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歡看港臺警匪、武打片的,大概都知道演員洪金寶;喜歡看金庸武俠小說的,應該對洪七公都不陌生;喜歡閱讀清朝歷史的,不會不知道洪秀全……當然了,喜歡閱讀歷史經(jīng)典的,也自然應該熟悉《容齋隨筆》的作者,他叫洪邁。
很多年之前粗略讀過洪邁的《容齋隨筆》,并沒有留下多少印象。前日與會洲兄弟云小酌,聽兄弟提起洪邁,又忍不住把《容齋隨筆》找來讀一遍(這個毛病不知道應該不應該改,不論正在閱讀什么,只要無意間聽到喜歡讀書的人提及了某本書,就忍不住要找來讀一讀。)讀至半路,隨手記下了一些感慨,還是分享在這里。
關(guān)于洪邁,我不過多廢話,喜歡的請去自行了解。洪邁家族可算是史上足以讓人瞠目結(jié)舌的家族,不是因為奇聞異事,而是因為這個家族的文化修養(yǎng)。
我只是想通過我閱讀《容齋隨筆》時候的一些個人感觸,來表達我對洪邁的敬意。在閱讀的過程里認識一個人,很多時候比在現(xiàn)實里認識一個人更靠譜。
P s:以下墨綠色字體為原文,閱讀感觸以正常字體顯示。
徐凝云:“三條九陌花時節(jié),萬馬千車看牡丹。”又云:“何人不愛牡丹花,占斷城中好物華?!比粍t元、白未嘗無詩,唐人未嘗不重此花也。
從徐凝這幾句詩來看,蘇軾對徐凝的評價未免有點過了。
世俗多言李太白在當涂采石,因醉泛舟于江,見月影俯而取之,遂溺死,故其地有捉月臺。予按李陽冰作太白《草堂集序》云:“陽冰試弦歌于當涂,公疾亟,草稿萬卷,手集未修,枕上授簡,俾為序?!庇?strong>李華作《太白墓志》,亦云:“賦《臨終歌》而卒。”乃知俗傳良不足信,蓋與謂杜子美因食白酒牛炙而死者同也。
李白去世的762年到洪邁去世的1202年,中間距離是440年。440年的歷史,也不算短,但比起此時此刻距離李白1260年的歷史來說,還是短了很多。
洪邁在文中已經(jīng)表達得很清楚,在洪邁生活的時代,民間關(guān)于李白捉月而死的傳聞就已經(jīng)存在很久了。只是,洪邁也沒有考證這個傳聞到底什么時候開始的。他只是通過肯定和認同李陽冰和李華留存的對李白的記述而否定了這個“李白捉月而死”的無稽之談。
捎帶著,洪邁也否定了關(guān)于杜甫“飽食而死”的無稽之談。
想來,因為李白杜甫的名氣太大了,正所謂“樹大招風”,將一些俗人喜聞樂見的八卦傳聞附會在這兩人身上,就讓這些茶余飯后的閑談顯得更有“料兒”,也因此更加容易擴散和傳播。以至于,一直傳播到如今,還依然有太多人對李白和杜甫的“捉月而死”“飽食而死”津津樂道。
這種操作手法,正在被如今的很多文化騙子重復利用。
惟賢知賢,宜后人之莫及也。
洪邁這個觀點,可謂石破天驚一語中的歷久彌新。這也剛好應了俗話“龍找龍,蝦找蝦;狼狽為奸,蛇鼠一窩;烏龜配王八,瘸驢拉破磨?!?o:p>
放眼此時此刻的現(xiàn)實,洪邁這個發(fā)自800年前的洞見,依然還是洞見,一針見血一劍封喉。
是二說者,皆不善觀人者也。夫以韓信敵陳余,猶以猛虎當羊豕爾。信與漢王語,請北舉燕、趙,正使井陘不得進,必有他奇策矣。其與廣武君言曰:“向使成安君聽子計,仆亦禽矣。”蓋謙以求言之詞也。方孫權(quán)問計于周瑜,瑜已言操冒行四患,將軍禽之宜在今日。劉備見瑜,恨其兵少。瑜曰:“此自足用,豫州但觀瑜破之。”正使無火攻之說,其必有以制勝矣。不然,何以為信、瑜?
非常贊同洪邁針就這兩場戰(zhàn)爭對韓信、周瑜進行的由點到面的分析與評價。那些認為韓信和周瑜在這兩場戰(zhàn)爭中僅僅是借助了他人的策略和天時才得以取勝的人,一是根本不了解韓信和周瑜的能力,二是自身不具備運籌帷幄的能力。
當然了,這里面或許還摻雜著對韓信、周瑜的嫉妒成分。因為嫉妒,才會以“他人之力”刻意淡化韓信、周瑜之力吧?
