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蕎花（連載之七）
文//向光輝
第六章
一九八九年的陽春三月。
鎮(zhèn)上的武裝部開始了新的一年的武裝征兵工作。村里的鄭書記和譚村長就開始忙碌起來了。他們要在整村挨家挨戶動員適齡青年應征當兵，參軍入伍調(diào)查摸底。
一人參軍，全家光榮。積極踴躍參軍報效祖國，為家鄉(xiāng)人民爭光添彩。村里的墻壁上到處都貼著征兵宣傳橫幅標語。
看到全鎮(zhèn)都掀起了征兵宣傳，向青山和馬光輝都踴躍的去報名參軍。
鄭書記和譚村長將向青山和馬光輝的應征報名交到了鎮(zhèn)上武裝部。
三月十號的一天是考兵的體檢日子。青山和光輝兩人一起早早的就來到了鎮(zhèn)上的衛(wèi)生院等待征兵體檢。
衛(wèi)生院的空壩上早已候著各自鄉(xiāng)村來體檢應征的適齡青年，大約有一百多人，看來想去當兵的人還是很多。大多數(shù)人都是想借助去當兵，跳出農(nóng)門，給自己的命運改變找一個機會。
體檢是很嚴格的，因為當兵的名額是有限的，只有二十個指標，所以選拔體檢就很過硬。
經(jīng)過層層篩選，嚴格體檢最后到縣里落實定兵的時候就只有二十名了。
所幸的是向青山和馬光輝都合格考上了。
村里面的鄉(xiāng)親聞之青山和馬光輝兩人考起了兵，大家都很高興，都奔走相告，互相傳遞喜訊，村里鄰人都感到無比的驕傲和光榮。一時間二爸國珍家和馬光輝家都很熱鬧，每人心里面都很高興和快樂。
尤其是小蕎，這兩天心里特別開心和喜悅，一個是自己的哥哥，一個是自己的心上人未婚夫，兩個都考起了兵，心里別提有多帶勁了，那高興的心情就是難以形容。
過兩天就要走了，向小蕎的心里既高興又有一種難舍，因為兩個至親的人都要離別，而這一去就要三年才會回來，所以心里面也有一種難過的離別情愁。
小蕎在自己的閨房里翻箱倒柜找出了自己壓箱底的繡花鞋墊和一雙手工精做的布鞋。拿出就往馬光輝家走去。
馬光輝見是小蕎來了，立即上前將她迎到了家里：“小蕎，你來了，我正想去請你們到我家來吃飯呢？二爸和青山哥他們呢！在干哈，我也去將他們叫來我家一起吃飯。你曉得我和青山哥都考起了兵，我們后天就要走了。所以這兩天我們大家都要在一起聚一聚?！毙∈w回道：“二爸和姑爺，鐘不渝、鐘珍他們在家洗肉備菜，安頓給你們做好吃的，也是準備叫你們家人到我家去吃飯的。青山哥今天一大早就跑到他媳婦那邊去了，也是準備去請翠花姐一家人到我們這邊來耍。可能要明天才會回來。”
“哦，是這樣啊！那你先到屋里坐一會，我先到你家去喊一聲二爸他們，叫他們今天就到我家吃飯玩耍，明天等青山哥和翠花姐他們來了，再到你家去耍。媽，爸，您們先招呼一下小蕎哈，我去喊她二爸和姑爺他們。”馬光輝說完就一溜煙的往小蕎家跑去。
很快馬光輝就領著鐘珍和鐘不渝兩姐弟回來了。因為兩家是屋上坎下，相鄰很近。
光輝媽：“她二爸他們呢？咋沒上來，一會要吃飯了。珍妹和渝娃二，你們先到屋坐，耍哈，桌子上有水果和瓜子糖，你們拿著吃哈?！?/span>
馬光輝：“他們還要等一會，現(xiàn)在還在收拾備飯菜，準備明天的伙食呢！小蕎呢？媽?！?/span>
光輝媽在灶屋答道：“哦！小蕎在呢！她在廚房幫我們做飯呢，你以為像你那么懶的改，小蕎勤快著呢！小蕎，你去陪光輝耍吧，你們多呆會吧，他當兵這一走，說不定要兩三年才會回啦！我和他爸一起做飯就忙得過來了。嗯，快去吧?！?/span>
小蕎解下圍在腰間的圍腰，走出灶屋：“那好吧，您們多辛苦些了。光輝，到你房間去，我有東西送你?！?/span>
馬光輝高興的帶著小蕎來到了他的房間。
向小蕎拿出帶來的布鞋和繡花鞋墊，含情脈脈的遞給光輝：“光輝，這雙鞋和鞋墊你就帶著吧，這可是我一針一線親手為你做的，來，你試穿一下吧，看看是否合腳。本來我是想等到我們要結(jié)婚時才送你的，現(xiàn)在你要當兵去了，所以我現(xiàn)在就送給你，你帶著到部隊留個念想吧?！?/span>
