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朱婷
編輯/斯問
進入2020，第一批90后已經(jīng)邁入了30歲，第一批95后也逐漸離開校園，接受了社會的洗禮。
這些機靈的年輕人，已經(jīng)證明其在消費熱點中的大膽和激進。從炒鞋、炒手辦、炒盲盒到炒裙，年輕人 “炒”出了幾百億的大生意。
全民炒鞋受到央視關注；西安不倒翁火遍全網(wǎng)，李子柒征服國外受眾，漢服作為標志成為了文化輸出的新載體；盲盒經(jīng)濟更是帶動了全社會各個年齡段新消費的風潮。
造風的背面，95后的“天之驕子”們并不知道，自己已經(jīng)成為了騙子眼中的肥肉，是他們眼中，同老年人并列的高危群體。
“因為95后在面對詐騙的時候，更加不聽勸阻?！?/span>
中國警察網(wǎng)近日發(fā)布調(diào)研數(shù)據(jù)顯示，受騙者中超過半數(shù)為95后，金額往往由少及多，等意識到被騙，損失已難以追回。
公益安全教育活動的志愿者周晨晨，走訪全國100多所高校，交流過的5000多個95后中，有70%都表示自己遇到過騙子。
大概每個年輕人都有兩副面孔，上一秒還在創(chuàng)造風口，下一秒就被騙子盯上。
你或許也想知道，這群機靈的95后為什么會被騙？騙子又是如何下手的？
這里有被騙的年輕人、辦案的民警、志愿者，和他們的故事。
“無中生友”的95后
袁莉98年
為了挽回1299，我又轉(zhuǎn)給騙子2598
“當時就是想著試試看，萬一呢。”
98年的袁莉并沒有意識到是場騙局，回想起當時在兼職中的打款行為，她表示只是抱著嘗試一下的想法。
正是這樣的冒險欲望，讓部分95后開始被互聯(lián)網(wǎng)詐騙盯上。
他們從小經(jīng)受網(wǎng)絡環(huán)境的浸泡，但虛虛實實的消息，極易讓涉世不深的年輕人迷了眼。面對物質(zhì)消費、戀愛花銷以及就業(yè)壓力等真實問題，他們許下的心愿，是一夜暴富。
袁莉大三那年，隨著課業(yè)減少，就開始找尋一些互聯(lián)網(wǎng)兼職。她先從58同城的招聘網(wǎng)站上去找兼職信息，“空閑手機接單1單結(jié)107”、“招兼職網(wǎng)咯營銷日算”，兼職招聘頁面上惹眼的信息，刺激著她的神經(jīng)。
崗位需求里描述的很清晰，年齡18—25歲，打字速度（40字/分鐘以上），每天閑暇2-5小時，有無經(jīng)驗都可，學習能力強。
“下面都會有具體的公司名稱、地址，包括批準單位、合資單位的信息?！闭沁@些企業(yè)描述，以及平臺在名氣上的背書，袁莉?qū)@種兼職深信不疑，“覺得虛假信息會受到管理吧，何況平臺發(fā)布前都會進行審核?！?/span>
和信息里的電話取得聯(lián)系后，袁莉加上了對接人的微信并進群，“但是微信群不怎么說話，群里沒有備注，大家的具體指令，都在YY語音群?！?/span>
具體操作就是按照對方給的鏈接，用自己的電商賬戶去下單商品，刷單成功后連本金帶傭金一起返還，每單傭金10%。
按照之前說好的日結(jié)200-500元，算下來一個月最高能拿到1萬5的報酬。并不需要繳納押金，讓袁莉覺得這事能成。
第一單買的是100元的運動鞋，模仿的品牌款式但做工粗糙。成本不高，袁莉操作后按照約定得到了110元的返還。“第二個購買鏈接就是一雙1299元的AJ了，嘗到了第一次的甜頭后，就沒有猶豫。但是我付完之后，語音里說，剛剛說的是要連付三單才進行返還?！?/span>
這相當于一個月的生活費了，袁莉也有過短暫的糾結(jié)，但是不繼續(xù)，之前的1299就白花了。直到刷完卻被以超時等理由要求重新連刷3單時，“差不多知道是被騙了，錢已經(jīng)要不回來了，微信上沒有聊天記錄，當天就被拉黑了?！?/span>
像這樣因為前期產(chǎn)生了沉沒成本，而不甘心及時止損的案例，極其容易發(fā)生在沒有獨立經(jīng)濟能力的95后身上，面對財務上的風險，缺乏冷靜的判斷。新鄭市反欺詐中心的辦案民警表示，“網(wǎng)貸、兼職、培訓這三類，都是學生群體最容易遇到和上當?shù)摹！?/span>
