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世間太多的災難,逼得我們學會遺忘。但失去好友的心傷,卻讓我好久好久緩不過勁。我眼前揮不去的陰影是:他最后接到的電話,竟是他妻子的厲聲詛咒;他倒在回家拐角的樓道,再也走不完那區(qū)區(qū)的十一級摟梯。
我是第二天趕到醫(yī)院去看望他的。那時,他剛剛睜開眼睛,但神志迷糊。他的女人坐在床頭,不停地撫摩他的額頭,一副心痛、恩愛的樣子。
只知道十多天來他肚子不舒服,血壓、心臟都正常,怎么一倒下就不會動了呢?
科室主任拿著一疊檢驗報告,把我拉到辦公室,一臉嚴峻地告訴我:快想辦法,已確診是胃竇癌晚期,癌栓剝脫堵塞了腦部血管。
不用描述他年輕的女人當時如雷轟頂、傷心欲絕的情形。接下來的事情復雜而又簡單:送省城醫(yī)院做了手術,但任何精尖的科學也回天乏力,一個半月后,一條活生生的漢子,在哀樂聲中化作一縷輕煙。
人生無?!,F在就剩下一個年輕的寡婦和兩個剛上小學的兒子了。
男人是單位的精英,熟悉業(yè)務,為人真誠。每當上級機關或兄弟單位來人,總免不了要他出面匯報工作、介紹情況,陪客人吃飯也是經常的事。但他的女人對他的管束,簡直是登峰造極。同事告訴我,平時上班時間,他老婆“查崗”的電話每天不少于六次,上、下午各三次;“查崗”的借口無奇不有:抽屜里的螺絲釘怎沒有了?吃剩的魚可喂貓嗎?剛才有個打錯的電話,你知道是誰嗎?讓人哭笑不得。如果單位調進個有點姿色的女同事,“查崗”的電話則可能要上升到十次;下班后如果男人沒有立即回家,或外出應酬,那跟蹤的電話真的是“奪命連環(huán)Call”了。有一次陪外地客人吃晚飯,她老婆連打15個電話催他回家,弄得一桌子都悶悶不樂。他自己也覺得在上級同事之間抬不起頭來,以至于更多時候,他不得不以“腸胃不舒服”為由,推托必要的應酬。
男人也有受不了時候,也曾對著話筒破口大罵,但這都無濟于事,絲毫改變不了女人的“怪癖”?!?/font>
不能說男人的病與女人有直接關系,但沒有人不同情男人,也沒有人不把他的病歸咎于他的悍妻。是的,普天之下哪個男人承受得了這樣的女人的奪命連環(huán)Call?命運捉弄人時,就是讓災難被自己“不幸而言中”。“腸胃不好”、“胃竇癌”,一想到這兩個詞,我總是很無奈地搖頭。可憐的女人,我不知道你是否后悔,你的老公即使活著,他的事業(yè)也可能毀于你的奪命連環(huán)Call;他生命中最后一個電話是你的刻薄咒罵。他在你的咒罵聲中栽頭倒下!這巨大的陰影,何時才能夠在我、在你們的親戚朋友、父母長輩包括你自己的心中消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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