馬光輝接過小蕎遞來的布鞋，坐在臥室的床沿上，脫下腳上的舊鞋就開始試穿起來，一穿上腳就覺得很是舒服，很是合腳，想不到小蕎的手藝這樣巧，從未給自己量過腳的尺寸，竟然做出如此合適的布鞋，不差毫厘，真是一位心靈手巧，蘭心蕙質(zhì)的女孩，馬光輝很是感動：“蕎，你真能干，我好愛你，真的好喜歡你喲！去當兵，我好舍不得離開你。我真有點又不想去當兵了?！?/span>
小蕎：“別說得這樣肉麻的話嗎，人家害羞死了，其實你去當兵，我還是舍不得你走，但是我必須堅定的支持你去，人家想去都還去不了，你有這機會就應該珍惜，不就三年嗎，你去當兵后，我們就到外面去打工，三年很快的，我等你！只要你在部隊好好干，今生我都等你，只要你不變心，退伍回來我們就結(jié)婚。”
光輝聞聽了小蕎的這樣表白，心里大為感動，他起身將小蕎抱入懷中，欲火激情頓生，含情的看著小蕎：“蕎，你放心，我一生一世對你都不會變心的，今生我除了你我誰也不會娶的。我發(fā)誓如果此生有負于你，不得好報！”小蕎立即打斷光輝的發(fā)誓：“不要發(fā)誓，我信你。只要你到部隊后要經(jīng)常給我寫信，你心里想著我就行了?！?/span>
光輝：“我會的，我保證每個星期給你一封書信，我會每天想你在心里?！闭f完低下頭就去給小蕎一個深深地吻。
小蕎也不推卻，迎合著光輝的深深一吻。年輕的兩人，情竇初開，在一陣激情的熱吻后，竟然涌起了性欲的沖動。那是一種原始的渴望，懵懂的性幻想，一旦干柴遇到了烈火就會熊熊的燃燒，兩個年輕相愛的人，就這樣偷吃了愛的禁果。
初戀的愛是人生最美的，初次的性愛更是人生最難忘懷的經(jīng)歷。那種害怕，那種激烈，那種快樂，那種甜蜜幸福，但凡是經(jīng)歷過的人，都會是一生最珍貴難忘的回憶。
小蕎和光輝經(jīng)過了一番纏綿的恩愛后，兩人都感到很是尷尬和羞澀，但兩人的內(nèi)心都感到無比的快樂和幸福，都倍加珍惜各自的愛情，心里都會更加熱愛對方，時刻都會想起對方對自己的好。就這樣兩人都把自己的人生第一次獻給了對方，同時也把對方融入了自己一體。
再說青山離開了家到羅田剛家壩去接他的未婚妻羅翠花。
青山早上一大早就穿著新發(fā)的軍裝，胸前帶著一朵光榮的大紅花，興高采烈的往羅田走去，一路上走得很是精神，一點也不感覺累，走得很快，他很想立即趕到翠花家，好給她一個驚喜。
“山花笑微微，春風撲面吹，親人送我上大路，當兵為了誰？。。。。。?！鼻嗌揭贿呑呗芬贿吅咧柚{，快樂的心情無比激動熱烈。
一路上過往的行人，都對他投來羨慕的目光。此刻遇到路人的目光，青山心里更是感到驕傲自豪，春風得意洋洋灑灑。
青山的腳步似乎比往天都要快，三個小時的路，今天只用了兩個小時就趕到了翠花家。
青山的一身嶄新綠軍裝,穿在身上盡顯標拔陽剛健美，有一種說不出的青春男子漢氣息。他一下子出現(xiàn)在翠花面前，翠花一家人頓時都感到很是驚訝：“青山哥，你考起兵噠嘜！吔，好得意喲！真為你感到驕傲！你咋就不先告訴我們一聲呢？”
青山：“我是想給你們一個驚喜，如果提前告訴你們了，要是沒考上那不是讓你們失望和笑話嘜！難道我考上兵了你們不高興嗎？”
翠花假裝生氣的樣子：“誰叫你不事先告訴我們，當兵這樣一件大事，也不預先和我商量?！?/span>
青山：“正月我們到你家來拜年的時候不是就和你講過了，我說我想當兵，難道你忘了，我們在陽河邊的那天黃昏，你我小蕎、還有馬光輝，大家在一起時，我們不是說想要去當兵，如果考不上我們開年就出門去打工這事，難道你忘了。”
“哦，想起來了，你是說過，只不過我當時以為你是說笑，誰知你們當真呢！那馬光輝也考上了？”翠花回憶想起了正月初二那天的情景。
