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的印象里,只要一提及爺爺,82歲高齡的父親總會一臉的嚴肅,神情顯得異常凝重,讓我的心情不自禁地緊縮起來。爺爺已經(jīng)過世40余年了,而那時的我也僅有些許模糊的記憶,只依稀記得爺爺躺在床上沒日沒夜的咳嗽,后來就默默地離我們而去了?;蛟S是有感于百年來中國共產(chǎn)黨領導中國人民站起來、富起來、強起來的崢嶸歷史吧,一向寡言少語的父親,今天居然向我們談起了爺爺。
從父親的口中得知,爺爺是一名黨員,用那個年代的詞來說,就是“地下黨”,而且還擔任著聯(lián)絡附近幾個村子的黨組織對敵斗爭的重要職責——“秘密軍事交通員”。當時,村里還有一位負責人姓陳,村里的大事小情都歸他倆負責。他們在上級黨組織的領導下,在各個村莊都建立了嚴密的黨的地下組織,互相協(xié)調(diào),時刻掌握著敵人的行蹤,為革命戰(zhàn)爭的勝利做出了巨大的貢獻。
我們村位于遵化的東部,與遷西縣僅僅相隔不足十公里,小村東南方向是燕山余脈,沿著山路也可直達遷西。
1942年,對敵斗爭進入了最艱苦的階段,我村村民在黨的領導下,在戰(zhàn)爭的烽火中,表現(xiàn)出了非凡的勇氣和不屈不撓的意志。無論是送水、送飯、做軍鞋,還是打掩護、做護理、轉(zhuǎn)運傷員,都傾注了他們無限的忠誠。那時的爺爺,夜里很少能睡一個安穩(wěn)覺,因為所有的地下工作都是在夜里進行。在冀東軍區(qū)的領導下,爺爺帶領村民與敵人進行了艱苦卓絕的斗爭。即使偶爾夜里沒有行動,他也是拿著被子睡在東山的山溝里,因為他怕沒準什么時候敵人會來抓他。也許是在那個時候,爺爺落下了嚴重的風濕病。
在父親的記憶里,爺爺每天天一擦黑兒就開始出門了。他先把村民們收集來的糧食和軍鞋等物資整理好,送到聯(lián)絡點,便帶著村里幾個身強體壯的民兵去破壞附近幾個村子里敵人架設的電線,大捆大捆的電線都被他們剪下來卷在一起,神不知鬼不覺地扔到了村頭南邊的那口大口井里,等天亮時日本鬼子發(fā)覺后,他們早已若無其事地在地里干起了農(nóng)活。聽著父親娓娓道來,我不禁暗自佩服爺爺超常的膽量和驚人的智慧。
距我村約三公里路程的“雙城村”是我縣去遷西的必經(jīng)之路,為重要的交通要道。慘無人道的日本鬼子不擇手段地修筑碉堡,控制了雙城與其他村子的聯(lián)系。為了雙城村民的安危,周圍的幾個村的黨組織經(jīng)周密研究,決定一起行動除掉這棵禍國殃民的釘子。在攻打雙城的戰(zhàn)役中,爺爺把家里僅有的幾床被子全都背了出去,到雙城村的村口后用河水浸濕,然后頂著濕淋淋的棉被,冒著敵人的槍林彈雨沖了進去,可能是那時的棉被太厚吧,再加上用水浸濕后增加了韌性,有效地擋住了子彈。也正是他們英勇無畏的精神,鼓舞了大家的斗志,從而一舉摧毀了雙城村的敵碉堡,聽到這里,我不禁為爺爺?shù)穆斆?、勇敢而感到無比的自豪。
1941年5月,800余日偽軍對我縣瘋狂“掃蕩”。在反“掃蕩”時,爺爺一個人連夜從鄰村用手推車運回了10箱子彈,藏到了村東的坨子山的山腰,夜里他滿身泥土地回到家里時,已經(jīng)累得筋疲力盡了,可任奶奶怎么追問,他也沒有透露任何消息,但噩運還是很快降臨到了爺爺頭上。日本鬼子為了從辦事員老陳嘴里得到革命情報,將他女兒抓來,威脅利誘老陳,如果不交代實情,就將她的女兒迫害致死,如此威逼之下,老陳為了保住女兒的性命,便將爺爺私藏子彈之事供認出來。趁著敵人搜尋子彈之時,聽到風聲的爺爺連夜沿著崎嶇的山路,跑到了遷西縣的云嶺子村我姑奶奶的家中。云嶺子坐落在山溝里,人煙稀少,四周森林茂密,藏起來很難被發(fā)現(xiàn)。臨行時他特地囑咐奶奶立刻帶著孩子們藏到村南山腳下的麥地里。深受舊社會殘害的、邁著一雙小腳的奶奶,帶著三個兒子和四個姑姑,夾著兩床棉被躲進了麥地深處,在麥地里足足趴了兩天兩夜。任憑蚊蟲怎樣的盯咬,他們絲毫不敢動彈。年幼的大伯當時又冷又害怕,以致地上的螞蟻盯在臉上都不敢去撓一下,好多螞蟻都爬上了他的眼角,我才明白為何大伯的眼角有一個雞爪一樣的傷疤。兩天兩夜,一動不動,那該需要怎樣的毅力?我親愛的大伯、姑姑們,怎么從未提起過這些驚心動魄的經(jīng)歷?或許在那個萬惡的年代,這樣的危險對老百姓來說根本不值一提吧。我覺得,他們都堪稱我們后輩的榜樣,他們用超常的忍耐保全了家人。
