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愛玲(1920—1995),中國現(xiàn)代女作家,原名張煐,祖籍河北豐潤,生于上海,1955年赴美定居
《半生緣》先前給筆者的印象,是和《金粉世家》《京華春夢》一類乃至同一個模子制作出來的電視劇,或者就是三線油膩中老年男歌手的沒有火過的一首流行歌的歌名。作為伴隨著改革開放成長起來的農(nóng)村男孩子,怎么可能對這種民國背景的哭哭啼啼的家庭言情題材電視劇感興趣——《上海灘》除外,因為里面有打打殺殺。
等到成年后讀張愛玲原著小說《半生緣》,這個印象一下就被刷新了:一開始就是上海工廠里的青年工程師和辦公室女文員的現(xiàn)代曖昧故事,這和我這代人在21世紀初的北漂故事一下就同步了。從這個角度,我們至少可以看到,張愛玲的小說涉及人,涉及歲月和生活,而不僅僅只是言情二字。
由張愛玲小說改編的影視作品
2007年李安導演的《色·戒》又讓張愛玲大火了一把,筆者也是之后才看的張愛玲的短篇小說《色,戒》。小說故事直指人性,讓人性中感性的力量,準確地說是女性的無意識的力量一秒瓦解了人類百年的機關算盡。這篇小說在筆者這里證明了張愛玲是一個嚴肅又現(xiàn)代的作家。
在中國現(xiàn)代小說史上,更完全的對張愛玲的證明,是華裔文學評論家夏志清完成的。這份證明同時也是一項重大發(fā)現(xiàn)。如果沒有夏志清上世紀60年代在美國所做的中國現(xiàn)代小說研究的發(fā)現(xiàn),張愛玲極有可能沒有今天這么火,她的名字或許和很多鴛鴦蝴蝶派作家一樣,慢慢消逝在不到百年的文學歷史短河中了。
作為張愛玲的同齡人,時年四十多歲的夏志清稱同在美國的張愛玲,是“今日中國最優(yōu)秀最重要的作家”,“《秧歌》在中國小說史上已經(jīng)是本不朽之作”。
華裔文學評論家夏志清,在代表作《中國現(xiàn)代小說史》中,盛贊張愛玲是“今日中國最優(yōu)秀最重要的作家”
可惜的是,長篇小說《秧歌》至今無法擁有簡體版,這部取材新中國成立后農(nóng)村群眾生活的小說,相較張愛玲早期描寫城市富宦人家生活的作品,可謂跨度驚人。這部小說如果能普及,一定能成為平衡《金鎖記》《半生緣》這樣極具言情嫌疑作品的一顆大秤砣,扭轉(zhuǎn)我們這些對張愛玲淺嘗輒止、不求甚解的平庸粉絲的內(nèi)心及印象天平。
今天,擁有煊赫家世、爭議戀情和不羈的人生行蹤的張愛玲,光是關于她的傳記圖書就有數(shù)不清的版本。和魯迅一樣,張愛玲已然成為中國現(xiàn)代文學研究的最低門檻,同時又是評判最高級研究的準繩。
但可以確定的是,張愛玲本人從來不抱這樣的形而上野心,證據(jù)就是,她晚年否定了自己不少作品,稱那些只是一個走投無路的沒落文人的應景之作,其中就包括政治不正確的《秧歌》;自爆情史的《小團圓》,生前躊躇不出版想要銷毀,只是基于一個女人的人生考慮,無關文學。
總而言之,既然曹雪芹都沒有超越托爾斯泰成為世界文學史上的頭號大師,張愛玲也從不浪費心思在這上面。
1937年,華東包括上海為日軍陷落,17歲的張愛玲中學畢業(yè),她所生活的上海租界為西方國家袒護,彼時日本沒有對英美等國開戰(zhàn),日軍止步于租界外,租界成為中國對日戰(zhàn)爭中的“孤島”。