青山：“嗯，馬光輝也考起了，他家今天在家宴客呢，今天就請小蕎妹和二爸他們到他家去做客去了，所以今天我來請你們到我家去耍，明天玩一天了，后天我們就要出征了?！?/span>
翠花媽和她爸羅伯見到青山考上了兵，心里十分高興，覺得此子將來大有前途，一時間熱情得很，立即滿面笑容的熱情接待，殺雞宰鵝，為青山辦起豐盛的午飯來。翠花媽還特的吩咐：“翠花，你今天就不用幫忙做飯了，有我和你爸就行了，你就陪青山去耍吧，好好的陪陪他說說知心的話，等會只管回來吃中飯就行了。”
“謝謝媽，那我們就到河邊去玩了，走，青山哥，我們還是到陽河邊去耍。”說完上前拉著青山的手就往陽河邊走去。
春天的陽河兩岸，柳綠花紅。河水碧綠，青波逐浪。鴨鵝戲水，成群結(jié)隊。田野里的麥苗兒青來菜花兒黃，牧童牛背悠閑，農(nóng)夫耕田扶犁忙。陽光明媚的春天，好一派盎然生機的大好春色。
翠花和青山走在這春天里的田野，心情是無比的快樂和幸福，兩人一路嬉笑一路追逐，你追我趕來到陽河邊。陽河的古老青石跳蹬，靜靜地等待著兩人去跨越蹬踩。
青山幾步跨越，幾步跳躍，輕靈身巧的不會太大功夫就到了和的對岸?？墒亲鳛橐粋€女孩的翠花就沒有那么膽大，跨越這石蹬子卻還是有些害怕，剛跨越兩步就有些膽怯，不敢繼續(xù)再往前面跨越。因為越到河水中心，水流越是洶涌激烈，如果膽怯跨越不過去掉入河中就會遇險，會被河水沖走。
青山見翠花不敢再往前越，于是站在對岸給他鼓勵：“翠妹，不要怕，只要你膽子放大點，平心靜氣，看著我這邊，不要去看流水，你就會跨越過來的。來吧，我等著你?！贝浠勓裕谑菆远诵判木屠^續(xù)往前又跨越了幾步石蹬子。但是當她跨到河中心的石蹬子時，她就被巨大的流水聲嚇壞了，就再也不敢往前跨越了。身子晃了兩晃，好像就要掉下去了。險象環(huán)生，情況十分不妙。青山立即往翠花站立的河中跳蹬跨去：“翠花別慌，穩(wěn)住蹲下閉住眼睛，我來背你過河?！?/span>
翠花聽到青山這樣一說，立即穩(wěn)住身形蹲下閉住眼睛不去看那洶涌的流水。果然有驚無險，沒有掉到河里去。
青山幾個箭步就跨越到了翠花的石蹬子上，扶起蹲下的翠花擁入懷中安慰道：“翠妹別怕，有我呢！”
一句簡單的話語，‘別怕，有我呢！’感動得翠花熱淚盈眶，心底升起暖暖愛意，于是緊緊地抱住青山，嘴唇主動的映貼上了青山的嘴唇，給他熱吻起來。
河水浪花逐浪花，卷起河灘一片沙。流水如歌東流去，萬水相隨到天涯。
青山背起翠花幾個跨越就到了對岸。兩人來到了一處柳樹下的河邊沙灘，背靠背的坐下。翠花說道：“青山哥，如果我剛才掉下河了你咋辦？”
青山一笑：“這還用說嘛，當然是毫不猶豫的跳入河中救你起來啦！”
“如果你不會游泳呢？”翠花狡詰考驗問。
“當然還是會跳入水中救你，即使是死也會陪你一起?！鼻嗌綀远ǖ恼f。
“傻哥哥，你真笨，難道你不會叫人來救嗎？”翠花心里很感動，故意說他傻，其實心里已經(jīng)深深的愛著他了。那種能陪自己一塊去死的男人，無需要任何的表白，因為一切任何的表白都會顯得蒼白無力了。
青山：“我就是傻，因為叫人時已經(jīng)來不及了，人叫來時你已經(jīng)沒了，還不如和你一起同生共死，有時還有機會將你救起?！?/span>
翠花：“你個傻帽，真是傻的可愛，難道我真的就值得你這樣愛護嗎？我在你心中就真的這樣重要嗎？”
青山：“是的，你就是我今生的另一半，無論何事何種困難我都不會放棄你的。因為你是我的唯一，我愛你！”
翠花很感動：“我也愛你！青山哥你后天就要當兵走了，我好生舍不得你走，你要走了，我給你唱一首歌給你聽吧?！?/span>
“好??！你要唱一首什么歌給我聽呢？唱吧！”
翠花：“你要當兵走，就唱一首《哥哥你要當兵走》吧。”
青山：“好啊，快唱吧！”
“哥哥你要當兵走，
妹妹拉著哥哥的手，手拉著哥哥的手，眼淚不住往下流；
哥哥你要當兵走，坐船不要坐船頭，
船頭的風浪大呀，小心掉進江里頭；
哥哥你要當兵走，走路莫走那小路，
