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世界上有兩種人,一種人是為了把事做成,另一種人是為了生存。
于是人在江湖,便有了截然不同的人生。
一
首先請商鞅出場。
商鞅,衛(wèi)國人,所以叫衛(wèi)鞅。他還叫公孫鞅,“公孫”兩個字可不是一般人能叫的,一定是衛(wèi)國皇室成員。
奈何,衛(wèi)國雖然國祚很長,卻是個弱國。所以商鞅才會去投靠彼時的超級大國魏國。這不奇怪了,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這只是一個原因。
商鞅之所以在魏國,更是在抄作業(yè)。魏國其實是戰(zhàn)國時代施行變法最早的諸侯,而且是個“雙黃蛋”,先是“李悝變法”,接著又是“吳起變法”。彼時被魏國吊打的秦國,簡直羨慕極了,渴望自己也能來一發(fā)。
如果不是因為魏惠王不識人才的話,商鞅有可能在魏國施行第三次變法??墒牵瑲v史沒有如果。當(dāng)公叔痤推薦商鞅給魏惠王時,魏王看著年輕的商鞅,又看了眼老邁的公叔痤,覺得很可笑,他覺得公叔痤肯定是老糊涂了。
魏惠王只是有點傲慢,論個人能力還是不錯的。所以,很多頂級人才都入不了他的法眼。公叔痤建議魏惠王,如果不用商鞅就殺掉。
魏惠王并沒有這么做,可是商鞅卻離開了魏國,去了秦國。梁子就是那時候結(jié)下的,商鞅恨魏惠王不用自己,還說要殺掉自己。其實商鞅不知道,魏惠王放棄的人才多了去了。
商鞅走了,魏惠王毫無知覺,根本沒覺得商鞅會危及到魏國的根本。以至于多年后的魏惠王感慨的說:吾恨不用公叔之言。
相比于韓信的頓悟“悔不聽蒯通之言”,魏惠王的“恨”則更加的痛徹心扉。魏惠王的恨不是自己不識人才,而是恨自己心慈手軟,沒有除掉商鞅。
自己培養(yǎng)的人才,給對手做了嫁衣裳。
二
商鞅到了秦國,說服了秦孝公,開始了歷史上著名的商鞅變法。
之所以,我們不記得“李悝變法”,“吳起變法”,是因為商鞅變法的律法更完善,效果更明顯,影響力也最大。
把一個深受戎狄文化影響的,“男女無別,同居一室”的諸侯國,變成了強大的大秦國,這是很了不起的。
由于我們深受文藝作品的影響,認(rèn)為商鞅變法的秦國之前就是文明的。
非也,商鞅入秦以前,未開化的老秦人一家子都睡一起,公公婆婆,兒子媳婦,男女無別,同居一室。男女混居,根本沒有什么倫理可言。
因此,看見很多人罵儒家的孔子,阿信就覺得很可笑,孔子提倡的倫理其實是文明的表現(xiàn)。所以,東方六國為什么看不起秦國?主要是鄙視秦國未開化,不文明。商鞅變法后的秦國雖然開始開化了,但是對于東方列國而言,依舊是野蠻的。
歷史很諷刺,總是野蠻摧毀文明。
商鞅,讓秦國變得強大,富強且文明,正因如此,商鞅才會是中國歷史上繞不開的歷史人物。變法成功了,但商鞅,其實還不能叫商鞅,只能叫衛(wèi)鞅,或者公孫鞅,他還需要干一件事才行——攻打魏國。
公元前354年,秦敗魏師于元里,斬首七千級,取少梁。
公元前352年,請大良造衛(wèi)鞅伐魏。
公元前351年,秦衛(wèi)鞅圍魏固陽,降之。
幾乎是連續(xù)三年,商鞅一直在攻打魏國,為自己,也為魏國。
不過僅僅如此,還是不過癮。
三
商鞅對秦孝公說:秦國和魏國,就如同人有心腹大患,不是魏國吞并秦國,就是秦國吞并魏國,是一山不容二虎,你死我活的關(guān)系。
如果說,之前的秦國和魏國之間的戰(zhàn)爭是為了自保,從商鞅之后,就定下了吞并消滅魏國的戰(zhàn)略。彼時秦國的夢想并不是一統(tǒng)天下,而是滅掉魏國。