1938年張愛玲考取了倫敦大學,但歐洲籠罩在對德戰(zhàn)爭即將爆發(fā)的陰影下,此番留學被校方折中安排到同是英國高等教育系統(tǒng)的香港大學。1938年廣東沿海也被日軍占據(jù),香港作為英國,同樣成為“孤島”。
上海和香港的“孤島時期”在1941年日軍偷襲珍珠港后結(jié)束,日本和英美撕破了臉皮,很快拿下了上海租界和香港,在趕走西方殖民者實現(xiàn)“大東亞共榮”的道路上前進了“勝利”的一大步——也吹響了自身亡命的號角。
香港大學的英國教師不是戰(zhàn)死就是被關,張愛玲中斷了學業(yè),回到上海。此時的上海,租界不存在了,和所有日占區(qū)一樣,成了汪精衛(wèi)政府“和平運動”下的“新中國”。
她開始寫小說,一批以當時戰(zhàn)爭局勢為背景的小說,如《傾城之戀》《封鎖》的刊登,使她迅速成名。張愛玲的寫作角度非常獨特,雖然以時事為背景,描寫的卻是無關時事的男女之情,但不是簡單的花前月下,或靡靡之音,讀來讓人提心吊膽,甚至大傷腦筋,有如設身處地在一場暗昧不明的男女感情中,其關系、過程和變化委實比戰(zhàn)爭還要倏忽千變、驚心動魄。
其余如《金鎖記》《沉香屑第一爐香》《沉香屑第二爐香》《紅玫瑰與白玫瑰》《琉璃瓦》《茉莉香片》等基于家族遺事描寫的小說,都寫于短短的三年多日據(jù)時期。這是張愛玲一生創(chuàng)作的井噴期。
并不是如張愛玲自己所說“出名要趁早”,而是日據(jù)時期,文學創(chuàng)作成了臨時真空,過去的民族救亡的左翼文學被作為“抗日”思想嚴禁了,一般留在淪陷區(qū)的文人又恥于用風花雪月粉飾太平,只有張愛玲這一位二十出頭的小女子,寫點事關風月,但又不耽于風月,有點像過去一貫暢銷的鴛鴦蝴蝶派小說,又對人生、社會和時代有更多觀照的知性文字,就像號準了這短短三年的脈,于是迅速走紅。
要走紅,首先是時代允許你走紅。張愛玲的知性,又使她與時代保持了距離,而沒有成為“漢奸文人”,畢竟第一本小說集《傳奇》和作為文學明星談話錄的散文集《流言》,最終還是要靠來自本埠乃至蘇州、南京的廣大讀者認可。否則,《傾城之戀》或許就不叫“傾城之戀”,而叫“光復之戀”?而《流言》則變成《感恩》之類了。
張愛玲中斷香港學業(yè)回上海后,面臨的第一件事是謀生。“出名要趁早”是對這一處境的注腳,意思是“女人自立要趁早”。
1920年是猴年,張愛玲出生于上海租界的前清遺老遺少家庭。家里的房子,都是祖上在滿清傾覆時,提前在租界這種“國際安全地帶”所作的財產(chǎn)保存。這樣的家族,包括張愛玲家、張愛玲的母系黃家、張愛玲的奶奶李家,各家子女又分成大房、二房等等,小家眾多,親戚密布,自成生態(tài)。
以張愛玲的父親張志沂為例,家中所有生活開銷來源于多余的房產(chǎn)出租和祖上的遺產(chǎn)投資。經(jīng)商不是這些遺少的強項,只能加速祖產(chǎn)的流失。張志沂雖然從小接受的是良好的中西方教育,但家庭經(jīng)濟仍然陷入只出無入的險境。
張愛玲出生后,父親終于通過本家親戚找到工作,地點在天津,屬于北洋政府系統(tǒng)。于是全家移居天津,彼時張愛玲兩歲,弟弟張子靜才一歲。