相比兼職，網(wǎng)貸詐騙的案例，來得更加兇猛。
張陽97年
借錢討女朋友開心，2千塊滾到了30萬
鄭州的張陽跟女朋友有過一段一起合租的日子，“大大小小的節(jié)日都會給女朋友買禮物，有的時候是口紅，有的時候是sk-ll的神仙水，也送過她一雙情人節(jié)限定款AJ?！币婚_始張陽也很享受能夠滿足女朋友愿望的感覺，“她基本都會發(fā)朋友圈，會曬禮物也會炫耀我?！?/span>
但是時間不長，他承擔不起兩個人無節(jié)制的物質(zhì)欲望?！爱敃r學長說可以跟他的朋友借錢，他做擔保簽合同，熟人比較寬松?！眲傞_始張陽借了兩千，想著下個月有了生活費就能周轉(zhuǎn)還款。
“借的錢還沒還上，他問我還需不需要用錢，可以再借我四千，之前沒還的可以到時候一起只還四千?！甭犉饋硎丘W餅，但擔保人是自己的學長，張陽接受了這筆“小便宜”。但是很快，“再借八千一共還八千”的誘惑也來了。
“最后才知道，是網(wǎng)上平臺的套貸加高利貸，疊加滾到最后，讓我還款30萬。”按照簽訂周期為12個月的合同，張陽債臺高筑。但他沒有選擇報警，而是先向家里尋求幫助。
對于合同的具體情況，張陽不愿過多回憶，“很慶幸家人能夠為我填上這個窟窿，也很后悔因為虛榮心走到這一步?！迸笥炎詈蟾质至耍瑥堦柸缃窨吹讲簧倬W(wǎng)貸自殺的新聞，都會感到愧疚和后悔。
“高利貸是違法的，但網(wǎng)貸平臺會把合同上的利息，控制在允許范圍內(nèi)，然后提高手續(xù)費、工本費等費用讓合同具備效力?！狈丛p騙公益宣傳的志愿者周晨晨曾走訪過全國100家高校，他明顯感受到，網(wǎng)貸受騙的學生群體占到相當大的比重。
其中還有不少家庭無力償還的，因此抑郁、患病，甚至結(jié)束了生命?！暗?5后明顯不愿意承認自己受騙，也很難開口講述自己的經(jīng)歷，通常講座后留下來找我的時候，開口第一句話都是‘我有一個朋友’?！?/span>
騙子這樣套路95后
除了更靠近網(wǎng)絡環(huán)境，95后相比90后有更加鮮明的個性。
就像是每一代人年輕時，都曾有過自己是“天之驕子”的幻覺，95后們認為，自己相比父輩，受過高等教育永遠不會被騙，甚至看到身邊都沒有控訴受騙的同學，就容易產(chǎn)生“幸運者偏差”。
“騙子利用的也是這樣的心理?！睆氖路丛p宣傳工作的民警表示，不少騙子的手段和邏輯，其實就是在打心態(tài)戰(zhàn)。
大家應該經(jīng)常收到“XXX最近比較困難，先借錢待渡過難關后加倍還錢”的垃圾短信，套用名人的信息問你借錢，這種大家覺得一眼就能看破的低劣話術，實際是騙子們有意為之。
“這其實是人群篩選的一種手段，騙子們并不需要100個收到短信的人全都相信，只要有兩個人上當，就足夠了。”周晨晨介紹，接下來騙子要做的，就是“服務”好這兩位目標客戶。
這是騙子的套路方式之一，廣撒網(wǎng)。只要試探的樣本足夠大，總會遇到撞上來受騙的人。
而專門瞄準年輕人的騙局，還會出現(xiàn)在抖音快手等年輕人聚集的社交、視頻平臺。在私聊中以“想跟小姐姐/小哥哥交個朋友呀”為由，結(jié)交微信好友。
「電商在線」記者就在社交網(wǎng)絡上被加過好友，并針對其中的一位進行了回復。一開始對方澄清不是微商，同時否認自己是在朋友圈做轉(zhuǎn)賬活動的假號。加上好友后，還先發(fā)了語音信息增強真人溝通的感受，建立一對一聊天的好友關系。
但不難發(fā)現(xiàn)，抖音名稱和微信名稱并不相符。微信頭像與抖音上發(fā)布過的小視頻也并非同一人，甚至連自己的微信號是否加上了好友，對方都無法馬上確認。
不過很快，對方就以現(xiàn)在有事為由，暫時擱置。一兩天后開始在朋友圈發(fā)布活動：不管你是誰，只要轉(zhuǎn)賬有意義的數(shù)字，就會直接返十倍回去。
這是騙子的另一個套路，販賣焦慮。