秦孝公覺得很有道理,商鞅繼續(xù)帶著秦軍攻打魏國,這是秦國“帝王之業(yè)”的開端。
見秦軍又來了,魏國派公子卯帶兵抵御。
兩軍對壘時,商鞅突然深情的對公子卯說:你還記得,年輕時的我們曾經(jīng)在夕陽下的奔跑嗎?那是我們逝去的青春啊。來吧,兄弟,讓我們把酒言歡,罷兵止戈,繼續(xù)我們的友誼吧。
原話是:今俱為兩國將,不忍相攻,可與公子面相見,盟,樂飲罷兵。
公子卯沒想到,眼前的舊人居然還記得曾經(jīng)的友誼,于是欣然赴約。
結(jié)果,酒確實也喝了,但是朋友沒得做了。只聽見商鞅大叫一聲“刀斧手伺候”,公子卯醒了,友誼的小船說翻就翻。
這頓大酒喝的太虧了,魏軍大敗,魏惠王只好割出河西的土地給秦國,遷都大梁。
魏國徹底頹了。
于是,衛(wèi)鞅變成了商鞅。商鞅叫商鞅,是因為秦孝公為了表彰衛(wèi)鞅破魏有功,將衛(wèi)鞅分封于“商”的十五邑,地域約秦嶺至“城商塞”武關(guān)前后的商於六百里地域。
你沒看錯,商鞅之所以叫商鞅,不是因為變法,而是因為破魏。
商鞅破魏,其實沒有問題,你可以理解為“兵不厭詐”,但還有句話叫“勝之不武”。商鞅的這一步,走的不地道,不敞亮。
四
如果有一句詩能概括商鞅的心情,恐怕就是“春風(fēng)得意馬蹄疾,一日看盡長安花”了。
曾經(jīng)一個落魄的打工人,經(jīng)過努力,終于有了自己的封地,給誰都是一件值得開心的事情。可是“否極泰來”,秦孝公去世了,十分討厭商鞅的嬴駟成了秦國的當(dāng)家人。
靠山倒了,嬴駟馬上命人追捕商鞅。
這時候,商鞅見狀,趕緊收拾行囊,帶著家人逃往魏國。
結(jié)果如何呢?史料記載“魏人不受”。曾經(jīng)被商鞅套路,傷透心的魏國人以“欺公子卬而破魏師”,拒絕收留商鞅。魏國還記得商鞅套路公子卯的舊恨。
“早知今日,何必當(dāng)初呢?你商鞅當(dāng)年套路我們時,有沒有想到自己也有求人的時候呢?如果是真刀真槍的博弈,贏了就是贏了,輸了就是輸了,我們認(rèn),可是你商鞅的手段也太下三濫了,我們不服。你是個為達(dá)目的不擇手段的家伙?!?/span>
我一直在想,魏國既然不收留商鞅,商鞅為什么不投靠其他諸侯呢?還是因為魏國人。魏人曰:“商君,秦之賊。秦彊而賊入魏,弗歸,不可”,遂內(nèi)秦。
魏國人以商鞅是秦國的賊為名,把商鞅“送”回了秦國。這個情節(jié)像極了電影里壞BOSS的情節(jié)。
現(xiàn)在課本上的商鞅形象是偉光正的,但是在司馬遷的眼里就是小人得志,商鞅還有另一幅模樣,你以為他是為了秦國的黎民百姓,是為了天下蒼生?不,他是為了自己。
司馬遷的原話是:商君,其天資刻薄人也。跡其欲干孝公以帝王術(shù),挾持浮說,非其質(zhì)矣。且所因由嬖臣,及得用,刑公子虔,欺魏將昂,不師趙良之言,亦足發(fā)明商君之少恩矣。
商鞅,他的天性就是個殘忍少恩的人??疾焖?dāng)初用帝王之道游說孝公,憑借著虛飾浮說,不是他自身的資質(zhì)。再說憑靠著國君寵臣景監(jiān)的推薦,等到被任用,就刑罰公子虔,欺騙魏將公子昂,不聽趙良的規(guī)勸,足以證明商君殘忍少恩了。
司馬遷的觀點并不一定就是絕對客觀的,但無疑商鞅的結(jié)局是悲慘的,把自己活成了悲劇。
魏國拒絕接受商鞅的動機也是明確的,別商鞅的套路傷的太深。
五
那么,有沒有人能把自己活成喜劇呢?