張志沂比較得意,開始放肆地抽鴉片,在外包養(yǎng)女人,這就是張愛玲作品中總是提到的“養(yǎng)小公館”。接受西方價值觀念長大的母親黃素瓊當然無法接受這種行為,就連張愛玲的姑姑張茂淵也看不下去,于是姑嫂二人相約離家出走,到歐洲留學,學習西方藝術(shù)。所需費用,來自黃素瓊從娘家?guī)С鰜淼膴y奩,和張茂淵在張家繼承的遺產(chǎn)。而學習西方藝術(shù),顯然也不是為生計做準備。
張愛玲的父母自上海遷居天津初期攝于英租界住處的花園。左二是她父親張志沂,右一是她姑姑張茂淵,右二是她母親黃逸梵
兩女一去多年,導致童年的張愛玲對母親沒有什么印象。等到張愛玲都8歲了,父親決定痛改前非,戒掉了鴉片,請求妻子回國。為此,張家又搬回了上海。
一家團聚之后,卻發(fā)現(xiàn)婚姻的裂痕已積累到咫尺天涯那么深。在子女教育方面,父母的意見就南轅北轍。父母很快離了婚,母親和姑姑搬出去租房,住進新式公寓,不再有傭人,但母親愿意出學費,讓張愛玲進西式學堂。她乳名張瑛,愛玲這個名字是入學時由英文名Eileen音譯的。
而張志沂飽讀詩書,住老豪宅,家里有傭人、汽車和司機,將兒子張子靜留在家里請先生教四書五經(jīng),這比上西式學堂便宜。
張愛玲住校讀書,周末由司機接回父親家。父親新娶了妻子,雙雙吸食鴉片。這是張愛玲的青春期,是1930年代的十里洋場。
很快,家里聽見了不遠處租界外的槍炮聲, 八·一三事變爆發(fā)了。
初出茅廬,少年老成
張愛玲迎來了青春期的至暗時刻。一天,她想去母親和姑姑的公寓,后母不在,就只跟父親打了一聲招呼,說去母親那邊炮聲要小一些。
等她第二天回來,后母找茬,說她不打招呼就外出,還在外過夜,不僅言語凌辱,還動手打了她。張愛玲已經(jīng)長得很高了,而且從小就胖乎乎的,她還擊了眼前這個女人,于是,租界內(nèi)張家的火藥桶也爆炸了。
連老實內(nèi)向的弟弟,也認為姐姐張愛玲夜不歸宿敗壞了門風。張志沂向著自己的女人,將張愛玲關了起來。從秋天到冬天,日軍完全占領了租界外的上海,并在南京進行了大屠殺。禁閉中的張愛玲患上了瘧疾,父親也不送醫(yī),原本多肉的她從此一生瘦削。
她從家里逃到母親和姑姑那里,再也沒回過父親那個家。母親教連蘋果都不會削的她從零開始學習獨立生活,好為出洋留學做準備,并支付三年的留學費用。所以,等她從香港返回上海,既不再有得到父親資助的可能,她還決定賺錢償還母親支付的學費。
張愛玲所說的“出名要趁早”,可以說是她對自己的悲劇家庭背景的自黑,另一方面又反映了她對物質(zhì)生活的無比現(xiàn)實,西方教育背景下的“吃飯哲學”,已經(jīng)裹挾了那個時代所有淪為平民的貴族。
然而,即便是火速躥紅,張愛玲也沒有成為上海灘“小時代”的郭敬明,因為戰(zhàn)爭分割了中國,分割了世界,不要說全球化市場,連全國市場都沒有。張愛玲將《傾城之戀》改編成舞臺劇本,在上海演出的成功,才讓她過上稍微精致的生活。即便這樣,她還想和老同學創(chuàng)業(yè),開辦私人訂制服裝工作室。
過上獨立又自由的西式生活的張愛玲,終于可以從一個沒落貴族家庭精神幸存者的視角,去審視那仍在眼前晃動的大家族里精神亡魂們的哀怨和愛恨。她掃除時代變局的坍塌物,為自己也為更多沉默沉淪的人,拂拭出那條來時的路。