蘇子由《南窗》詩云:“京城三日雪,雪盡泥方深。閉門謝還往,不聞車馬音。西齋書帙亂,南窗朝日升。展轉(zhuǎn)守床榻,欲起復不能。開戶失瓊玉,滿階松竹陰。故人遠方來,疑我何苦心。疏拙自當爾,有酒聊共斟?!贝似渖倌陼r所作也。東坡好書之,以為人間當有數(shù)百本,蓋閑淡簡遠得味外之味云。
蘇轍,可以看做是被父親和哥哥頭頂光環(huán)淹沒的天才人物典型。好在,炮制“唐宋八大家”這個IP的人物比較有眼光,并沒有因為蘇洵和蘇軾的當選,而埋沒蘇轍。當然,蘇轍是靠自己的實力當選,而不是借父親和哥哥的光。
就拿這首詩來說,蘇轍的才華也早在年輕時代就已經(jīng)充分顯露出來。
“文章一小伎,于道未為尊?!彪m杜子美有激而云,然要為失言,不可以訓。文章豈小事哉!《易·賁》之彖言:“剛?cè)峤诲e,天文也;文明以止,人文也。觀乎天文,以察時變;觀乎人文,以化成天下?!?/span>
洪邁對杜甫論“文章”這一點的看法,給我三點啟示:
第一,不迷信權(quán)威,要有自己的見解和觀點。
第二,看問題盡可能要全面,不拘泥于一時一刻一人一事一字一句,而是要大處著眼,細處通透。
第三,不妄下斷言,須知一己之見與真理之間有著太過遙遠的距離。
毛澤東非常喜歡洪邁的《容齋隨筆》,恐怕也是因為洪邁的思維方式和思想深度確實值得學習吧。
“爾俸爾祿,民膏民脂,下民易虐,上天難欺。”太宗皇帝書此以賜郡國,立于廳事之南,謂之《戒石銘》。
宋太宗趙光義能以此十六字為“戒石銘”,思想境界可見一斑!在我看來,這也正是他倡導“開卷有益”的實際收獲之一。
一個喜歡讀書和思考的帝王,并且還可以做到設(shè)身處地的為老百姓著想,為老百姓做實事,這樣的帝王難能可貴。毫無疑問,也只有這樣的帝王才能夠真正為老百姓“雪中送炭”,而不是給老百姓“雪上加霜”“傷口上撒鹽”。
在這個俗爛的人世,讀一讀歷史,多少也會給自己帶來一點寬慰。畢竟,歷史上曾經(jīng)有過讓老百姓心里一暖的時刻。
冠雖敝必加于首,履雖新必貫于足。
黃生這句話說得確實深刻入理,只不過以此來證明湯、武與桀、紂之間的“道德”對錯,還是缺乏足夠的說服力,這恐怕也是這個“公案”很難有定論的重要原因之一。
從另外一個角度來品味這句話,說得不過是“寧為雞首不為牛后”“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道理。擴展一點來講,還可以聯(lián)想到“龍找龍,蟲找蟲”“跟著圣人去講道,追著老鼠去打洞”等象征意義。
再者,還可以聯(lián)想到“找準自己的位置”“在其位謀其政”等職場官場的觀念。
《老子》“出生入死”章云:“出生入死。生之徒十有三,死之徒十有三,人之生,動之死地十有三,夫何故?以其生生之厚?!?strong>王弼注曰:“十有三,猶云十分有三分取其生道,全生之極,十分有三耳;取死之道,全死之極,十分亦有三耳。而民生生之厚,更之無生之地焉。”其說甚淺,且不解釋后一節(jié)。惟蘇子由以謂“生死之道,以十言之,三者各居其三矣。豈非生死之道九,而不生不死之道一而已乎?《老子》言其九不言其一,使人自得之,以寄無思無為之妙”。其論可謂盡矣。
蘇轍有知,自當引洪邁為知己。
在這段話里,洪邁借助對《老子》“出生入死”一章的體悟,特別推崇蘇轍對這一章的解析,稱“其論可謂盡矣”。意思是蘇轍把老子這段話解釋到家了,再也沒什么好說的。一個“盡”字,不僅僅是“詳盡”,而是“恰切”到了“極處”“盡頭”。
王弼作為注解老子《道德經(jīng)》的大師級人物,洪邁并不因此迷信權(quán)威,這一點值得每一個喜歡讀書思考的人奉為楷模。
若乃殺吳廣,誅故人,寡恩忘舊,無帝王之度,此其所以敗也。
洪邁從根本上評判了陳勝之所以敗亡的原因——無情無義無格局。
追逐帝王霸業(yè)也好,經(jīng)營創(chuàng)業(yè)也好,只要一個人無情無義,又沒有格局,都不可能成功。
2022年11月17日
聯(lián)系客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