但當鋪天蓋地的截圖開始出現(xiàn)在這名“好友”的朋友圈，立馬有消除質(zhì)疑的對話，還出現(xiàn)了：
“你的賬戶轉(zhuǎn)不過去?！?/span>
“那你轉(zhuǎn)到這個二維碼吧?！?/span>
明顯已經(jīng)因為舉報過多，被微信進行了賬戶凍結(jié)，但這也證明，有人真的掉入了陷阱。如果像記者一樣，明確回復“果然是個騙錢的”，對方便會毫不猶豫地撕破臉，謾罵后刪除好友。
對于他們來說，這可是“上班時間”，本著時間就是金錢的原則，碰到不好騙的就會快速跳過?！八麄兊臉I(yè)務壓力，可比大部分上班族大多了?！敝艹砍勘硎?，在他和騙子們打交道的過程中，也遇到過不少這樣的情況。
技術和警察擋不住“暴富”幻想
除了擺脫拮據(jù)的需求，更多95后則被絆倒在“天真”上。
當一雙AJ被炒出五環(huán)外半平米的價格，盲盒開始溢價40倍，年輕人膨脹的物質(zhì)欲望，遠遠甩開了自己實際的經(jīng)濟水準。
在剛剛過去不久的元旦，朋友圈里最常見的新年愿望，不是事業(yè)有成，不是闔家團圓，不是身體健康，而是實現(xiàn)暴富。
“剛剛畢業(yè)工資很低，房租很高，衣服鞋子化妝品都不便宜，想想以后還要買車買房成家養(yǎng)孩子，說實話也想不到什么好的辦法，只有期待暴富了?！?7年的苑苑直言，暴富已經(jīng)成了年輕人的口頭禪。
這個愿望也加大了互聯(lián)網(wǎng)騙局的誘惑性。
其實不少詐騙手段在日常也有類似的境況，不少學生此前都參與過紅包群，幾十人的聊天群里，每次搶紅包的手氣王需要接著發(fā)下去。但其實作弊程序早已指定誰是手氣王，也有虛假的機器人群，里面只有受害者是真實用戶。隨著微信平臺的技術升級和治理，才逐步受到了一定管控。
但現(xiàn)實是，年輕的參與者前赴后繼，因為大家都覺得好運會降臨在自己身上。
也有不少利用情感產(chǎn)生的網(wǎng)絡騙局，在微博、抖音等平臺通過和用戶私信建立聯(lián)系，轉(zhuǎn)而互加微信聊天，讓年輕人以為屏幕后面就是頭像上高顏值的小哥哥小姐姐。而后朋友圈會遇到“轉(zhuǎn)給我999，回復1314轉(zhuǎn)賬”的活動，或是“感謝粉絲支持，支付1000元，寄出蘋果X”等天上掉下的餡餅。
在廣撒網(wǎng)和販賣焦慮的套路下，他們總能找到受騙的對象，真正的受騙人則在事后表示，“當時就是想試試看，萬一呢。”
面對這樣的暴富幻想，辦案民警和技術人員都挺無奈。
微信會對可疑或多次被投訴的賬戶進行凍結(jié)，支付寶也曾升級提醒頁面，彈窗警示交易風險。甚至升級延時到賬，只要遭遇詐騙選擇延時到賬，發(fā)現(xiàn)后及時報警就能凍結(jié)交易，在民警的止付指令下原路退回。
“我們甚至對于明確判定詐騙的賬戶，會阻止用戶的操作。”支付寶的工作人員表示，盡管在技術手段上如此嚴防死守，也還是有用戶會切換到其他平臺上完成受騙鏈路。
“再牛逼的技術，也沒有辦法從手機里伸出一只手來阻擋被騙?！边@是周晨晨的真實感受，也是辦案民警的心聲。
“現(xiàn)在騙子都會一定的反偵查，他們會去摸清警察的勸阻模式，在詐騙過程中對你進行洗腦?！泵窬谘胍暽鐣c法頻道的節(jié)目中表示，道理很簡單：只有假警察，才會千方百計讓你把錢轉(zhuǎn)出去。
尤其是95后等群體，面對信息不對等的時候，很少會主動咨詢，更不會先一步尋求警方的幫助，但在報案后會對警方不抱期望，甚至十分失望。
他們會像故事里站在教堂祈禱的神父一樣，面對上漲的洪水，無視救生員，拒絕救援快艇，甚至耽誤了最后的救援飛機，只一心想著“上帝會來救我的。”殊不知關鍵時刻前來救你的“上帝”模樣有很多種，只是神父們選擇了拒絕，而救生員、快艇、警示和勸阻也是其中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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