在生活上張愛玲是沉默的,因為她早已深深懂得世間的殘酷,她熟諳殘酷的世間法:動蕩的人間世界,本質(zhì)是一張被權(quán)力和金錢所控制的巨網(wǎng),人不過是網(wǎng)中掙扎的可憐角色,被文明包裝起來的為欲望所驅(qū)使的兩腳羊或魑魅魍魎,世界淪為動物園,大小動物只不過有的吃肉,有的吃素,各取所需,又各有不甘。
張愛玲現(xiàn)實,但卻有一眼看穿游戲規(guī)則的天分。一般來講,想要混出頭來,必須接近時代的新貴。那么,誰是日據(jù)時期上海灘的新貴呢?必然是政軍兩界,汪精衛(wèi)手下的人,周佛海手下的人,以及日軍將領。
張愛玲閉門索居,概不見客。寫作風格一味蒼涼,蒼涼中又包含著自始至終的扭曲,她不相信革命和解放的理論和方案,也不相信兩性和諧,等到胡蘭成憑著幾乎荒誕迷狂的短篇小說《封鎖》找到她的時候,發(fā)現(xiàn)她盡管寫盡男女之事,卻還未談過戀愛,“幼稚可憐相,待說她是個女學生,又連女學生的成熟亦沒有?!?nbsp;
由張愛玲小說改編的影視作品
家道中落,對人世人心唱挽歌
張愛玲自小愛讀書,8歲就讀過多遍《西游記》,功課也不錯,中學就能寫英文文章并投稿獲獎,并以遠東區(qū)第一的成績考取倫敦大學。
與其說這是張愛玲的少年天才,不如說這是她的家學。本文無意津津樂道張愛玲的煊赫家世,特別是她的曾外祖父李鴻章。李鴻章也好,爺爺張佩綸也罷,靠的都是讀書成為滿清貴族。
到張愛玲的時代,民主了共和了,文人能做什么呢?“文人能夠救濟自己,免得等人來救濟,豈不是很好的事么?”張愛玲如此笑談自己的寫作初衷,透露出的是文人邊緣化、原子化的戚惶。
反正沒落早已不是一兩天的事了,也不是自己一個人的事,而是幾代人的事了,所以只能接受。再有新的陷落怕什么呢?即便是要逃難,你也得是新時代的顯貴——“我們的經(jīng)濟力量夠不上逃難。因為逃難不是一時的事,卻是要久久耽擱在無事可做的地方。”
只能接受,只能放棄,只能從自己最深知的材料中,用筆再現(xiàn)男男女女的矛盾掙扎和顛倒迷亂。除了有一定底線的“吃飯哲學”的考慮,張愛玲并沒有把寫作看成是新時代的力爭上游的功名“光復”,相反,走向文壇更多是她在書寫中找到自我認同的順水推舟,寫作更值得依托的是提供了讓她走進自我內(nèi)心的方式。
這不是千年文教帝國獨特的崩散奇觀,實際上張愛玲的成長和寫作歷程,和西方女性在十九世紀開始選擇作家的方式立身相似。她們的共同點是,作為女性喪失了“家”這個由男性主導的場所,從此怎么在這世上立足?張愛玲為新時代的女性“依附”感到失望與悲哀——她們在共和體制下不再有資格靠近官本位的男性權(quán)力新貴,轉(zhuǎn)而縈繞在那些黃頭發(fā)白皮膚的海上來的浪蕩子身邊。
這是張愛玲一貫嘲諷的細膩工筆,用在《沉香屑——第一爐香》等作品中,刻畫出她最深知的人生素材。即便對母親,張愛玲也留下種種懷疑和絲絲悲哀。母女關系并不親切,她急于跟母親都撇清關系,第一步先還學費。
她雖然對胡蘭成的學問抱著崇拜,破例為他打開了家門,但不相信這個汪政府宣傳部次長的愛,連自己的爺爺張佩綸和奶奶李菊藕“花園偕隱,詩酒風流”她都要解構(gòu),又怎么會對胡蘭成那手寫婚書上的“歲月靜好,現(xiàn)世安穩(wěn)”上心呢?