小路上的豺狼多呀，當心傷害我的哥哥；
哥哥你要當兵走，上街不要到街頭，街頭上的妹娃多呀！
哥哥不要把我丟。。。。。?！?/span>
一曲婉轉(zhuǎn)悠揚的即興山歌，催人淚下，憂傷斷腸。此情此景，此曲此歌，唱在翠花嘴上，映在了青山心底。
青山轉(zhuǎn)過身來，抱著翠花竟然憂傷的哽咽：“謝謝你翠，今生今世我永遠不會忘記你給我唱的這首歌，當我們老了的時候我們還要傳唱下去，一輩子不會將你丟棄?！?/span>
翠花：“我信你，傻哥哥！走吧，我們回家吧，媽她們可能已經(jīng)將午飯做好了，等著我們回家吃呢！回去晚了菜涼了，感生得媽又咕噥，嘮叨一半天?！?/span>
青山站起來，拉著翠花的手：“好吧，我們回去！來，還是我背你過河壩跳蹬！”
翠花愉快的騎上了青山的背上，一邊給他哼唱著悠悠的歌謠，一邊享受著青山給他帶來的快樂時光，雖然短暫，但是此情會永生難忘。啊！愛情時光，總是匆忙。
家里的爸媽已經(jīng)做好了可口豐盛的飯菜，就等著青山和翠花回來了就開吃。同時他們還請來了青山的舅舅、舅母、表弟表妹們來作陪，為他去當兵壯行。
一時間酒席上氣氛十分熱烈，大家都爭相給青山敬酒，祝他在部隊好好干，爭取為家鄉(xiāng)人做點貢獻，爭點光榮回來！好好鍛煉努力成才，農(nóng)村人出去個人才不容易，多學點本事回來就好了。
大家七嘴八舌的話語，有語重深長的長輩教誨，有依依不舍的離別傾訴，一切盡在酒中。青山都是唯諾事成的答應著，一杯接一杯的喝下了所有親人的祝福和壯行酒。
不知不覺中就喝醉了。醒來的時候已經(jīng)是第二天的上午了。
只有翠花心愛的人一直陪在他的身邊：“青山哥，醒來了，你昨天喝醉了，我們也不忍將你叫醒，所以直到現(xiàn)在你才醒過來，你餓了吧，我去給你做一碗面條來吧，吃了我們就到你家去，我明天就送你當兵走?！?/span>
青山：“哎呀，真不好意思，昨天高興喝多了，人逢喜事精神爽，酒逢知己千杯少嗎。真是的，我昨天有沒有失態(tài)發(fā)瘋?！?/span>
翠花：“還好那，就是胡亂的叫我的名字，讓我一夜都沒有睡好覺?！?/span>
青山：“對不起那，可能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想，發(fā)夢寐了吧！好吧，你幫我做碗面條吧 ，吃了我們就趕路回去吧，你爸媽他們呢？”“他們和你舅他們早就往你家趕去了，他們年紀大了，怕走不贏我們，所以他們就先走了一會了。他們說一定要為你去當兵送行，人多鬧熱好為你壯行?！贝浠ㄕf。
青山：“真是難為他們了，多謝了！那好吧，我們也盡快收拾完了就趕回吧！”
回到家里的時候已經(jīng)是正午了。一時間村里的鄉(xiāng)親鄰友，親朋族戚，都來到了青山家里為他和馬光輝參軍壯行。就像農(nóng)村家里做酒一樣那么熱鬧，場面十分壯觀，氣氛十分熱烈。尤其是村里的兩委，還特的請來了獅子舞，打起了鑼鼓，吹湊了嗩吶，更是給村里的兩位年輕新兵帶來了鼓舞，感到了無尚的光榮。
美好的時光過得總是很快。
第二天一早鎮(zhèn)上的武裝部就開車來接這些新兵上路，先送到利川市武裝部后，再統(tǒng)一集中分配到各個軍區(qū)。
依依不舍的離別，傾訴不盡的話語，隨著車輪的轉(zhuǎn)動就只會帶走一片思戀，一棵充滿壯志豪情的心，一種軍營的神秘向往。
車輪漸行漸遠，車窗外揮舞著手，喊著再見的親人們，已經(jīng)越離越遠，漸漸就看不見，一車的新兵小伙子們有的開始在掉淚哭泣，從來都是沒有走出過深山的毛頭小子們，真正離開父母們的懷抱時，這才感到一種害怕和陌生的寞寂。懷揣著一種鄉(xiāng)愁，一種對外面世界的好奇和恐懼心情，奔向遠方和未來。
編審：彭承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