躲到姑奶奶家中的爺爺,在爬山的途中摔傷了小腿,姑奶奶在去鎮(zhèn)上給爺爺買紅傷藥時,被村中的漢奸走狗盯上,并報告給了當?shù)氐膫诬?。聽父親說,姑奶奶和姑爺爺當時跪在地上,像搗蒜一樣不停地給偽軍磕頭,磕得血流滿面,騙他們說是自己的親弟弟,在家里窮得實在過不下去了,才來投奔他們的,因為當時消息閉塞,敵人并不知道爺爺是我村的地下黨,是躲到那里避難的,這樣爺爺才僥幸逃過了一劫。
但是一劫過去,一劫又起。像惡狼一樣兇殘的日本鬼子,抓不到爺爺和家人,便打起了村里百姓的主意。他們瘋狂地走街串巷號叫,聲稱如果爺爺不出來,便會血洗我們?nèi)?。趴在地里的奶奶,雖然只是一個家庭婦女,但她深知這些日本鬼子心狠手辣,是說得出也做得出的惡魔。為了保護全村村民的安全,申明大義的奶奶,只好讓大爺偷偷沿山路去找爺爺。爺爺?shù)玫较⒑?,立刻返回了村子。愛有時不需要梁?;谋瘔?,但它一定需要心有靈犀的默契與投合,奶奶是個偉大的女人,盡管她連自己的名字都不會寫。
在村民老王的家中,爺爺當場被捕,兇惡的日本鬼子用繩子把爺爺捆得結(jié)結(jié)實實,一點也不能動彈,帶到縣里去邀功。在看守所里,敵人對爺爺進行了殘酷的迫害,但意志堅定的爺爺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任憑敵人施盡各種酷刑,爺爺沒有透露任何共產(chǎn)黨黨組織的消息。等到黨組織將爺爺從看守所里營救出來時,老人家已經(jīng)奄奄一息了。講到這里,飽經(jīng)風霜的父親聲音似乎有些哽咽,眼里閃出了渾濁的淚花。父親一生堅強剛毅,在我的記憶里他從未流過一滴眼淚,足可見在那個危急困苦的年代,爺爺所經(jīng)受的災難曾給他留下了怎樣刻骨銘心的傷痛。
在看守所里受盡折磨的爺爺落下了一身的毛病,雖僅有40幾歲,走路時卻必須得依賴拐杖了,但他沒有一聲怨言,而是把自己對黨的滿腔熱忱寄托到了大伯身上,囑托大伯去繼續(xù)完成他未竟的事業(yè),他用自己的行動詮釋了對黨對人民的拳拳赤子的感情,雖九死猶未悔。
爺爺終究沒能被救治痊愈,便帶著他對革命的堅定信念,悄然離去了。爺爺對共產(chǎn)主義理想的無悔追求和堅守,是一生執(zhí)著的選擇,縱然馬革裹尸,也要寫下人生的豪壯。我的爺爺是一名真正的共產(chǎn)黨員,頂天立地的錚錚鐵漢,我們的家庭因有這樣的英雄而自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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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陳淑靜,70后,中剪會會員,遵化市作協(xié)會員,自幼喜歡剪紙,葫蘆雕刻,文學創(chuàng)作。文學作品散見于《金秋文苑》《幾東文化與藝術》《四季風》《北方作家》《綠草茵茵》《燕山詩文》等選刊及網(wǎng)絡平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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