當然她接受胡蘭成提供的金錢資助,她把錢換成了兩根金條,一俟戰(zhàn)后母女團聚,她便用它們還學費。母親很傷心,并沒有接受。后來胡蘭成流亡,這兩根金條作為感情的了斷,回到了窮途末路的漢奸手中。
張愛玲與胡蘭成的愛情故事,是文壇的熱門八卦
張愛玲是悲觀的,“時代是倉促的,已經(jīng)在破壞中,還有更大的破壞要來”。上海光復后她的日子開始難過,但還不是太難過。1948—1949年她的創(chuàng)作呈真空狀態(tài),1952年敗走上海,1955年敗走香港,到美國時35歲,看起來還有尚好的前途。
去國之后,她一邊吃老本,將《金鎖記》改寫成《怨女》,《十八春》改成《半生緣》,60年代為香港好友宋淇的家庭言情電影編劇,一邊又在美國新聞處翻譯過海明威、愛默生的作品,還迎合外部視角寫了《秧歌》和《赤地之戀》,但在境外敵對勢力眼里,爆的料明顯又不夠苦大仇深。畢竟張愛玲不會投機到用主義反對主義,她坦言,左翼不過是世界性思潮,追求人人有飯吃的大同世界有什么不對?女性一旦大局大度起來,真的是“因為懂得,所以慈悲”。
這樣的態(tài)度當然是不討好的,就如同在上海,她卻說:“國家主義是二十世紀普遍的宗教。國家主義是一個進程,漢唐時已經(jīng)經(jīng)歷過。但是沒用,因為經(jīng)歷過不代表現(xiàn)在打得過別人?!?/p>
張愛玲仿佛徹底被舊大陸上的人們遺忘了。她在美國用英文翻譯鐘愛的《海上花列傳》,英文寫作的《秧歌》《怨女》,都沒有像以前的賽金花那樣進入西方文壇的視野。
她只短暫地在哈佛大學克里夫女子學院做過駐校作家,默默無名,沒有人知道這個來了又走了的亞洲女子是誰。
她是一個作家,更像一個手藝人,無法頂著中國學者的學問、權(quán)威和名聲在美國取得社會地位。她甚至要靠申請入駐寫作營解決一段時間的住宿和生活問題。在那里,她遇到了過氣的美國左翼作家賴雅。賴雅已六十多歲,兩人抱團取暖,結(jié)婚了。
張愛玲終生未育,她留在上海鄉(xiāng)下教了一輩子書的弟弟也一樣。但是因為賴雅年老體衰,在他人生的最后十幾年張愛玲似乎盡到了相夫的責任,她比賴雅小十幾歲,照顧一個年長的病人,中年張愛玲付出了十幾年的心力。
時間對寂寞的張愛玲來說是難熬的,但對外界卻似乎飛快。張愛玲出版《傳奇》時那青春的三年,時間仿佛為她停滯,而去國之后,一個又一個三年如流水般寡淡無情,正像白駒過隙。
夏志清發(fā)現(xiàn)張愛玲后,港臺華人讀者圈支持著張愛玲后半生的寫作。但相對于早年在上海的繁華都市生活,她在美國猶如生活在荒野,她的寫作也如種豆南山下——“草盛豆苗稀”。胡蘭成后來去了日本隱姓埋名開酒吧生活,七十年代他回顧也在遠眺大洋彼岸的張愛玲:“我是從愛玲才曉得了漢民族的壯闊無私,活潑喜樂,中華民國到底可以從時代的巫魘走了出來。”
今天閱讀張愛玲,需要用心體會胡蘭成這話從何說起。張愛玲看透人生,卻沒有力量面對人生,因為人生就如“華美袍子下面隱藏著虱子”;她也沒有野心進入歷史,胡蘭成神話自己、神話中國,順便神話了她。
一切終將凋零,一切不過輪番登場,在1995年洛杉磯公寓一個人長眠前,張愛玲早已不需要世界、不需要神話,她預言天下將是讀不懂《紅樓夢》的無家可歸者的天下,但人們對自身的流離失所只會渾然不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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