有的,張儀到你上場了。
商鞅死后,縱橫家登場。我們可以說張儀是商鞅的繼任者,可是中間還有個公孫衍,因二人都是縱橫家,所以以縱橫家是商鞅的繼任者較為穩(wěn)妥。
張儀跟商鞅是有關(guān)聯(lián)的,大家肯定聽說過張儀戲弄忽悠楚懷王的事情。當(dāng)時張儀對楚懷王說:臣請獻(xiàn)商於之地600里。這是鬼谷子“結(jié)以采邑”的方法。但這不是重點,
重點是,商於,就是商鞅大破魏國后,秦孝公賞賜的采邑。短短數(shù)年后,就成了張儀用來談判的籌碼了,讓人不得不感慨感嘆了。
張儀是魏國人,投靠秦國后,又回到魏國當(dāng)差,這段典故叫“張儀以秦相魏”。彼時的張儀,你把他理解成是韋小寶就可以了。
公元前322年,張儀憑借秦國的勢力在魏國任相國,秦惠王的目的很明確,就是要讓張儀在魏國搞破壞。如果是商鞅會怎么做?估計會手段無所不用其極。彼時的魏惠王知道張儀的身份,所以一直對他敬而遠(yuǎn)之。張儀怎么做的呢?
將計就計,明面上,他不斷的去游說魏惠王,顯得自己工作很努力。然后把鍋甩給秦惠王說:
“老大,我搞不定啊?!?/span>
秦惠王說:“打他”,就派兵攻打魏國。
魏惠王死后,魏襄王繼位,張儀又故技重施,又甩鍋給秦惠王:“老大,我搞不定啊。”
秦惠王繼續(xù)說:“打他”,接著派兵攻打魏國。
張儀在魏國沒做好事,也沒干壞事,反正壞事都是秦惠王干的,所以魏國人恨秦國,不恨張儀。這跟商鞅很不一樣,秦國曾經(jīng)一度,秦孝公在內(nèi),商鞅在外,所以壞事到最后都是商鞅干的,鍋全甩商鞅頭上了。所以秦國人恨商鞅,不恨秦孝公。
張儀在魏國干了五年,也不能說啥也沒做,他在裝傻。你以為魏惠王們不知道嗎?什么商鞅,張儀;什么公孫衍,孟軻,惠施;什么孫臏,龐涓,曾經(jīng)都是給魏惠王的員工。法家,儒家,縱橫家,名家,兵家杰出代表人物都曾經(jīng)給魏惠王打過工。
雖然這位大哥除了眼神不好以外,但是,個人能力還是超強的。所以,他一直在陪著張儀演戲,魏王對張儀的這份人情收下了。這一出《無間道》足足演了5年,張儀才回秦國。
有時候吧,種善因,得善果。
多年后,張儀終于也遇到了商鞅的困境,那就是他的靠山秦惠王嬴駟死了,更巧的是繼任者秦武王也不喜歡張儀,有趣的是,罪名都是一樣的:不忠。
張儀見機不妙,趕緊撒丫子跑路,甚至連選擇都是一樣的,去了魏國。
與商鞅不同的是,魏國接納了他,要知道魏襄王也是冒著極大風(fēng)險接納的張儀。張儀出任魏國相國一年以后,前309年,張儀死在了魏國。
張儀得了善終。
六
歲月蹉跎,人生幾何。小人物茍活于世,就難免要忽悠。商鞅騙人,張儀也騙人。有些人騙人是害自己,有些人騙人是為自己。
商鞅的騙,是薄情,是寡意,是冷血,是沒有人情味的騙,是為達(dá)目的不擇手段的做事手段。張儀的騙,是圓滑,是狡詐,是世故,是人情練達(dá)的騙,是圓融通透左右逢源的生存手段。
商鞅會把事情做絕,張儀則會留人一線。孰是孰非,本不可遑論。但阿信竊以為:小人物在世,
做人要圓融,做事別太絕。人情留一線,日后好相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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