

常熟兵后,邑人已剃發(fā)。徐懌湛然如常,呼婦共弈;家素貧,婦方屑麥為飯,不肯應(yīng);強之終局,嘆息而起,闔戶自經(jīng)。題詩幾上,言己不屈二姓也(懌,字瞻淇)(馮班)。

魯王進熊汝霖兵部右侍郎。

十一日(己未)

唐王以林蘭友,為太仆少卿(蘭友,字翰荃,仙游人,崇禎四年進士;官光祿寺署丞)。

原任太子太保、工部尚書翁正春孫男某進所藏「國朝實錄」一部,自高皇至顯皇帝十有二朝。

諭左僉都御史熊開元曰:『宣德達情,全藉巡方御史。近來積弊因仍,貪者攫取工、傲者喜逢迎;以致民窮無告,盜賊繁興,殊可痛恨!卿還嚴(yán)訪詳諭,務(wù)令激揚得法,吏畏民懷。有不稱職的,即參來重處』!開元請?zhí)卦O(shè)建言簿,以壯敢言者之氣;從之。

廣西桂林等府、州、縣進賀監(jiān)國登極表四十六道;王念其路遠遲延,不罪。

魯王贈唐自彩太仆寺卿,謚「忠愍」,予祭葬;蔭一子入監(jiān)。

兵部主事署余姚縣事王正中進某所造「監(jiān)國魯元年大統(tǒng)歷」。

十九日(丁卯)

魯王授高岱職方主事(岱,字魯瞻;會稽人)。

唐王諭:榆林僉事郭應(yīng)響〔謚〕「忠烈」,贈太常卿;附祀西郊二周忠烈祠。

始議行保甲法。閩縣一百八鋪、侯官一百三十二鋪,令各戶自備利器,以戒不虞,并互察奸究。逐鋪換補柵隘,十家設(shè)一儲水具以防火患。張肯堂為巡撫時,嘗行是法;至是,再重申之。

諭督剿蜀寇大學(xué)士王應(yīng)熊曰:『輔臣密勿重任;出總軍旅,原非常之艱難、托非常之親信。當(dāng)使萬里之外,宛如咫尺綸扉。朕以臣民擁戴,繼統(tǒng)危微;倚卿元老,如身有臂。祖宗疆宇凡有未復(fù),即朕躬之有罪,亦耆老之深羞。朕或用人行政之不善,卿當(dāng)有聞即告。況四川為卿之桑梓、朕之版圖,大小文武舉用,一以委卿;一切軍民機務(wù),即假卿便宜』。

廣信同知胡甲桂,字秋卿,昆山人;以鄉(xiāng)試副榜,貢入國學(xué)。歷官永州同知,道梗不赴;改廣信。至則南昌、袁州、吉安俱失,廣信止疲卒千人,士民多竄徙。會黃道周至,相與議城守。

二十四日(壬申)

大清兵間道襲績溪,金聲被執(zhí);與門人江天一偕赴江寧。

徽州黃澍先降于大清,至是全發(fā)來歸,詭自托于聲;聲信面授之兵柄。澍乃陰間聲左右,俾各離心。大清兵從寧國山中間道來襲,內(nèi)外合應(yīng);城破,聲被執(zhí)。大帥購天一甚急,天一知事不可為,遽歸;屬其母于弟天表,出門大呼曰:『我江天一也』!遂被執(zhí)。有知天一者,欲釋之;天一曰:『若以我畏死耶?我不死,禍且族矣』!遇聲于營門,聲目之曰:『汝有老母在,不可死矣』!謝曰:『焉有與人共事而逃其難者乎!公幸勿為吾母慮也』!同聲行至石壁間,笑謂聲曰:『一泓清絕,洵足怡人』!意欲聲同盡此也。聲曰:『丈夫死則死耳,當(dāng)與天下共見之』!遂偕赴南京。

初,聲起兵,籍諸義土名;及敗,聲懼禍之延,以語記室王世德曰:『急毀之』!世德曰:『世德幼孤,蒙受室;幸得從公死義,所獲多矣。請為公訴之天帝』!遂抱籍投井死。

大清兵入徽州,鄉(xiāng)里中有邵千金、曲粿時二人,皆千夫敵也;與戰(zhàn)于高坂橋。曲粿時深入,邵千金奮雙刀救之,人馬辟易;已得時,將共返。時曰:『何不乘勢再入』!會黃劬庵領(lǐng)兵至,橫截之;二人皆死(「翠谷私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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